各位書迷,快來聽我說!今天要推薦給你們一本小說,簡直是書海中的璀璨明珠!每一頁都讓人欲罷不能,角色鮮活得仿佛在你身邊。你要是錯過了這本書,絕對會后悔,快來加入這場文字的盛宴吧,咱們一起討論這本寶藏小說的精彩之處!
《一生一遇》 作者:陳之遙
一
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哪一天會與命運相遇,而這次邂逅需要你盡可能地把自己裝扮得美麗。
——Coco Chanel(可可·香奈兒)
蘇敏常做一個夢。夢境中,她總是回到小時候,四歲或者五歲的樣子,穿一件淺藍色絨線衫,白色襯衣的育克領翻在外面,腳下踩一只凳子,坐在鋼琴邊。她看到自己提起雙腕, ycsqcsc.com 手指落下,觸到琴鍵,而后便聽到單調的音階。她記得那旋律,是《哈農練指法》里的一首。總是那一首,從來沒有變過。
她一直以為,因為從小學琴,怨念深重,所以才會反復做這樣的夢。直到那一年九月的某一夜,她又做起這個夢來。夢中,還是那首《哈農》,彈到一半,卻有一個少年憑空出現。她看到少年在琴凳邊對自己耳語。又看到自己對他點頭,溫順如一只幼兔。那少年大約也覺得她乖巧,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而后,夢就完了,又或許并沒有完,只是她不記得更多的情節。
早晨,她醒來,回憶夢境便覺得奇怪,自己既像一個旁觀者,聽不到少年在說什么,又像是親身體驗,感覺到他的手指撫過發端,呼吸就在耳畔。她就那樣在床上躺了許久,直到鬧鐘響起來。
那時的蘇敏,差兩周滿二十二歲,剛剛從外語學院法語系畢業不久,晃蕩著找了一圈工作,做了幾個月的翻譯,又進了一所學校,回到學生身份,學習服裝設計。
那學校,便是D-sign。
那一天,是開學典禮的日子。
典禮辦在一家酒店的大宴會廳里,請柬印得很考究,現場更是奢華瑰麗。蘇敏走進去,便禁不住感嘆,這學校還真是能賺會花的典型,完全沒有教書育人的清高和純樸。但考慮到不菲的學費,D-sign還真就擺得起這個排場。
她是插班生,什么人都不認識,仗著自己法語好,很快“勾搭”上了教藝術史的老師。話說到一半,那位老師發現校長拉芙熱就在幾步之外與人聊天,便撇下蘇敏,拍馬屁去了。 m.ycsqcsc.com 蘇敏自覺無趣,湊到餐臺前準備吃東西,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聽見有人對她道了聲“你好”。
她回頭看,說話的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比她高大半個頭,穿著一身夏季西服,很深的灰色,近乎于黑,非常正式的薄底皮鞋,白色襯衣松了最上面一顆扣子,沒有打領帶,倒顯得利落干凈,襯出他面孔漂亮的輪廓來。
蘇敏不認識他,以為不是在跟自己講話。但她有個壞習慣,最喜歡挑那些西裝男子身上的缺點,此時也不例外,著意多看了他幾眼,目光卻被他的手吸引——那雙手很大,手指修長,手里既沒端餐盤,也沒拿酒杯,只有一瓶沛雅綠。
“一年級?”男人問她。
“不是,我跳了一級,從二年級讀起。”蘇敏帶著些自豪回答,不知出于何種心態,她克制食欲,只拿了一塊巧克力曲奇慢慢地吃,只可惜那一小點兒面粉和可可似乎在嘴里就化得不見蹤影,根本沒落到胃里去。她是典型的肉食動物,胃口總是很好,很難解釋這時候為什么會想要裝淑女。
“你原先就是學設計的?”男人又問。
她搖搖頭回答:“讀法語的。”
他挑挑眉毛,好像覺得不可思議。
蘇敏討厭他的表情,索性說起大話來:“家傳手藝,我家里是專做西服定制的,到我已經是第三代。”
“那你對西裝很在行咯?”
“可以這么講。”
“你看我穿的這件怎么樣?”
蘇敏心想,這算是考考我咯?正好是最在行的話題,她頓時來了精神,上下打量他身上的行頭——羊毛面料,高級成衣的做工,看裁剪風格像是意大利貨。她點點頭,回答:“還可以。”
“還可以?”他笑著問,“那照你看,哪里還要改進?”
“這件上裝用的是手工棉肩墊,做工還算不錯,但要是我來做,就不用肩墊,你用不著。”她邊說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又探進他上衣前襟,“還有胸圍,系上紐扣,看有沒有余量,要是手不能在衣服和前胸之間滑動,就是胸圍小了。”
“可是賣給我衣服的店員說眼下流行這樣,緊一點兒,比較顯身材。”男人解釋。
“他們要做生意,當然那樣講。”蘇敏笑道,“你平常健身的吧?全毛襯的前襟位置本來就應該是自然拱起的,靠胸肌去撐?那就是胸圍小了。”
男人看著她,說了聲“謝謝”。蘇敏瞧見他臉上忍俊不禁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一只手還伸在人家衣服里面。她登時紅了臉,訕訕收回手來,心想:此人自我感覺還真不錯, www.ycsqcsc.com 我又不是在夸你身材好,你謝我做什么?
男人卻未就此作罷,繼續問:“還有什么地方不夠好?”
蘇敏不愿意示弱,想了想,反過來問他:“你開什么車?”
“鈴木。”他回答。
“轎車還是SUV?”
“踏板小摩托。”
“你穿這身衣服騎踏板小摩托?”蘇敏不信,“這是Zegna(杰尼亞)的吧?”
“是Zegna。”他回答,“吊牌都沒拆,穿完今天就拿去退。”
穿幾萬塊的衣服騎小毛驢?!蘇敏猜這是故意給她出難題,便伸出雙手做了個握車把的動作,解釋道:“騎摩托的時候,胳膊抬得比較高,所以袖籠也可以相應開得高一點兒、貼一點兒,這樣從胸線到肩膀都會更合體,動起來更舒服,肩膀的部分也不容易往上跑或者往后縮。不過,這只有量身定制才能做到,你身上這件是成衣,已經算很好了。”
她說完就等著被夸獎,男人確實露出贊賞的神色,嘴上卻問:“你最喜歡哪個設計師的作品?”
“Phoebe Philo(菲比·費羅),Alessandro Sartori(亞歷山德羅·薩托利)……”蘇敏一個個如數家珍。
“國內的呢?”
她搖搖頭,一個都沒有。
他不予置評地笑了笑,又問:“你除了上學,還做不做兼職?”
蘇敏不知他什么來頭,猶豫了一下,反問:“哪方面的工作?”
他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感興趣的話,打電話給我吧。”說完便轉身走了。
蘇敏低頭看了看那張名片,乳白色厚卡紙,印著小小的雅黑體字:
方書齊,KEE
董事總經理/設計總監。
頭銜倒是很唬人,方書齊?她似乎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典禮從下午兩點開始,一直到四點多才結束。離開酒店,蘇敏坐地鐵過江,到家里附近已是傍晚。
她沒有直接回家,先去店里轉了轉。她家的店就開在馬路旁,不久前剛裝修過,前面是店堂,后面是工場間,二樓有專門為客人量身的房間和休息室,三樓是倉庫,雖不算很大,卻精巧雅致,一推門就能聞到一股羊毛織物特有的氣息。
店門口掛著“許氏父子紳士商店”的招牌,“父”指的是她外公,而“子”就是她爸爸和她舅舅。外公已經退休,不再做衣服,爸爸和舅舅一人一天輪流在店里。只要是在前面招呼客人,他們身上總是穿著考究的襯衫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這幾年,店里進進出出的外國客人很多,這兩位大叔便也學會說一口流利但又很洋涇浜的英文。
蘇敏先去三樓翻了翻新到的秋冬面料,又去工場間看裁縫師傅做衣服,直到爸爸轟她,這才怏怏地走了,原以為到家可以痛快吃頓飯,卻意外發現媽媽也在。
蘇敏的媽媽是醫生,工作很忙,難得這么早回家。媽媽是極有上進心的人,堅決信奉知識改變一切,有志者事竟成,打小也這么教育蘇敏,卻沒想到偏偏在這丫頭身上栽了跟頭。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樣樣熏陶下來,到最后,蘇敏最熱衷的還是打扮, ycsqcsc.com 最擅長的還是做白日夢,總算仗著基因還不錯,繼承了一副好腦筋,憑著小聰明混進重點中學,大學也還說得過去。
幾個月前,眼見著蘇敏畢業離校,街坊四鄰同一屆的孩子都有了去處,媽媽為她著急,便總是追著她問,發了多少簡歷?收到多少面試通知?都是哪些單位,有沒有戲?這一天也不例外,看那架勢,蘇敏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
“上個禮拜面試的那家法國公司有結果沒有?”媽媽發問。
“沒回音,估計沒戲。”蘇敏回答。
“為什么啊?你表現不好?”
“大概是吧,專業又不對口。”
“那還不是怪你自己,高考填志愿讓你選貿易或者金融,要么索性念醫科,你非學什么法語!”
“就算學了貿易和金融也沒用,他們問我對電動工具有沒有興趣,你叫我怎么回答?”蘇敏回嘴。
“那你怎么回答的?”
“當然說沒興趣。”
“你怎么能這么回答呢?!”蘇媽氣急,“那可是世界500強公司,寫字樓在淮海路,你隨隨便便一句‘不喜歡’就完啦?說起來,你也是名牌大學出來的,到現在都沒一家公司要你,你怎么就不著急啊?”
蘇敏頭腦一熱,意欲爭辯,說自己下禮拜就要去D-sign上課了,并非沒有去處。所幸還未開口,爸爸便推門進來,她這才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去D-sign學設計,家里只有外公知道。
蘇敏找工作的事情,是這幾個月晚餐桌上必定要討論的話題,爸爸一看就知道又開始了,攪渾水道:“敏敏不是也在努力嗎?”
“她努力?我看她一點兒不著急。”媽媽嗤之以鼻,“蘇敏,我總是跟你說,萬事開頭難,先就業再擇業,你到底懂不懂?第一份工作哪輪得到你挑挑揀揀?你要是不信,叫你爸爸說他第一份工作干的是什么。”
爸爸一面溫黃酒,一面老實回答:“車工,十六歲初中畢業,學校分配的,一個月工資十七塊八角四。”說罷又伸出右手來給蘇敏看,“做學徒的時候,被車床軋去一截拇指,還好你爸爸我長得帥,你媽媽不嫌棄我。”
爸爸說完,便對媽媽笑。媽媽卻橫了他一眼,又道:“還有你外公,也不容易的。”
外公聞言,便搖起扇子來話當年:“家里四個孩子,沒有飯吃。我是老大,剛滿十歲,你太婆就把我塞到長途汽車里,叫我拜了師父,到上海的裁縫店去學生意。我不懂事,一路上哭,還想逃回去,結果被師父綁在一袋子大米上面。”
媽媽點頭,深表滿意,又數落蘇敏:“你們這一輩孩子就是物質太豐富,太拿自己當回事。”
蘇敏已被驚到無語,看向外公求助。
外公接了她的眼色,便打圓場,對媽媽道:“曉安,你兆堃叔叔的孫子,前些天從英國回來了,他認識的人多,不如托他想想辦法。”
“哦?那孩子倒挺有心的,兆堃叔叔去世有一年多了吧,他還想到來看你。他現在是做哪行的?”媽媽問,她對“兆堃叔叔”這個前輩一向敬仰,連帶著對那孫子也抱著蠻大的希望。
“呃,這個我也不大清楚,”外公含糊其詞,“好像是在一個外企吧,有點兒職務的。他上次來給我留了張名片,我記得是放在店里桌子上了……”
“哦,我看見過。”爸爸插嘴,“以為是客人留下的,就收在那個專門放名片的抽屜里了。”
媽媽瞧一眼蘇敏,吩咐道:“一會兒去找出來,打個電話過去。”
“嗯,知道了。”蘇敏敷衍點頭。
大約是怕她不好意思找人家,媽媽又說:“那孩子小時候到我們家來玩過,你倆挺要好,記得嗎?”
蘇敏懶得想,直接回答:“不記得。”
“他爺爺是兒科大夫,”外公笑著提醒,“你那時管人家叫猴子醫生。”
這么一說,蘇敏才有了隱約的印象,好像是有一個老爺爺帶著個男孩子來過她家。那老爺爺講話十分和氣,學猴子學得惟妙惟肖,把她逗得樂個不停,可那男孩子卻跟她有點過節似的。只可惜時間太久,究竟是什么過節,她全都忘了,名字和長相也對不上號,只記得男孩來時仿佛穿一件深灰色粗呢牛角扣大衣,脖子上系的毛線圍巾是一種干凈悅目的淺藍,和大衣的灰色很是相配。她就是這樣的人,說她膚淺也好,虛榮也罷,顏色、質地、輪廓以及各種不同的纖維散發出來的氣味,她腦子里記的全都是那些。
“不管記不記得,一會兒就把名片找出來,打個電話過去。這找工作的事情,你自己也得上點兒心!”媽媽撂下這么一句,結束討論。
吃過飯,蘇敏的確去開了那個抽屜,然而里面的名片沒有一千也有九百,小山似的堆在一起,毫無規律。爸爸和舅舅做生意都是個體戶的做派,一切隨著性子來,根本沒有客戶關系這回事,名片接了,隨手丟進去,再也不會整理。于是,蘇敏也就嘆了一聲:“這叫我怎么找啊?”便將抽屜關上,把這事忘到腦后了。
那個時候,離D-sign開學只有幾天,她眼下第一要緊的任務,就是把上學做作業要用的工具一點兒一點兒轉移出去。縫紉機、剪刀、軟尺、萬能膠、錐子、鑷子、黃油筆,這些東西她原本就有,即使沒有,店里也找得到,問題是要瞞著她媽,分期分批地運出去。
而此次暗度陳倉計劃的目的地,就是阿爾諾在城市東北面租住的房子。
阿爾諾是個高高瘦瘦、戴眼鏡的法國人,跟蘇敏同歲,兩人是在一次學校聯誼活動上認識的。那個時候,阿爾諾在中文系念中文,蘇敏畢業了,他還繼續在中文系念中文,數年如一日地混跡于大學城,一年四季都是學生打扮,T恤、牛仔褲、運動鞋,栗色短發理到最短,看著倒也干干凈凈。
因為蘇敏的東西多,阿爾諾答應她開車來接一趟。他的車是一部藍色的二手標致,看起來很舊,卻保養得很好。他是個近乎迂腐的讀書人,無論做什么事都認認真真,每次坐上駕駛座,非得按照行車安全指南的順序檢查一下車況,剎車、儀表、反光鏡、燈光……
蘇敏是急性子,看得肚腸都癢了,在一旁催他:“快走吧,再磨蹭讓我爸媽看見啦!”
阿爾諾冷著臉把那個老問題搬出來:“你為什么就不能老實跟你爸媽說你要去學設計?”
“又不是沒試過,主要是因為我媽,每次一提起來,就說我不務正業,”蘇敏回答,繼而又學著媽媽的口氣罵,“都是像你爸!”
在媽媽的眼中,普天下治病救人是最高了,像蘇敏這樣的專業,若能在大學留校或者做個外事方面的公務員也是很好的,實在不濟也該進外企做份體面的OL工作,再怎么樣也不能走他們家前兩代人的老路,靠這一點兒手藝,吃辛苦飯。母女二人在這個問題上分歧不小,蘇敏總覺得媽媽功利心太重,媽媽又總覺得是她太天真了。
這些事情,阿爾諾也不是不知道,撇著嘴搖頭,說:“好吧,這件事上我吃虧就吃虧了,只要你房租不賴掉就好。還有,別讓你媽以為我們同居了,來逼我跟你結婚。”
“可饒了我吧,”蘇敏橫他一眼,“我現在被逼找工作,已經夠受的了。被逼婚是十年后才該受的罪,我可不想提前享受這待遇。”
阿爾諾這才嘿嘿笑起來,發動了車子。
他租的房子在東北片大學城附近的一個居民區里,清一色方方正正的六層公房,都是幾十年的舊房子了,小區里香樟樹長得老高,樹蔭茂密,遮天蔽日。兩人搬著東西上到二樓,隔壁一個老得猜不出年紀的老太正搖著蒲扇坐在門口,特別看了蘇敏幾眼。
蘇敏叫了聲“阿婆”,老太只是默默地咧嘴笑,卻好像別有深意,倒讓阿爾諾不好意思起來。在那之前,也有女孩子到他這里來過,卻沒有一個是像蘇敏這樣拖著行李的。
他們開門進屋,門后面便是廚房,擺了張吃飯的桌子,墻上掛著自行車,兩邊各一扇淡黃色的門通向兩間房間。
阿爾諾推開其中一扇,對蘇敏說:“東西就放在這里吧。”
眼前是一間大約十二平方米的屋子,連著一個小陽臺,墻壁刷成白色,鋪著薄薄的復合地板,擺著書櫥、沙發,靠窗放著兩張在宜家買的寫字臺,一新一舊,看得出新的那張就是特別為她準備的。
蘇敏對阿爾諾的周到安排十分滿意,放下東西,就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對他說:“付三押一,你看看對不對。”
這是她來之前就跟他說好的,房租她付四分之一,分租一半的起居室。阿爾諾沒想到她真的跟自己算得這么清,一時無語。蘇敏見他不接,就把信封扔在他那張寫字臺上,又笑著問他:“還有,這張桌子買來多少錢?我給你,運費和安裝我就不出錢了。”
阿爾諾想跟她客氣,又傻呆呆的,也不知該怎么說。蘇敏還是堅持,親兄弟,明算賬。來回推了幾次,他也就收下了。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