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漢權：當前宏觀經濟運行走勢和調控政策取向

改革創新

摘要:當前，中國經濟運行中的積極因素累積增多，政策加力給力帶動預期向好，新質生產力穩步發展引領產業轉型升級，關鍵環節改革、高水平開放深入推進，重點領域風險有序有效化解，經濟持續向好基礎更加牢固。但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不利影響加深，經濟運行仍面臨不少困難和挑戰。建議聚焦“擴內需、暢循環、強創新、深改革、促開放”,“快、準、實、新”推動超常規逆周期調節政策和標志性改革舉措落地，持續激發活力、提振信心、增強動能。

關鍵詞:經濟形勢 宏觀調控 深化改革

2024年，面對外部壓力加大、內部困難增多的復雜嚴峻形勢，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沉著應變，綜合施策，中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順利實現主要預期目標任務，經濟實現了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展望2025年，政策給力、改革發力、預期改善，將助力經濟持續回升向好，但風險挑戰依然存在。總體看，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支撐條件和基本趨勢沒有變，只要正視困難挑戰，堅定必勝信心，不斷鞏固“穩”的態勢，邁開“進”的步伐，一定能夠推動中國經濟持續回升向好。

一、經濟運行中的積極因素累積增多

2024年是實現“十四五”規劃目標任務的關鍵一年，中國經濟總量達到134.9萬億元，穩居全球第二位；經濟增速達5%,是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和穩定器；就業目標圓滿完成，全年物價水平保持穩定，國際收支在基本平衡中保持順差，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任務順利完成。

(一)政策加力給力，帶動預期向好、經濟回升

2024年，中國經濟波動前行，呈現“前高、中低、后揚”走勢，二、三季度GDP同比增速分別為4.7%、4.6%,低于全年預期目標0.3、0.4個百分點。黨中央因時因勢加強和創新宏觀調控，9月26日中央政治局會議果斷部署一攬子增量政策，極大地提振了信心、穩定了預期、激發了活力，促進了經濟回升。四季度，GDP同比增長5.4%,比三季度加快了0.8個百分點；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服務業增加值、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分別加快0.7、1.0、1.1個百分點。制造業PMI從10月開始回升到景氣區間，非制造業商務服務指數穩中有升，12月達到了52.2%。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定調“實施更加積極有為的宏觀政策”,向社會釋放穩增長的強烈信號。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效果的持續釋放，將有力支撐2025年經濟回升向好。

(二)產業升級扎實推進，新質生產力穩步發展

2024年，新動能積厚成勢，傳統動能煥新升級，經濟發展結構向優、動能向新。規模以上高技術制造業、裝備制造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比重分別升到16.3%、34.6%,比上年提高了0.6、1.0個百分點。科技創新能力持續提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2024年全球創新指數顯示，中國創新力排名第11位，比2023年上升1位，10年間上升了18位。戰略性新興產業加快發展，新能源汽車年產量首次突破1000萬輛，國家綠色工廠產值占制造業總產值的比重已超過18%。未來產業加快培育，人形機器人、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應用場景不斷拓展，商業化進程加速。傳統產業加快轉型，已建成近萬家數字化車間和智能工廠、超400家國家級智能制造示范工廠，數字孿生等技術應用范圍擴展。綠色低碳轉型逐步加快，2024年非化石能源消費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比上年提高1.8個百分點。

(三)關鍵環節改革持續深化，高水平開放深入推進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拉開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大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向縱深推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體制機制加快建設，市場準入十條、公平競爭審查條例等落地實施，進一步激發市場活力，提振企業預期和信心。高水平對外開放成效明顯，自主開放、單邊開放、制度型開放深入推進。2024年，中國貨物進出口總額達到43.8萬億元，創歷史新高；先后對38個國家實行免簽，免簽停留期限延長至30日，免簽入境外國人超過2000萬人次，比上年增長1.1倍；對最不發達國家100%稅目產品免稅。首批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33條試點措施已全部落地，有效提升跨境商務往來便利性，為中國發展服務貿易、擴大雙向投資奠定堅實基礎。

(四)重點領域風險有序有效化解，經濟持續向好基礎更加牢固

糧食和能源供應能力持續提升，安全保障更加有力。2024年，中國糧食產量創歷史新高，首次站上1.4萬億斤新臺階。一次能源生產總量持續增加，能源供應保障有力。積極優化房地產政策，扎實推進保交樓，探索構建房地產發展新模式，持續用力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四季度新建商品房銷售面積、銷售額同比分別增長0.5%、1.0%。12月70個大中城市中有23個城市的新建商品住宅銷售價格環比上漲，建筑業業務活動預期指數比上月回升1.5個百分點，連續三個月回升。針對地方政府債務、中小金融機構等重點領域風險，陸續推出了一批有針對性的措施并且取得了實效。10月底地方債剩余平均年限為9.6年，較2019年初拉長5.2年；地方債融資成本趨近2%。新增化債資金10萬億元，統籌化債和發展支持力度加大，有效地鞏固了國家安全發展的根基。

二、2025年經濟運行面臨的困難和挑戰

2025年，外部環境變數加大，疊加內需不足、部分企業經營困難、群眾就業增收面臨壓力、風險隱患較多等，穩增長仍面臨一定挑戰。

(一)特朗普2.0沖擊下外需面臨一定回落壓力

特朗普再次就任美國總統，已宣布對所有中國輸美商品加征10%關稅，不排除進一步出臺加征關稅、加碼科技封鎖和產供鏈脫鉤的政策。中國有充足的手段和準備應對美國加征關稅，但短期內出口仍有可能受到一定影響。不僅如此，美國保護主義行為還可能引發其他國家效仿。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表示，若出現嚴重脫鉤和大規模關稅，可能導致全球GDP損失近7%。二者疊加將使中國出口面臨一定的回落壓力。與此同時，國內仍然面臨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外需回落和內需不足壓力存在交織疊加的風險。

(二)房地產市場止跌企穩存在不確定性

房地產是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關聯性、帶動性強，涉及面廣，關系到建筑、鋼鐵、家電等多個行業，以及就業、地方財政等多個領域。2025年，房地產市場仍面臨房企債務違約、庫存去化難度大、購房者觀望情緒濃厚等方面的壓力。從對關聯行業和領域的影響看，若房地產市場延續調整態勢，市場壓力可能進一步向建筑、裝修、建材等實體行業傳導。若庫存去化不能推動土地出讓市場轉暖，地方土地出讓收入回升難度較大，政府性基金和房地產產業鏈稅收收入不足仍將對地方財政收入構成一定壓力。

(三)部分企業生產經營仍面臨一定困難

受內卷式競爭、部分行業利潤下滑、趨利性執法等因素影響，企業信心仍有待進一步提振。行業競爭格局和執法環境若不能有效改善，可能阻礙企業信心恢復，對創新投入產生一定影響，制約企業長期競爭力提升，延緩產業轉型升級步伐。企業信心還會影響投資決策，截至2024年底，民間固定資產投資累計同比已連續5個月負增長。此外，信心不足疊加需求沖擊，部分企業可能減少用工，加劇居民就業增收壓力。

三、2025年宏觀調控政策取向

科學有效的宏觀調控是經濟平穩健康發展的重要保障。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了2025年的宏觀調控政策取向，核心是更加積極有為，重點是加大逆周期調節力度，關鍵在于打好政策“組合拳”,推動宏觀調控取得實效。

(一)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

“更加積極”突出體現在三個方面。在總量規模上，2025年將提高財政赤字率、增加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增加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的發行使用，中央預算內投資規模也會有所擴大。在使用方式上，增加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發行使用，擴大投向領域和用作項目資本金范圍，更好地發揮撬動社會資本的杠桿作用。預計財政資金將拓展用途，更多支持置換隱性債務、回收閑置存量土地、收購存量商品房等。在支出結構上，把惠民生與促消費結合起來，全方位擴內需。預計財政支出結構將進一步優化，用于惠民生、促消費、增后勁的支出將明顯增加，兜牢基層“三保”底線的支出保障力度加大，資金的總體使用效益將顯著提升。總體看，通過多渠道籌集和安排資金，加大財政支出力度，將有力拉動經濟增長。

(二)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

中央將貨幣政策基調由“穩健”調整為“適度寬松”,是十四年來的首次。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與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匹配度更高，也符合全球流動性逐步轉向寬松的大環境。從“量”上講，就是保持流動性充裕，使社會融資規模、貨幣供應量增長同經濟增長、價格總水平預期目標相匹配。從“價”上講，就是根據情況變化適時降息，更好滿足企業和居民的融資需求，強化利率政策執行，進一步降低社會綜合融資成本。此外，還要探索拓展中央銀行宏觀審慎與金融穩定功能，創新金融工具，維護金融市場穩定。

(三)打好政策“組合拳”

打好政策“組合拳”體現了系統觀念，要求堅持系統集成、加強協同配合，目的就是確保各項政策同向發力、形成合力，提高政策整體效能。一方面，要強化政策協同，加強財政、貨幣、就業、產業、區域、貿易、環保、監管等政策與改革開放舉措的協調配合，完善部門間有效溝通、協商反饋機制。另一方面，要提升政策目標、工具、時機、力度、節奏的匹配度，增強政策合力，把經濟政策和非經濟性政策統一納入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評估，統籌政策制定和執行全過程。

四、推動經濟持續回升向好的若干建議

展望2025年，面對新的形勢和任務，黨中央的大政方針、戰略部署已經非常明確，要系統化創造性地抓好落實。在具體工作中，要加強多重目標下各方面工作的高效協同，既要加大逆周期調節力度，又要推動標志性改革舉措加快落地，既要積極擴大國內有效需求，又要注重以科技創新引領新質生產力發展，著眼長遠打造中國發展新優勢。

(一)快部署、重實績：推動財政、貨幣、消費等領域政策加快落地

做好2025年經濟工作要以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抓落實。一是積極有為的財政政策突出擴大規模、抓好進度。適當擴大預算內投資規模，提升審批效率，盡早下達投資計劃和資金。用好用足增量政府債務額度，加快超長期特別國債發行進度和隱債置換工作，確保地方債發行使用不慢于歷史同期平均進度。二是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突出降本增量、流向實體。把握房貸利率調整、地方債發行等時間窗口，擇機盡早實施有力度的降息降準。完善從“寬貨幣”到“寬信用”的傳導機制，加大信貸、債券等支持實體經濟力度。引導用好證券、基金、保險公司互換便利和股票回購增持再貸款，適時擴大規模。三是消費政策突出提升能力、增強意愿。以薪酬指導線引導有條件的企業漲薪。加力擴圍“兩新”政策，將更多更新換代快的消費品納入支持范圍。放寬服務業市場準入，更好滿足多層次教育、醫療、養老、育幼、家政等服務需求。

(二)迎挑戰、儲新招：加強形勢前瞻研判和政策工具箱儲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負面沖擊

針對美對我加征關稅的負面影響，可優先考慮乘數效應強、就業帶動大、收入創造多的投資，擴大戰略腹地建設投資規模，加大城市更新行動力度。支持外貿企業拓展非美國家市場，對受美打壓企業加大財政補貼、政府采購、信貸支持等助企紓困力度，對沖負面影響。針對房地產市場存在的慣性下行風險，可以通過為金融機構注入流動性、中央發行房地產收購專項債券等超常規風險應對措施，穩定房地產市場和金融體系，最大程度上阻隔風險傳導鏈條。針對可能出現的股市波動，可盡快建立股市平準基金并適時動用，維護股市穩定。

(三)深改革、激活力：推動標志性改革舉措落地見效

以深化改革激發社會活力，是推動經濟指標回升向好的關鍵之舉。一是深入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聚焦市場準入、行政審批、要素獲取、科技成果轉化等開展“放活”行動。聚焦提質量、定標準、罰侵權開展監管執法專項行動，綜合治理內卷式競爭。二是推動條件成熟的財稅體制改革舉措加快落地。選擇成品油等若干重點稅目，年內率先推進消費稅征收環節后移并穩步下劃地方。加快推進“三稅合一”,切實增加地方財力。完善增值稅留抵退稅政策和抵扣鏈條，建立中央和地方、生產地和消費地平衡機制。三是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體制機制。在集成電路、工業母機、生物技術等重點領域，設立一批以企業為主導、產業鏈創新鏈融合的協同攻關專項，構建全要素覆蓋、全過程協同、全行業參與的關鍵技術攻關機制。堅持包容審慎，在人工智能、自動駕駛等領域建立適應性監管體系。

(四)穩預期、增信心：切實加強和改善微觀主體預期管理

預期管理是宏觀經濟治理體系的重要內容。一是以務實行動穩定民營企業預期。實施民企清欠專項行動，引導地方化債資金優先用于清償民企欠款工作。實施清理“三亂”專項行動，查處、公布一批亂罰款、亂檢查、亂查封典型案例，列出重點違規行為清單。查處一批涉民企違規異地執法案例，建立防過度執法長效機制。落實內外資準入一致性的舉措，推動更多民營企業準入重大項目落地。二是強化保障增強家庭消費信心。結合人工智能發展進程，研究實施國民就業和基本收入保障計劃。增強對重點領域、重點行業以及城鄉基層的就業支持。較大幅度提高中低收入人群養老金。提高城鄉居民醫保的財政補助標準，降低醫療費用負擔。

【 黃漢權：長安街讀書會成員、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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