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萬籟俱寂。

已經凌晨一點，趙翠蘭本來早就睡下了，可年紀大了，覺輕，半夜總是容易醒。她翻了個身，順手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正準備放下，卻無意間點開了朋友圈。

她平時很少刷這些，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心血來潮，隨手往下滑了滑，就看到了一條讓她瞬間睡意全無的動態——

“結婚兩年，我終于看明白了，有些人，真的不是過日子的人。凌晨一點，家里燈火通明，有人喝得爛醉如泥，有人刷著手機假裝聽不見孩子的哭聲，至于我，只能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擦地上的嘔吐物。說實話，我很累，很想離婚。”

配圖是一張被踢翻的垃圾桶，里面是亂七八糟的外賣盒，還有一地狼藉的酒瓶子。旁邊是個沒合上的奶瓶，奶水灑了一地，而角落里，寶寶的小床上隱約能看到一雙小小的腳丫，似乎是剛剛哭鬧完睡著了。

趙翠蘭的心猛地一沉。

她往上看了看發帖人，正是自己的兒媳，蘇然。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猶豫了一下，點進評論區，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回復了——

“然然，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女人帶孩子已經夠辛苦了，家里那個當爹的呢？”“別憋著，有事說出來，咱們都支持你！”

趙翠蘭心里“咯噔”一下，臉色一點點變了。

她頓了一下，回到主頁，看了看時間——兒媳的這條朋友圈，已經發了十幾分鐘，可她兒子李亮，一條評論都沒留，也沒點個贊。

她心里那股不祥的預感更濃了，連拖鞋都沒換，直接趿拉著鞋走到兒子的房門口，“砰砰”敲了兩下：“李亮，你給我起來！”

屋里一陣沉悶的翻身聲，過了好幾秒，李亮才迷迷糊糊地開門，眼睛還睜不開，滿臉不耐煩：“媽，大半夜的，干嘛啊？”

趙翠蘭沒廢話，直接把手機遞到他眼前：“你看看你媳婦發的朋友圈！”

李亮皺了皺眉，接過手機，看了幾秒，臉色頓時一變，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趙翠蘭盯著他的反應，心一下子涼透了。

“你媳婦說的，都是真的？”她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壓不住的怒意。

李亮心虛地撓了撓頭：“媽，她就愛矯情，帶個孩子而已，哪有那么夸張……”

“帶個孩子而已？”趙翠蘭眼睛一瞪，直接給了他胳膊一巴掌，“你怎么不試試？半夜喂奶的是她，擦地板的是她，孩子哭鬧的是她，你呢？你在干嘛？喝酒？玩手機？”

李亮被她這一巴掌拍得愣了一下，嘴里嘟囔：“我不就是跟哥幾個出去聚了一下嘛……再說了，她帶孩子是應該的，哪個女人不帶孩子？”

“你還有臉說！”趙翠蘭氣得心口疼，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看看人家朋友圈都發成什么樣了？她現在不就是忍著，才沒跟你提離婚嗎？但她這心里，早就對你絕望了！”

李亮皺著眉：“哪有那么嚴重……不就是抱怨兩句嗎？”

“抱怨？”趙翠蘭深吸一口氣，氣得直發抖，“她要真是隨便抱怨，為什么連朋友圈都不屏蔽你？你知不知道，她這是已經不怕你知道了，甚至，根本沒把你當回事了！”

李亮徹底被怔住了，臉色變得難看。

趙翠蘭狠狠瞪著他，心里又氣又急。她自己年輕時候也是帶孩子過來的，知道一個女人帶孩子有多難，可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這么不爭氣，把個好好的家，作成了這個樣子。

她猛地一拍桌子：“不行！這婚，趕緊離了！”

李亮被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媽，你干嘛呢？我就是喝了點酒，至于鬧到離婚嗎？”

“不是這一次的問題，是你根本沒把她當回事！”趙翠蘭聲音發冷，盯著他，“你以為，女人一開始愿意忍，就會忍一輩子？她現在發這條朋友圈，就是在給自己找退路。她已經不指望你了，李亮，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對她，還有一點責任心嗎？”

李亮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這一年多來，他對家庭、對孩子、對妻子，真的盡到責任了嗎？

每次蘇然半夜起來哄孩子，他裝睡；孩子發燒，她帶著去醫院，他繼續刷手機；就連家里買菜做飯，都是她一個人忙前忙后，他不是找借口說加班，就是直接點外賣敷衍。

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是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可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哪里是在過日子？分明就是在透支一個女人的感情。

趙翠蘭見他低頭不說話，知道他心里多少有點數了，語氣緩了緩，但依舊堅定：“你別想著再糊弄過去了，這婚必須離。”

李亮眼神復雜，低聲問：“媽，你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為什么現在反倒要讓我離婚？”

趙翠蘭冷笑了一下：“孫子我當然疼，但我也疼兒媳婦。你要是這樣繼續折騰下去，遲早讓她心寒透了，到時候她真帶著孩子走了，你什么都留不住。”

她嘆了口氣，語氣難得柔和了一些：“李亮，媽是為你好。你如果真的做不到承擔家庭責任，就別耽誤人家，放她自由。”

屋里安靜了許久。

最終，李亮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