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年春,內蒙古自治區文史研究館精心策劃的“內蒙古記憶——村落”之《麥新村》一書即將付梓。
手捧書稿,一陣陣厚重之感瞬間而生;燈下漫讀,一幅幅鄉村圖景撲面而來。掩卷沉思,縈繞在我腦中那些關于鄉土的人和事久久揮之不去,細碎的舊時光拼接起來,聚合成全新的呈現——
一本關于村莊的圖書,一部關注變遷的微史。
以一座村莊為視閾,講她的過去、傳奇和當下,書中追求的,是一種情懷、一份眷戀、一次捕捉,看似瑣雜,但細細品來,還是有它獨特的意義和韻味。
全書共十個章節,縱穿百余載,以嚴謹的態度、白描的風格、樸質的語言從村域概況、經濟社會、風土民情、紅色文化等多個視角,來折射一個鄉村的命運與希望、榮辱與沉浮。這是作者王明義、喬子良長達兩年的精妙謀篇,在大歷史與小歷史的結合、大時代與小細節的交織中,二人傾注的心血和情感與這個村莊彼此相融。
麥新村,是我沒有生活過的故鄉,但她的氣息早早地就已溶入我的基因和血脈之中。二十世紀初,曾祖父挑著一副擔子,隨著那個時代的人流,經過數年的跋涉,從山東到遼西,而后又來到這塊地方。萬發永,這個西遼河北岸的村落,成了他新的家鄉。闖關東的故事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猶如西遼河水般日夜流淌,一個家族,和紛至沓來的人群一樣,在這里開枝散葉。這份機緣,是麥新村賦予我的,也成了我寫這篇文字的原起。
費孝通說,從基層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無論出于什么原因,中國農民大都群聚而居,這種直接有賴于泥土的生活像植物一般在一個地方生下根。人口一代一代地積起來,成為村落,組成中國鄉土社區的基本單位。
站在歲月的長河邊回望,鄉村無疑是漫長歷史給我們留下的具有豐厚價值的象征體——她承載著文明的記憶,承載著民族的歷史,承載著人的物質和精神生活,讓這一物理空間竟無限地放大。
西遼河流域是中華文明源頭之一,也是中國北方古代眾多民族生息繁衍的地方。大河千萬年來的奔騰,沖積出一片廣袤肥沃的黑土平原。開魯縣,作為墾荒之地,就坐落于內蒙古東部通遼市的這片土地。清朝末年,隨著“移民實邊”政策的推行,大量關內漢民來到塞外這片廣闊的天地,安家興業,農耕的生產方式逐漸傳播開來; 這一地域的部分蒙古、滿等民族也漸漸過起半牧半農的生活,大大小小的農耕定居村屯開始出現。
民國初年,開魯縣西南地帶的萬發永村,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這里的南面,西遼河蜿蜒流過,北面,新開河環繞而去。當年,遼寧義縣的鄉紳王品一,看中了這塊肥沃之地,從蒙古王公手里買下來,墾荒種上大片的高梁,又開辦酒坊,漸漸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為便于勞作,人們在高粱地邊東一處西一處地搭建起窩棚,臨地而住。遇到雨水大的年份,窩棚常常被洪水沖淹。人們便遷移到高崗處,蓋房搭屋,漸成村莊,村名就沿用了王品一酒坊的名字——萬發永。在隨后的歲月里,萬發永和那個時代千千萬萬的村莊一樣,風雨如晦,動蕩飄搖。
1946年2月,《大刀進行曲》的作者革命音樂家麥新受組織委派,從延安來到匪患成災、偏僻閉塞的開魯縣五區,領導人民翻身鬧革命,主要的工作地點就在萬發永村。1947年6月6日,麥新在縣委開完會返回萬發永村的途中,遭遇土匪,不幸在開魯縣西盧家段犧牲,為人民的解放事業獻出年輕寶貴的生命。
為了紀念麥新烈士,1948年8月,開魯縣政府通令將五區改名為麥新區,萬發永村改名為麥新村。
自此,大半個世紀以來,英雄的戰馬仿佛一直在嘶鳴,英雄的故事也一直在傳頌。西遼河畔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從此被賦予了英雄的精神氣質。麥新人帶著這種精神氣質,走進新中國;伴隨歷史的車輪,步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
我們今天出版《麥新村》這本書,不僅是用文字來展現一段歲月,更是借此來抒發一種情感。在時代的巨變中,鄉村曾經的田園牧歌,一度在城市化的浪潮中被遮蓋;千百年來曾經的精神家園,幾近在現代化的進程中被忽視。鄉村,這個凝聚著中國農耕文明的載體,日漸式微,褪變為落后的代名詞。鄉關何處?
黨的十九大把鄉村振興提升到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高度。鄉村,開始大步踏上追趕時代的快車道。如今,鄉村在不斷地被重塑,人們塵封心底的鄉土情懷,也再一次被喚醒。
今天的麥新村,不僅保留了深刻的歷史記憶,還賡續著激昂的紅色血脈,成為我們弘揚優秀傳統文化、了解革命歷史、追尋紅色記憶、激活發展動能的心靈坐標。每個人都對英雄存有敬意,但更應對英雄赴死的崇高目標刻骨銘心。麥新這座精神豐碑,在新時代將愈發熠熠生輝!
鄉村百年,百年中國!
我們當下所做的一切,都將成為明天的歷史。由此,從麥新村出發,放眼我們偉大的時代、觀照我們偉大的民族,可以預見,未來的鄉村,在我們及一代代后來者的手中,一定會成為中國人生命中全新的精神歸宿。
感謝本書的作者、編者和出版單位能夠以如此深沉的態度所作的傾情付出,讓西遼河畔的這個村莊,從此有了史學般的凝重。作為我夢中的故鄉,從萬發永到麥新,這份鄉愁將裊裊如炊,綿延永遠。
還記得這句話:就物質生活而言,我的村莊就是世界;就精神生活而言,世界就是我的村莊。《麥新村》,讓我們共同期待!
是為序。(趙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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