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遺民哭,遺民一半無手足。貪延殘息過十年,蔽寒始有數掾屋。大兵忽說征南去,萬馬馳來如急雨。東郊踏死可憐兒,西郊擄去如花女。女泣母泣難相親,城裏城外皆飛塵。鼓角聲聞魂欲死,誰能去見管兵人。令下養馬二十日,官吏出遏寒栗栗。入即沸騰曾幾時,十家已燒九家室。一時草死木皆枯,骨肉與家今又無。白發歸來地上坐,夜深同羨有巢鳥。
一《過兵行》 清·吳嘉紀
在“三觀粉碎機”的上一篇《屠殺史書》中,評論區很多讀者表達了對清廷屠殺準噶爾部落的認可,觀點盡然出奇一致的認為即使是對老弱病殘實行無差別種族滅亡也是為了維護統一所要做出的必要犧牲。誠然如觀點所認為,從現實依據出發,世界上種族越少,國家越少,確實能夠越是統一和安定,那么當初法西斯集團如魔鬼般對諸如猶太人等種族的屠殺,妄圖建立一個全一統的世界?是不是我們也可以對其做一個肯定? “一時草死木皆枯,骨肉與家今又無”,正比如上一段《過兵行》所描述的這兩句,“三觀粉碎機”無意去指責戰爭的殘酷,浴血沙場,一將功成,是無可指責的為了各自利益而戰。但是沙場之外,如果我們每勝一場,都為了所謂斬草除根而推行屠殺政策,那么可以想象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一般的煉獄光景。我們無顧忌的對著屠殺準噶爾叫好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后人的感受?那么當再磨刀霍霍向你的民族的時候,你是否也會認為這是對的?
史可法當年其實也有著一樣矛盾的心理,當他拒絕愛新覺羅·多鐸連發的五封招降信的時候,已經明知道同樣風雨飄搖的南明政府已經不可能來援助他一座揚州城,然而他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為大明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一滴血。
“我為朝廷大臣,豈肯偷生為萬世罪人!吾頭可斷,身不可辱,愿速死,從先帝于地下”一史可法
雖然他史可法忠勇無畏,但終究不是玉璧之戰中的天才守城—韋孝寬,況且此刻的揚州城已如甕中之鱉,以萬余守將對陣多鐸二十萬大軍,結局可想而知。所以1645年5月25日,守城近一個月的揚州眾明將最終因彈盡糧絕而城破的時候,史可法便預自殺殉國,然而卻被部下奪刀,最終被捕。
歷史已經不止一次證明了,正如準噶爾屠殺一篇中的評論所言,屠殺確實是最具威懾和維護統一最好且最直接的辦法之一。史可法在拒不招降的當初,其實也意識到了自己摔領揚州眾將頑固抵抗的后果,畢竟原本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揚州,但是卻足足拖了多鐸一個多月,耗費大量的財力兵力,牽制著二十萬大軍,可以想象多鐸當時在滿清朝廷中的壓力和憤怒。這樣的常理,史可法也自然是懂。所以他最擔心的就是多鐸對于揚州百姓的屠殺。
“城存與存,城亡與亡。我頭可斷,而態不可屈。我意已決,即碎尸萬段,甘之如飴,但揚城百萬生靈,不可殺戮!”—史可法
可惜悲劇并沒有因為史可法的血染蒼穹而阻止,正如他所擔心的,揚州富甲江南,財寶無數正是清廷所需是為其一;清軍入關,多爾袞實行剃發易服之策,揚州最為抗拒為其二;其三,揚州一戰,多鐸損失慘重,三將領一貝勒的陣亡已經觸到了其底線,揚州因此惹上了必屠之禍。
1645年5月21日,既城破第二日,清廷貼出告示,凡自首者皆可赦免。于是徐徐多多的老百姓便從自家藏匿的屋中走出來,被清兵分成了以五六十人為一單位的小隊,以繩索捆綁。但是揚州老百姓聽到的赦免并沒有實現,滿心的期盼迎來的是清兵一根根載著地獄氣息的長矛,隨著第一聲慘叫劃破揚州城上空,清廷入關后最臭名昭著的“揚州十日”開始了。
整座揚州城變成了屠殺場,血腥彌漫著這個曾經以“煙花三月下揚州”而聞名的江南水鄉。不再看到的是人來人往的商賈,不是小孩歡樂胡鬧,而是清兵拿著長矛在后頭追趕,滿街殘肢斷體。無數婦女也同樣在被清兵玷污后就地屠殺,慘叫與哭聲訴說著來源于人性最深處的罪惡。
屠殺從來不分對象和動機,一切的借口都不過是為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丑惡辯解。它同樣也永遠不會被作為一件正確的事去肯定,哪怕你屠殺的對象是某些惡貫滿盈的親人家屬,哪怕是軍國主義的子民,因為這是維護這個世界善良和人性最后一絲的希望,因為他們是無辜的,我們沒有任何借口基于未來而剝脫無辜之人的生存權。
5月25日,也就是揚州屠殺之后的第6天,豫王多鐸下達了封刀令,并令和尚們處理尸體。接著,上天似乎也感到了人間的悲傷,開始下起了大雨,沖刷著地獄的罪惡。當太陽再次出現在揚州城的時候,和尚們統計說,揚州一事中,共計尸體80萬具。(這個數據有待商榷,倒并不是說死亡人數沒這么多,而是這80萬人并不全是這次屠殺中所死亡的百姓。當然,其實考據具體人數已經沒有意義了,多與少的評判在罪惡面前都顯得太過于渺小)
說到“揚州十日”,在史學上一般還會帶上“嘉定三屠”。起因也是嘉定人民抗拒清廷頒布的剃發易服制度,吳淞總兵李成棟領兵五千破城,然后對城內百姓進行了大肆的屠殺與奸淫。進行了三四天后,停下來休息的李成棟遭到了抗拒義士的組織反抗,于是惱羞成怒的李成棟再次領著大軍殺入嘉定城,再次將所有睡夢中的嘉定百姓挨個屠殺了一大片,威懾無二。
然而悲劇沒有結束,嘉定人民也并沒有在李成棟的屠刀下就喪失了血性。當南明余將吳之番攻至嘉定城的時候,周邊善存的百姓一呼而應,紛紛倒戈向清兵砍去,李成棟不得不潰逃至城外。
只是嘉定城再英勇也只是一個嘉定城,而此時的江南已經基本都歸屬了大清,當李成棟再次領軍攻破嘉定城的時候,這次是真的見人就殺,連周圍避亂的民眾也沒有豁免,到了真正的連一只蒼蠅也無法活著飛出嘉定城的地步,是為“嘉定三屠”,共計十萬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喪生。
“揚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威懾了整個中原,也徹底鞏固了大清政權,但是,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惡魔的嘴臉,對于屠殺者,他們的名字將與戰爭罪犯一同永遠的被人唾棄。雖然后來清廷篡改歷史,盡力淡化兩次屠殺,但是所謂人在做,天在看,天理輪回,自有其惡報。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人民從海外帶回“揚州十日”的卷宗,告知天下,成為了插入滿清心臟強有力的一刀。愛新覺羅氏在失去江山之時,終于為自己的罪行買了單。
當然,我們正視歷史,有人說是搞民族分裂,那么我們去正視二戰中的法西斯暴行,是不是也為了再次挑起世界戰事呢?想想著名的華沙之跪吧,德國人對于罪行的承認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認可,當初一半的新聞標題都用了偉大的華沙之跪。畢竟有罪的不是現在這代人,已經發生的歷史我們已然無法改變。反而是某些不在確鑿歷史事件之前還修改教科書,死不承認的才會得到所有人的唾棄。
也是說,我們去正視歷史,正視這些屠殺,反而恰恰是為整個華夏民族的凝聚力做貢獻,而不是抹殺或者掩埋這些罪行。真實存在的,你提不提及,它都在,只有勇敢的去承認功過,才是對人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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