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何理解117條
第117條條文: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更加桂二兩也。
桂枝加桂湯方
桂枝五兩,芍藥三兩,生姜三兩,炙甘草二兩,大棗十二枚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渣,溫服一升。本云:桂枝湯,今加桂滿五兩,所以加桂者,以能泄奔豚氣也。
把這條條文用白話解來直譯過來的話,我們可以這么理解:用燒針的療法強使患者出汗,針刺的部位被寒邪侵襲,衛陽被郁而紅腫如核,患者可能會發作奔豚,表現是患者自覺有氣從少腹部上沖心胸,應該在總體的包塊上各灸一柱,一壯就是一個艾柱,選用桂枝加桂湯來進行治療,桂枝由三兩增至五兩。現在用桂枝湯桂枝加到了五兩之多,是因為桂枝能夠降奔豚氣,能夠平沖降逆。
下面一字一句的剖析一下這條條文。
燒針令其汗。什么是燒針?有的人說燒針是用粗針外裹棉花,蘸油,燒到針燒紅之后,就把棉花去掉,然后刺入病人穴位,這是一種說法。另外一種說法,說用針刺入到患者的穴位,然后在針柄上加熱,傳導熱量,強迫使患者發汗。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辦法,這個燒針從表面上看,不像是一種治療手段,更像是對犯人的一種用刑。無論你是把針燒紅了刺進去,還是刺進去了再燒紅,別說小孩和老人,就是我們成年人也嚇得夠嗆。
所以,從燒針這兩個字來看,這條條文所表達的意思,不僅僅是燒針強迫性發汗,心陽隨汗而泄,導致心陽虛。另外還包含了受到了驚嚇這個意味。
正是由于這種方法太過恐怖,因此仲景用了一個“令”,燒針令其汗。令是則令、命令,含有強迫的味道,也就是說用燒針的方法強迫使患者發汗。這種強迫病人用某種療法,在我們今天,恐怕只能在精神病院看到。給精神病的患者注射鎮靜劑等藥物,那都是強迫的,所以那些病人看到醫生就跑,看到醫生就怕。
針處被寒。燒針強迫其發汗之后,既然汗能出來,說明腠理已經開泄,這個針所扎的地方就會被寒邪入侵,寒邪就會聚集到施針之處。這個時候針本來是燒針,是有溫度的,這個溫度振奮了衛陽,衛陽又被寒邪所郁,這個時候就出現核起而赤者,說白了就是出現了一個紅腫的包塊,可以理解成這個地方被感染了。
必發奔豚,“必”是有可能的意思,不是一定的意思。我們在前面的條文當中已經講過好多次了。什么是奔豚?在《金匱要略》里面是有記載的,《金匱要略》里面說奔豚病從少腹起上沖咽喉,發作欲死。這個豚,是指小豬,奔豚是指奔跑的小豬。奔豚病是指從少腹上沖咽喉的這一股氣,像一頭奔跑的小豬,從少腹直沖咽喉。在《傷寒論》里面說的是氣從少腹上沖心者,是沖心胸。這種情況之下,仲景用了灸藥結合的方法來進行治療,先在核上艾灸,以散寒邪。再用內服湯藥,桂枝加桂湯來溫通心陽、平沖降逆。
桂枝加桂湯是在桂枝湯的基礎之上,把桂枝加量了而已。很顯然,這個里面就有桂枝甘草湯。桂枝甘草湯是治療心陽虛的,桂枝甘草辛甘化陽,溫通心陽,補心陽而降沖逆。而里面也有芍藥甘草湯,芍藥甘草湯是酸甘化陰,酸甘化陰可以和衛陽,衛就是表面。生姜、大棗能夠佐桂枝、甘草以化生營衛之氣。這些藥合在一起,可以調和陰陽,平沖降逆。
關于這個桂枝加桂湯,歷代醫家有不同看法,有的說加桂加的是肉桂,有的說加的是桂枝,但是根據原文來看的話,應該是加的桂枝。原文說的很清楚,今加桂滿五兩,加重桂枝的量來平沖降利,泄奔豚氣。如果加的是肉桂的話,那他肯顯然不會這么說。
由于這一條條文講的是奔豚氣,因此要結合《金匱要略·奔豚氣脈證病治》來聯合起來學習這一條條文。
通過《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互參,我們看這個仲景認為這個奔豚氣,它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病?
《金匱要略》原文:師曰:病有奔豚、有吐膿、有驚怖、有火邪,此四部病皆從驚發得之。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說這個奔豚,它是要有驚,要有情志因素在里面做誘因的。
緊接著,他又說,師曰:奔豚病,從少腹起,上沖咽喉,發作欲死,復還止,皆從驚恐得之。
進一步的說明,奔豚氣它受驚恐的情志因素的影響,因此《傷寒論》的第117條,雖然他沒有講到驚恐,但是他說燒針令其汗,這個地方已經包含了有驚恐的這么個味道。
緊接著仲景就說:奔豚氣上沖胸,腹痛,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也就是說在《金匱要略》里面,關于奔豚氣,首先講的是肝氣奔豚。因為奔豚湯,它重用了李根白皮來清泄肝熱。即便是桂枝具有平沖降逆的作用,但在奔豚湯里面,并沒有桂枝,而是用的清肝熱的藥物為君藥。而且還用了黃芩來清肝之郁火,還用了當歸、川芎、芍藥來養血柔肝。平沖降逆的藥物,它用的是半夏和生姜,說白了就是小半夏湯。用半夏和生姜來合沖降逆,根本就沒有用到桂枝,所以奔豚湯里面,它完全是從肝來著手的。
我們也可以認為奔豚湯,它是治療肝熱,它是熱證,它里面還有葛根來生津。所以說奔豚氣,既有寒證,也有熱證。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認為桂枝能夠平沖降逆,只要碰到奔豚或者氣機上逆的,都用桂枝去治療,這是不對的,因為桂枝畢竟是溫性的。如果是熱性的這一個奔豚的話,是肝熱所引起的,仲景給出的是奔豚湯。
有的人可能要問了,半夏生姜也是溫性的,為什么奔豚湯里用溫性的半夏和生姜,就不能用桂枝?當然不能用了,如果大家不知道為什么奔豚湯里面用半夏和生姜,那你回憶一下小柴胡湯,小柴胡湯不是治療默默不得食,甚至欲嘔嗎?那么,奔豚湯里面它也是針對于肝的,它用的半夏生姜,其實是和小柴胡湯里面的半夏生姜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里的肝氣上逆,肝氣它可以橫逆犯胃,所以還要降胃氣,當然用半夏和生姜。桂枝降胃氣嗎?當然不是。
有人說李根白皮這味藥現在找不到了怎么辦?我們用桑白皮,用川楝子來替代,只要它能夠泄肝火就行了。
接著仲景說:發汗后,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至心,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主之。
仲景把肝郁氣逆的奔豚湯的奔豚氣排在首位,然后再說桂枝加桂湯。而桂枝加桂湯的這條條文和我們今天所講的第117條條文基本一致。而且他在《金匱要略》里面說的更清楚,他說:發汗后,燒針令其汗,我們《傷寒論》里面直接說:燒針令其汗,前面沒有說發汗后證明了桂枝加桂湯是發汗太多,心陽肯定是受損的。
心陽受損,燒針又令人驚恐,這樣就出現了兩種致病因素,一個是心陽不足,一個是有驚恐,在這兩種條件的刺激之下,就出現心陽隨汗而泄,心陽不足。因此。心火不能下濟腎水,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上不制下,而導致腎的寒水之氣內盛,引動沖氣上逆,因此就出現了氣從少腹上至心,或者說上沖心。
既然是心陽不足所引起的,桂枝加桂湯肯定是要用的,但是桂枝甘草湯證的時候還沒有出現心火不能下濟腎水而導致腎的寒水之氣內盛,引動沖氣上逆,只是說其人叉手自冒心,那是桂枝甘草湯證。
現在是心陽虛損之后,上不制下,說明心陽虛損的程度比桂枝甘草湯證要重,因此,桂枝一定要重用,所以才出現了桂枝加桂湯。
桂枝能夠平沖降逆,它的機理是什么?
它的機理是實上,就是把上面的心陽補起來,以制下,因為它是上不制下、以下犯上。桂枝其實際上是把心陽充實,上能制下,那么下面的寒水就不會引動沖氣上逆了。
接著仲景又說發汗后,臍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主之。這個是講欲作奔豚。其實欲作奔豚,它說是奔豚將要發生的預兆,既然它沒有發生,你怎么知道它要發生?因此欲作奔豚,我個人的理解應該是對臍下悸的一個補充說明。為什么?就是事情還沒有發生,你是在推測它要發生,但是它并沒有發生,所以你只能說它可能會做奔豚,欲做奔豚不能把它翻譯成將要發生,我覺得把它翻譯成“可能會發奔豚”,會更好一些。
因此,仲景在講了肝郁氣逆引發的奔豚和這個心陽虛引發的奔豚之后,又講了一個欲作奔豚。說白了,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就是苓桂棗甘湯,也就是《傷寒論》里所講的苓桂棗甘湯。
而苓桂棗甘湯它屬于苓桂劑,苓桂劑它是可以利水的,因此,我們把苓桂棗甘湯可以總結成水飲欲作奔豚,但是桂枝加桂湯沒有涉及到水飲;奔豚湯也沒有涉及到水飲,而苓桂棗甘湯它是苓桂劑能利水濕的。水是在臍下悸動,好像要做奔豚的樣子,其實并沒有做奔豚,用的是苓桂棗甘湯,培土以制水。
這三個方子是《金匱要略》里面仲景關于奔豚氣的描述,一個是肝郁化火,氣機上逆的這個奔豚湯,一個是心陽不足,寒水上逆的桂枝加桂湯,另外一個是水飲欲作奔豚的苓桂棗甘湯。
另外一個方子,苓桂姜甘湯,也就是茯苓甘草湯,仲景并沒有說苓桂姜甘湯,它可以治療奔豚氣,但是后世醫家在臨床當中發現,苓桂姜甘湯可以治療,疝作奔豚就是疝氣,因為疝氣而引發的奔豚,可以用苓桂姜甘湯,也即是茯苓甘草湯。
另外,苓桂術甘湯,在《傷寒論》里面有這么一段原文,他說:傷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者,苓桂術甘湯主之。我們之前已經講過了,而這個里面有心下逆滿,氣上沖胸有一點類似于奔豚氣了,但是仲景所說的奔豚氣和苓桂術甘湯里所說的心下逆滿,氣上沖胸還是有差異的。因此,我們可以把苓桂術甘湯可以理解成為類似于奔豚的這種情況。苓桂術甘湯它是心下逆滿,氣上沖胸,所以心下說白了就是指胃脘部,也說他氣上沖胸的部位是在胃脘部沖到心胸部,并不是從臍下從少腹,如果是從臍下少腹的話,那就是桂枝加桂湯;臍下悸動的話,那是苓桂棗甘湯。那就和苓桂術甘湯是不同的。
畢竟中陽不足的水飲諸癥都可以用苓桂術甘湯。苓桂術甘湯,我們已經講過很多次了,在這里我就不啰嗦了,我只是說把與奔豚相關的都跟大家總結一下。
另外還有一個陽虛上逆伴支飲的,這種類似于奔豚的這種情況,我們仲景用的是桂苓五味甘草湯。
當然桂苓五味甘草湯,它也是來源于《金匱要略》,它有原文,他說:青龍湯下已,多唾口燥,寸脈沉,尺脈微,手足厥逆,氣從小腹上沖胸咽,手足痹,其面翕熱如醉狀,因復下流陰股,小便難,時復冒者。他這里的描述,也有和奔豚相關的內容,因此,我們一起總結,讓大家更有利于學習經方。
我們總結了這么多關于奔豚氣,或者是類似于奔豚氣,或者欲作奔豚的這么多方子,基本上都是經方。無論是《傷寒論》,還是《金匱要略》,把與奔豚氣有關的都跟大家梳理了一遍。
那么問題來了,奔豚氣它究竟與情志因素有沒有關呢?情志因素是不是必備的條件?這個問題,我也思考了很久,直到我在臨床當中碰到了這種病種,各種情況都遇到過之后才有心得體會。正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02
案例
接下來,我就講一下關于奔豚氣的一些感悟。
大家都知道,我創立庸勝堂,已經有好幾年了,弟子遍布全球,有一兩百人,庸勝堂旨在培養這一個優秀的中醫人才。我為什么講我收徒呢?因為我有一個加拿大的徒弟,他年紀比我長,和我母親是同年的。
這個徒弟自己是中醫的博士畢業,但是他在加拿大行醫,就是因為他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他說他有一種病,每逢發作,就會有一股氣,從小腹部直沖心胸,西醫診斷是心臟方面的疾病,然后他的描述就和《金匱要略》里面的類似。
他是從少腹起上沖咽喉,發作欲死,后還止。和上面寫的一樣。加拿大多倫多那的中醫,他們大多以針灸為主,對經方,對開藥,都不太明白,,所以他多次被西醫搶救,搶救的時候是用電擊把他擊回來的,就這么嚴重。
有一次他又發作了,他以為自己又要死過去一次,被電擊擊過來,但是,他不想再受那個罪了,他就聯系到我,我就給他開方。第一次給他看這個病的時候,我也選用了多種各種各樣的方藥,但他這個病發作,不一定會受到情志的影響。他有時候會心情不好發作,有時候與心情又無關,那么我就想到仲景所說的一為寒邪,一為情志因素,兩種因素都有。
由于他這個病有很多年,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病,沒有根治,導致工作受到影響,后來一氣之下就學醫,所以他是半路出家學醫的,因為沒有醫生能治好他。由于這個病他在上班的時候發作,被老板知道了,就找了辦法讓他辭退了。所以說他發誓要把這個中醫學好,因為西醫沒有辦法治好,這個病不治好又影響工作。
我給他治,由于桂枝加桂湯給他吃了,效果還不理想,因此我還加了附子,加了人參加了紫石英,就是心陽也補,腎陽也補、也益氣,因為他明顯的有陽虛。我的治療手段雖然和仲景的方子不一樣,但是也是脫胎于他的思路。用純中藥解決了他發病的問題,他再也不用電擊了。因此,他千里迢迢不遠萬里跑到武漢來拜師,而且,跟師又跟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年紀大了。雖然已經六十幾歲了,但是他的學習精神的確令我佩服。
他在武漢更新完畢之后回加拿大,又有一次又發病了,說的是因為心情不好引發的,這一次,真的是與情志因素有關,但是這個情志因素并不是指驚恐,可能是指擔心、擔憂。所以,由于我的加拿大弟子他有這個病,我用了很多方子在他身上都用過,基本上讓他遠離了電擊,不需要再去用西醫搶救了,用中藥就可以擺平。
在他身上,我對這個病的體會就很深刻了。古代醫家,無論他怎么說,什么是有寒,或者是有情志,或者是桂枝加桂加的是肉桂什么的,我通通都有自己的看法了,因為有了臨床經驗。
如果他不受情志因素的影響的話,他基本上已經可以不發了,可惜他的性格方面,就是容易比較敏感,容易肝氣郁滯,一些小事都可能引發他心情不好,導致引發奔豚氣,所以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他能把情志因素控制好,不隨便讓自己生氣,從藥物里的這一個方面,他是可以治愈的,但是從情志方面,他需要把情志方面平和下來,那么以后就很難再發。
他做為我的弟子,我相信這節課他正在聽,我特別佩服他的學習精神,在這里,我希望你把心態平和一點。將誘發你的情緒問題,把它穩定下來,我也希望你能夠為中醫在海外的發展而貢獻自己的力量。我也希望你能在加拿大的多倫多好好照顧自己,然后再來照顧病人,再來發揚中醫。
關于桂枝加桂湯,它在現在臨床當中,不僅僅能夠治療心臟方面疾病,或者癔癥,或者神經官能癥,或者神經衰弱,或者西醫檢查不出的不明原因的這種沖逆,呃逆,或者感冒,更年期等等,證屬于心陽不足,寒邪上逆的,上不制下的奔豚氣,都可以用桂枝加桂湯來加減治療。
由于奔豚氣是氣機上沖所引起的疾病,因此我們在通過服藥,如果患者感覺到自己放屁增多或者是拉肚子,那么有可能就是疾病即將痊愈的信號,因為他氣機不往上沖,它就會往下降,下降之后要么矢氣,要么下利。也就是要么放屁,要么拉肚子。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患者都有這種表現,但是他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氣機往下的這么一種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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