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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燕俠《沙家浜》劇照）

2025年3月19日下午4點10分，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京劇“趙派”的創始人趙燕俠在北京逝世，享年97歲。

據趙燕俠生前的工作單位——北京京劇院介紹，遵照遺囑喪事從簡，不設靈堂。趙燕俠的遺體告別儀式，將于3月23日上午9時在北京八寶山殯儀館東禮堂舉行。

趙燕俠是荀慧生的高足，常演的劇目有《紅娘》《白蛇傳》《沙家浜》《花田錯》《汾河灣》《打漁殺家》《龍鳳呈祥》等，深受戲迷追捧。

2011年，趙燕俠榮獲第五屆中國戲曲表演終身成就獎。2023年11月，趙燕俠獲得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

趙燕俠原是京劇電影《沙家浜》扮演“阿慶嫂”的第一人選，她為何與之失之交臂，從而成就了洪雪飛？趙燕俠婚姻坎坷，丈夫去世后她再婚了，后來過得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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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燕俠與父親趙筱樓、母親、弟弟趙元俠）

趙燕俠1928年3月1日出生于天津，父親趙筱樓是著名的京劇武生演員。

舊社會戲曲演員大多貧窮，趙燕俠沒有上學，6歲開始跟隨父親學戲。父親見趙燕俠天資聰穎，將女兒往頭牌方向培養。

1937年，趙燕俠跟隨父母去長沙演出。小姑娘是京劇奇才，扮相、唱功都是一流的，是戲班的骨干演員，藝名“七齡紅”。

趙燕俠跟隨父母演遍了長沙，后又去武漢跑碼頭。

1938年武漢淪陷了，趙燕俠隨父母輾轉到重慶、廈門等地搭班唱戲。

（青年趙燕俠舞臺照）

當時她還不滿15歲，也不認識多少字，就可以演全本的《大英杰傳》《虹霓關》《賀后罵殿》等大戲。

由于時局動蕩，此后幾年為了生計，趙燕俠跟隨父母輾轉漂泊，在南京、濟南、廣東等地都唱過戲，嘗盡了心酸和屈辱。

1941年，趙燕俠隨父母在北平定居，后拜京劇大師荀慧生為師。在荀慧生的親授下，趙燕俠學會了《紅娘》《釵頭鳳》《紅樓二尤》《香羅帕》《勘玉釧》等荀派名劇。

（趙燕俠《白蛇傳》劇照）

此后趙燕俠在北平的中和戲院掛頭牌，大名鼎鼎的葉盛蘭為她配戲。趙燕俠主演的《十三妹》《大英杰傳》《紅娘》《霸王別姬》《白蛇傳》等劇目，達到了一票難求的盛況。

1947年，趙燕俠在北平創辦了“燕鳴社”。她帶領演員們在上海、天津等地演出，闖出了名氣。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很多京劇演員都加入了國營劇社，公私合營是大趨勢，但當時國營劇團的上座率不如私營劇團。

1955年，趙燕俠將“燕鳴社”改名為燕鳴京劇團，她出任團長。趙燕俠是團里的頭牌，只要她演出的海報往外一貼，戲票馬上就會被搶購一空。

（北京燕鳴京劇團節目單）

趙燕俠善于創新，她對傳統京劇《碧波仙子》進行了較大的加工整理，作為新中國成立10周年的獻禮劇目，演出盛況空前。

趙燕俠還演出了《白毛女》《紅梅閣》等現代京劇，她的全面性和天賦讓很多同行自嘆不如。

02

1960年9月，趙燕俠帶領燕鳴京劇團集體加入北京京劇團，都成為體制內的演員。

鑒于趙燕俠的威望和實力，她擔任北京京劇團的副團長，同事們都服她。當時北京京劇團處于鼎盛時期，團里共有五大頭牌，名滿全國。

這5人中，只有趙燕俠是女演員，其余的四位馬連良、譚富英、張君秋、裘盛戎都是男演員。

左起：裘盛戎、譚富英、馬連良、張君秋

在北京京劇團，趙燕俠的收入與自己挑班演出不可同日而語，但她感到自己更受重視，社會地位更高，心里也更踏實。

1963年，北京京劇團將滬劇《蘆蕩火種》改編成京劇《地下聯絡員》，趙燕俠飾演女主角“阿慶嫂”。

1964年，《地下聯絡員》在審查時改回原名《蘆蕩火種》，周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看了后表示認可。

1964年6月，全國京劇現代戲觀摩會演在北京舉行，《蘆蕩火種》參演，相關人員又將戲名改為《沙家浜》。

（趙燕俠《沙家浜》劇照）

趙燕俠是團里的頭牌，業務水平和影響力無人能及，她除了要演《沙家浜》，還被中央一位女領導指名出演現代京劇《杜鵑山》中的“柯香”，及現代京劇《江姐》中的“江姐”。

這樣一來，趙燕俠要同時演3部現代京劇，身心俱疲。

在中央一位女領導的要求下，1965年趙燕俠為了塑造好“柯香”，被安排去重慶渣滓洞體驗生活。她每天戴上手銬腳鐐，被單獨關押在逼仄的牢房中，要被提審、受刑，吃了很多苦。

從重慶體驗生活回京，趙燕俠去上海演出《沙家浜》，引起轟動。中央那位女領導見趙燕俠才氣過人，想將她培養成心腹。

趙燕俠、馬長禮《沙家浜》劇照

1966年特殊年代來臨了，趙燕俠被要求寫材料檢舉揭發北京市委領導，及北京京劇團的領導。

趙燕俠覺得這是陷害，一個字也不寫，這樣便得罪了那位中央女領導。

03

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趙燕俠被扣上了“戲霸”“黑幫”“現行反革命”等帽子，光一頂帽子就能將趙燕俠壓死。

一夜之間，趙燕俠由受人尊敬的藝術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牛鬼蛇神。她被剝奪了登臺的權利，經常被掛著牌子拉出去批斗、游街。

1958年，趙燕俠、王昆、 杜近芳、王慶英與來華的日本芭蕾舞演員松山樹子（左三）合影

北京京劇院的個別后勤人員和青年演員特別嫉妒趙燕俠，對她下手特狠。他們逼她下跪，趙燕俠誓死不受辱，對方掄起皮帶就抽。

1967年，趙燕俠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勞動，監管人員對她特別嚴苛，不準趙燕俠吊嗓子、練功。

有時趙燕俠在勞動時不免哼唱幾句京劇，監管人員不是罵就是打，趙燕俠的自尊心碎成了一地。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一度摧毀了她的生命信念，但趙燕俠想到年邁的母親、丈夫和兒女，咬牙要活下去。

洪雪飛 （1941年8月1日一1994年9月14日）

1969年，相關部門準備將《沙家浜》拍成京劇電影，按趙燕俠的實力，她是扮演“阿慶嫂”的第一人選。但有人不同意，于是北京京劇院的青年演員洪雪飛主動請纓，在現代京劇電影《沙家浜》中飾演“阿慶嫂”

洪雪飛本是昆曲演員，后改學京劇，她的唱功和對角色的把握與趙燕俠有差距。

于是趙燕俠臨時被從干校抽調回北京京劇團，指導洪雪飛的唱腔和表演。

有人為了顏面好看，不讓趙燕俠面對面指導洪雪飛，而是趙燕俠先給北京京劇院的一位演員講解，再通過這個演員傳話給洪雪飛。

（洪雪飛《沙家浜》劇照）

1970年，京劇電影《沙家浜》在全國公映，引發全面觀影，洪雪飛紅極一時，影響力蓋過了趙燕俠。趙燕俠錯失京劇電影《沙家浜》，是她和戲迷的遺憾。

很少有人知道，洪雪飛能將“阿慶嫂”塑造得如此經典，她在劇中的唱段讓觀眾如癡如醉，趙燕俠功不可沒。

04

1976年特殊年代結束，趙燕俠才重返舞臺，這時她已經48歲了。當人到中年的趙燕俠穿上戲裝，站在舞臺上時熱淚盈眶。

（趙燕俠）

趙燕俠扮相俊美，嗓音甜潤，真假嗓的結合運用自如，拓寬了聲音變換的區域。她的演唱醇美，綿中含力，柔內有剛，唱腔清新明麗，形成了自己的“趙派”。

上世紀60年代，周總理就說過，趙燕俠可以自成一派。

趙燕俠事業坎坷，婚姻之路同樣不平坦，她27歲才結婚。趙燕俠學歷不高，想找個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做丈夫。趙燕俠不注重男方外表，更注重對方的學識與內涵。

幸運的是，趙燕俠的丈夫張釗不僅一表人才，還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在北京的外交學院任教。

（趙燕俠與張釗結婚照）

趙燕俠與張釗1955年在北京舉行婚禮，婚后生下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趙燕俠演出繁忙，經常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張釗配合岳母照顧一雙兒女，承擔家務。

趙燕俠紅遍全國，而張釗只是普通的大學老師，兩人無論知名度還是收入都有較大差距。但趙燕俠知道丈夫負重前行的不易，非常尊重張釗，夫妻倆很少有紅臉的時候。

在丈夫的影響下，趙燕俠看了很多書，遇到不認識的字，不理解的詞，她就問丈夫。張釗總是耐心給她解答，甘當妻子的老師。隨著婚姻生活的深入，趙燕俠的文化素養也大幅提升。

特殊年代里，趙燕俠心情糟糕，還連累了丈夫，要求與張釗離婚。張釗說：我是男人，什么風雨都不怕，我會等你回來。

（趙燕俠、張釗與一雙兒女 上世紀60年代攝于北京頤和園）

單位領導也逼張釗與趙燕俠離婚，還有人給他寫好了離婚協議書，讓張釗在上面簽字，張釗狠狠地斥責對方。

這樣一來，學校不讓張釗上課了，不久他也被關進了監獄。張釗被關了兩年多才放出來，即便在最無助的時候，張釗也沒有動過與趙燕俠離婚的念頭。

趙燕俠與張釗是一對患難夫妻，兩人互相扶持，艱難闖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上世紀80年代初，張釗為趙燕俠寫了一本書，記錄她的人生經歷及舞臺生涯，書名定為《燕舞梨園》。

由于張釗身體不好，這本書一直沒來得及出版。

（趙燕俠《玉堂春》劇照）

1983年9月15日，年僅55歲的張釗不幸突發心臟病，倒在家里。趙燕俠驚慌撥打急救電話，救護車很快趕來了，對張釗緊急施救。但不幸的是，醫生沒能將張釗搶救過來。

05

丈夫英年早逝，給趙燕俠帶來巨大的悲痛和打擊，她將自己在家關了一個星期，每天只喝點米粥。

趙燕俠精神狀態極差，兒女在身邊守護她，眼里的淚水一直沒有停過。

一年前，趙燕俠就擔任北京京劇院六團（一團改為六團）團長，同事們來看她時，勸慰道：趙團長，大家眼巴巴盼您帶我們演出呢。

這句話讓趙燕俠從悲痛中清醒過來：那么多演員要吃飯，自己必須成為一棵大樹，給他們做依靠。幾天后，趙燕俠去單位上班，隨后帶領演員們赴全國各地演出。

為了懷念天堂里的丈夫，1986年，趙燕俠將丈夫的書稿《燕舞梨園》交由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了。拿到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樣書后，趙燕俠含淚告慰天堂里的丈夫：你在那邊安息，看到你的書，我就會想起你。

趙燕俠有名氣，心地善良，重回單身后有異性主動追求她。趙燕俠淡泊名利，不注重物質，最終選擇了北京京劇院的編劇劉辛原。

到了這個年紀，趙燕俠與再婚丈夫沒有要孩子。夫妻倆志同道合，又是同事，有很多共情的地方，感情很融洽。

（趙燕俠與女兒張雛燕）

劉辛原也有過情感挫折，是個善良的男人，與趙燕俠的一雙兒女相處得很好。

趙燕俠的兒子沒有吃京劇這碗飯，女兒張雛燕也是北京京劇院的演員。

晚年的趙燕俠與丈夫在北京過著平靜的生活，女兒和兒子會經常過去看望他們，幫助母親和繼父解決生活方面的困難。

（晚年趙燕俠）

趙燕俠年輕時因為唱戲的需要，在生活上對自己很嚴苛。到了晚年，她對自己有所放松，平時在家里喝點酒，白酒、啤酒都喝。

她雖然聞名全國，但一生沒有大富大貴，晚年生活比普通百姓好不了多少。特殊年代趙燕俠遭受迫害，身上有些老傷，晚年血糖、血壓偏高。

晚年的趙燕俠經常服藥，平時兒子、女兒給她買藥。趙燕俠培養了很多學生，經常有學生登門求教。

（趙燕俠先生與弟子薛秀琴合影）

趙燕俠不管身體是否舒服，都會給弟子們說戲。在很多學生的心目中，趙燕俠既是老師又是媽媽。

2025年3月19日，一代京劇名家趙燕俠在北京逝世，享年97歲。噩耗傳開，很多老戲迷以種種方式懷念趙燕俠，她永遠活在戲迷的心中。她塑造的經典角色，在光陰流轉中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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