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有兩次外來文化的傳入，對中國產生過巨大影響，而且都與宗教有關。他們給中國提供了兩次睜眼看世界的機會，也兩次改造了中國。

第一次是東漢時期傳入中國的佛教。印度僧人陸續帶來佛教經典，傳播佛教；中國僧人也千辛萬苦去往印度取經。唐宋以后，佛教在中國已蔚為大觀，“家家觀世音，戶戶阿彌陀。”

第二次是唐、元、明末、晚清四次傳入中國的基督教。特別是晚清到民國這段時期，傳教士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以博愛的胸懷，傳播基督信仰。

地獄、六道輪回、觀音金剛等世界想象；剎那、煩惱、塵緣等詞匯的引借；無我、智慧、空有等理念的引入。佛教改變了中國人的語言、思維與世界觀，但對中國社會本身的影響并不大，中國依然是一個儒教宗法社會。

而基督教對中國的影響，不僅包含語言、思維與世界觀，更為中國注入了全新的社會組織以及文化理念，影響了中國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深度參與了中國的現代化轉型。

遺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佛教對中國的貢獻，今天已經被人們口口相傳；但基督教對中國的貢獻，卻在日常討論中被遺忘殆盡。

一：現代教育

▲1916年1月31日，燕京大學成立，美國傳教士司徒雷登（左二）擔任校長

基督宗教有兩大核心思想，真理與愛。真理的體現是辦學搞教育。

雖然自孔子以來，平民就能接受教育，但一來大部分地區是沒有學堂的，二來更糟糕的是，以科舉為指揮棒的教育體系，把中國人完全束縛到了儒教經典的窠臼中。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許多傳教士先是在教堂中辦學，然后再成立教會學校，推廣西式教育。這些學校不僅教授基督教知識，還引入了現代化的教育理念，尤其是在科學、數學、文學和外語方面。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今日的浙大、廈大、清華等一批知名學府，以及在民國時代赫赫有名的燕京、金陵、圣約翰等等，都是基督教傳教士的成果。到了今天諸多大學的對外交往、基金捐獻，也都與前赴后繼的基督徒有著莫大關系。

傳教士們注重對中國青年進行現代化的知識教育，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杰出人才。以詹天佑、胡適為代表的留美幼童，從英國、美國學成而歸的民國大師們，甚至諸多華人諾貝爾獎得主，如楊振寧、李政道、丁肇中乃至莫言，都與基督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二：現代醫療

▲博濟教會醫院院長嘉約翰（前排右四）與醫院職員合影

愛的體現是開辦醫院，其目的不單單是為了治療人的身體，更引導人歸向上帝。因為福音的本身就具有“療靈”與“療身”雙重能力。

中國傳統醫學基本是經驗導向的，部分確實有效，但整體沒有多少科學因素。無論是《本草綱目》這樣的中醫經典，還是民間的各種“偏方”，中國人治病基本靠運氣。

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許多基督教傳教士積極投身中國的醫療事業，創辦了大量的醫院和診所，帶來了西方的醫學理念和技術，如最早的麻醉劑、聽診器、護士等等。傳教士不僅改進了中國的醫療衛生狀況，更帶來現代醫學理念，如細菌、病毒、細胞等。

當年的北協和、南湘雅、東齊魯、西華西，如今中國超過一半的三甲醫院以及數不盡的醫學院的前身都是教會創辦的，雖然它們的名稱可能已經改了。

許多傳教士醫生還參與了抗擊中國疾病的工作。無論是抗疫、治療麻風，還是推動公共衛生改革，最早的自來水、最早的公共廁所、最早的公共區域消毒，都得益于基督教傳教士的推廣，這些工作讓中國公共衛生取得了飛躍進展。

三：現代慈善

▲長沙益陽信義會教堂收養的孤兒

愛的另一種表現就是慈善事業。許多基督教教會組織積極參與中國的現代慈善事業。

之前的中國，雖然偶爾有一些義莊、義田、義堂，但都依附于宗族。如果宗族不幫助，弱勢群體幾乎不能生存。所以《禮記·禮運》中的美好社會想象就是：“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清末以來，基督教的傳入徹底改變了這一現狀。

他們反對中國婦女纏足，組織了“天足會”，開啟了解放中國婦女小腳的運動；同時又專門開創了中國最早的女子學校，為中國婦女接受現代教育開創出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

他們反對溺嬰、殺嬰，并建立孤兒院等養育孤兒的慈善機構；

他們反對傳統社會對盲人、聾啞人、精神病人、麻風病人等非人道的對待，而且開創了中國最早的盲童學校、聾啞兒童學校，建立了中國最早的精神病院，中國最早的麻風病醫院，讓這類命運悲慘的人們，不僅獲得現代醫療的專業治療，而且不再遭受非人道的毀滅。

所以，胡適說“來華傳教士，通過喚醒中國認識到其社會生活中的不足而開始服務于中國。他們抨擊裹腳，抨擊鴉片，他們抨擊這些習俗，試圖把我們的人民從中世紀中國的沉睡中喚醒過來”。

四：現代思想

▲利瑪竇（左）和徐光啟

基督教的傳入不僅是宗教信仰的傳播，更伴隨著西方現代文化思想的引入。

之前的中國，基本是一個儒家占首位，佛家、道家以及一些民間信仰作補充的倫理社會。集體主義、差序格局、迷信非理性，這些都是前現代農業社會的典型思想。

清末以來基督教的傳入，帶來了個人自由、民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為中國提供了不同于傳統儒家文化的思想資源，促使中國在社會政治領域的思想逐漸發生變革。

基督教教義中原罪、博愛和尊重個體等理念，影響了中國的倫理觀念，推動了中國社會對“人權”與“平等”理念的認同。

西方的科技、哲學、政治學和經濟學也隨著基督教傳教士的傳播進入了中國。利瑪竇帶來了《幾何原本》；湯若望、南懷仁改造了中國歷法；馬禮遜帶來現代詞典；赫德、李提摩太等不僅為中國帶來了西方思想的啟蒙，也推動了中國翻譯活動的發展，為中國讀者打開了通向西方思想的大門。

中國人生活中的底層思想迎來了全新的變革。五四新文化運動也罷，80年代二次啟蒙也罷，當下對社會生活的批判思潮，很多都來自基督教的基本思想。

總之，在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基督教無疑充當了一個重要的推動力量。

這既體現在對教育、醫學和慈善事業的積極推動，也體現在文化和思想的交流與融合。不僅給中國帶來了西方的技術與思想，更通過其宗教教義和精神，影響了中國社會的倫理和價值觀。

然而不幸的是，基督教在中國的傳播、貢獻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特別是基督教改造晚清以來中國社會的歷史，值得每一個現代中國人銘記。為此，誠摯推薦羅偉虹《中國基督教史》（獨家）。

本書對基督教傳入中國近200年（1807-2002）的歷史進行認真梳理，按發展階段分為清末、民國、社會主義三個歷史時期，以豐富的資料，介紹基督教在華的發展歷程。可能是市面上唯一在售的中國基督教史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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