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文 /林鴻東

早知道龍海太武山上曾有座標志性的延壽塔。前幾年，到太武山時還專程尋訪過此塔的遺址。機緣巧合，近日，在廈門收藏人陳國輝住處，我親眼看到了其收藏的《重修海澄太武山延壽塔記》殘碑實物。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識下來，終于大致了解了碑記的意思。丙仲兄同樣見過此碑，《一燈精舍隨筆》載有此事。碑記刻于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撰寫者為當時漳州知府許原清，書丹者為呂世宜。遺憾的是，殘碑并非全文且沒有落款，呂世宜是因書法風格判定。碑記中“宛潬百余里”的“潬”與“?帶百川”的“?”字，常被辨為“連”字與“栓”字，這是非常明顯的錯誤，奇怪的是，我見到的碑記都辨錯了。此外，關于“訪基止，量事期，計財用”，“量”字經常有人看不出來，且斷句較為混亂，不知是不是沒有考察原碑的原因。

碑記描寫了太武山以東千百里長的海面有大量密集相隨的商船穿梭在島嶼間，寫到了山上隱藏有名為建德城的西漢南越王越王城，寫到了古已有之高聳出云的延壽塔，寫到了作為航標的延壽塔對于出海的漳廈商民的重要作用，寫到了明代的周起元是圭嶼塔的建造者。最重要的是寫到了廈門士紳出資重修延壽塔，可惜碑記在“廈門紳”就結束了，無法探得更多的事實真相。

重脩海澂太武山延壽塔記

海澂東南有山曰太武，宛潬百余里，矗立千軔，臥鎮溟浡，?帶百川。陟其顛，則漳泉二郡道里之崄夷，城郭川市之疏密，如縣方罫。東望陦嶼，錯落煙霧間，千百里內，估颿歷歷，相距若尋丈。山有越王城，相傳漢時南越王建德辟兵於此，故亦名建德城。城嵎有石墖，聳出雲表，下可容數十人坐。其創自何年？建於何人？志乘皆不載，即俗所傳延壽墖也。當大波澎湃，歸舶迷津，輒望塔為標的，以收內港。其利濟於漳廈商民者，實非淺鮮。惜曆久庼圮，又以費巨功艱，弗克修舉。道光丙戌夏，臺灣匪滋事，孫制府金匱宮保公平之，余從其役。冬十二月內渡，舵杕師手語以墖圮，不便于商舶，且咨嗟太息無大願力者為之葺治，以復舊觀也。余遙望而心識之。丁亥、戊子余兩蒞廈門，距太武僅一衣帶水，因有意修建斯塔，而山屬漳轄，勢難越意以謨。已丑春，余適奉檄攝漳郡事，漳之人士僉請與圭嶼塔同鼎新之。（案：圭嶼去太武二十余里，明周忠湣公塔其上，為漳郡鎮補巽維，固與延壽塔同有關於地利民生者也。）余與觀察方公、鎮帥唐公割奉為倡，同僚及紳士商民繼之，檄海澄令沈君仕恒訪基止，量事期，計財用，而延壽塔之貲出于廈門紳……

宛潬：回旋盤曲；浡：通渤；?：衿、襟；軔：通仞；陦：島；颿：帆；嵎：隅；墖：塔；止：通址；奉：俸；杕：舵。

【譯文】

在漳州海澄縣東南方向有一座山，名為太武山。它蜿蜒連綿百余里，高聳千仞，巍然鎮守于東海之濱，襟帶百川。登上山頂俯瞰，漳州、泉州兩郡道路的險峻與平坦，城池街市的疏密分布，如同棋盤上的方格般清晰可辨。向東眺望，島嶼星羅棋布于煙波浩渺之間，千里海疆內商船帆影歷歷可見，遠隔百里的舟楫仿佛近在咫尺。山中有越王城遺址，相傳為西漢時南越王趙建德為避戰禍所筑，故又稱建德城。城角有座石塔高聳入云，塔基可容數十人圍坐。此塔始建何年？由何人興建？地方志書均無記載，民間相傳即為"延壽塔"。每當波濤洶涌、歸航迷途之際，商船皆以塔為航標，循此駛入內港。此塔對漳州、廈門商民的海上交通裨益匪淺，惜因年久失修而傾頹，又因工程浩大、耗資甚巨，無人能主持修復。

道光丙戌年（1826年）夏，臺灣匪亂爆發，兩廣總督孫爾準（謚文靖，封太子太保）率軍平定。我隨軍參贊軍務。是年冬十二月渡海返閩時，船工頻頻提及延壽塔坍塌導致商船導航困難，慨嘆若無大德之士主持修繕、恢復舊觀，海路將日益艱險。我遙望殘塔，默記于心。丁亥（1827）、戊子（1828）兩年間，我兩度駐節廈門，雖與太武山僅一水之隔，但因該山隸屬漳州轄區，未便越境主持。己丑年（1829）春，我奉調署理漳州知府，當地士紳聯名請愿，提議將延壽塔與圭嶼塔（按：圭嶼距太武山二十余里，明代周起元[謚忠愍]曾建塔于嶼上，作為漳州府城巽方位鎮物，與延壽塔同具關乎民生地利之效）一并重修。我遂會同福建分巡道方傳穟、福建水師提督唐文淑率先捐俸倡修，同僚及士紳商民踴躍響應。隨即行文海澄縣令沈仕恒勘察塔基、規劃工期、核算經費，而延壽塔修繕資金主要由廈門紳......（下文闕）

殘碑拓片提供者：張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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