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友梅 指導教師 舒春梅
我的生命,源于小鎮(zhèn),始于枯蝶紛落的深秋。
生于蕭瑟,注定飄零。
可我是渴求暖光的蝶,渺小單薄,漂泊無依,毫無價值。
自從媽媽帶著弟弟在一個秋初離開,我一直這么認為。不然她為何會忘記幼小的我?爸爸為何總是不歸家?我也常臆想,終得是小鎮(zhèn)輕風托舉,才讓流浪的我蕩過一樹一樹的秋,生命不至飄零吧。
當我孤零零一個人進了中學,數理化更加慘不忍睹,我更不敢正視老師的眼睛,爸爸的期待,同學的議論。我總覺得自己就是被嫌棄一生的“松子”,每天低頭進校,來去匆匆。
自奶奶生病離去,我成了那最孤獨的蝶。
住進爸爸新買的大房子里,我常想,房子小些,寂寞是否就不闖進來?寂寞時唯一陪伴我的是鳳。鳳是我高中時期唯一的朋友,她和我同齡不同班,爸媽都在外地打工,只有奶奶陪伴著她。她成績不理想,卻是一個青春陽光的女孩。我和她的認識,源于一個秋日等車遭逢暴雨,我上了公交才發(fā)現沒錢,而她幫我付了車費,才免除了我被趕下車的尷尬。
不久,家里來了個新成員,她是我爸的女友,她每天做飯、洗衣討好著我,我毫不領情。對這又矮又胖的女人,我連“阿姨”都拒絕叫,當面稱“喂”,背地叫“那個女人”,我認為她定是爸爸派到我身邊的奸細,再想到害死白雪公主的后母,我對她充滿了敵意。我每天像困獸一般,故意和她爭吵,然后化著濃郁的煙熏妝,瞞著鳳跑進酒吧,學著接受男人的搭訕。
也許是我獨特的憂郁氣質特別吸引男人,我在酒吧中感受著各類男人的殷勤,在酒精中麻痹著敏感的神經,享受著報復“父母背叛”的快感,變得瘋狂而陌生。
一天,我和阿姨大吵一架后再次逃離管控,到迪吧晃悠,喝了一個中年男人遞過來的XO后,就眼冒金星,頭上的燈晃啊晃……醒來時,我發(fā)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鳳輕舒一口氣,那個女人一臉焦急,不斷給我冰前額。
原來我被別人下了藥,阿姨找到鳳,鳳帶著阿姨和警察,及時找到了我。當鳳被護士叫走,我才知鳳因為救我,手臂被劃了道長長的口子。
我身體無礙,卻萬念俱灰。松子那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似魔咒般讓我無法掙脫,卻又不愿承認錯誤,但我對她不再稱“喂”,開始叫她“阿姨”,我雖低著頭,但我從她明朗的應答聲里,分明感受到了欣喜。
阿姨默默陪著我,給我說她當年因為叛逆,一氣之下出門打工,被人欺騙懷孕,遭受拋棄后又被娘家人罵,孤獨絕望,直到遇到我爸;鳳則不時來家陪我,給我說她在學校遇到的各種糗事和趣事,曾經的孤獨和如今的風輕云淡……通過她們,我發(fā)現人都是孤獨的,我們不要總活在別人的期待里。
再次踏上熟悉的石板路,是阿姨和爸爸結婚之后的一個春日。我是被新媽媽的熱情吸引去的,讓我欣喜的是,她還邀請了我的好友鳳。
闊別小鎮(zhèn)已八年,八年時光,足以讓我模糊眾多影像。
記憶中的小鎮(zhèn),在綠的襯托下略顯灰敗,但我卻喜歡在那陳舊的綠里,在奶奶的囑咐聲中,穿梭在狹小的巷弄里,與伙伴們一同追逐玩鬧。而今日,那小巷,攀了滿墻爬山虎,爬山虎的葉在陽光襯映下,透出翠綠清新,層層疊疊,像一片夢幻的海,清風拂繞,那碧青的浪潮涌動,明媚的綠就會抖落一地光影,讓路旁一叢叢、一簇簇我知名的不知名小野花波光點點,靈動閃爍。
媽媽、鳳和我一塊踩著光影,像伙伴,是朋友,沒了年限界限,忘了黯淡時光,把清脆的笑聲撒在小鎮(zhèn)的角角落落。
爸爸耐心地幫我們拍照,溫柔而親切。他還是我記憶中的爸爸。
今年春再去小鎮(zhèn),舊巷被粉刷上嶄新的米色,傍晚時分,天邊奪目的霞光,從山間傾倒出潑天的艷紅,襯托之下,樹和爬山虎都成了浪漫的粉色,整個弄堂昳麗非常。
“這是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小鎮(zhèn)。”我道。
“你也是截然不同的你啊。”媽媽笑。
我忽想起了鳳,想起了她給我的溫暖。
“鳳去廣州了,生活得很好。”媽媽笑容燦爛,“她常說你文筆好,一定能活出自己的風采。”
于是,我感覺自己不再是漂泊的蝶,一下有了振翅的勇氣。
(作者系綦江區(qū)實驗中學高2025屆19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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