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史料記載,抗戰勝利后,戴笠到天津不是一次兩次而是三次,軍統天津潛伏臺臺長舒季衡回憶,戴笠分別于1945年11月下旬、1946年2月上旬、1946年3月13日抵達天津:第一次是將抗戰時期的天津潛伏組織公開組建為軍統天津站,并任命陳仙洲為站長;第二次是為老蔣視察北方打前站、布置安保工作;第三次確實是去天津“查貪”,而且時間也很微妙——他13日到達,15日離開,17日就墜機身亡了。
戴笠前兩次到天津的時候,我們熟悉的吳敬中(原名吳景中,也確實是保密局天津站站長)還在軍統東北區當區長,是不可能被戴笠嚇得六神無主,以至于為了保守秘密而口不擇言管余則成叫“兄弟”的。
吳敬中的履歷,筆者多次重復過,這里再贅述就有湊字數的嫌疑了,所以咱們直接進入正題:戴笠那句“晚上吃什么”,肯定會讓吳敬中想起了一段讓他追悔莫及的往事——不久前那頓飯,他不該吃,也吃得太憋屈了!
我們細看相關史料就會發現,吳敬中在軍統確實混得風生水起且左右逢源,一向面和心不和的戴笠和鄭介民,都把他當成得力干將。
吳敬中跟鄭介民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是同學,但卻分屬共、國兩方,吳敬中回國后叛變,先是被戴笠調到軍統臨澧特訓班當一大隊二中隊上校指導員兼電訊、情報教官,后又被鄭介民調到中蘇情報合作所當總務科長,從情報所出來,就晉升為軍統西北區少將區長,成了軍統局的“封疆大吏”,接受戴笠和胡宗南的雙重領導。
黃埔六期的戴笠跟黃埔一期的胡宗南是老鐵,卻跟黃埔二期的鄭介民是競爭對手(復興社特務處時期為正副處長),他們都不反感“叛徒”出身的吳敬中,這就足以說明老吳(當時應該還是小吳)的為人處世之道,絕不在另外兩個“叛徒”文強(劉安國的歷史原型,南昌起義時已經是師黨委成員、少校連長)和程一鳴(假叛變真潛伏,曾擔任多個軍統特訓班總教官,在吳敬中之前擔任西北區區長,他調回局本部任行動處處長,吳敬中才當了西北區區長)之下。
胡宗南丟了西北,吳敬中就去了東北,陳誠衛立煌丟了東北,吳敬中就在同學蔣經國的幫助下調往天津,可以說是哪里油水大、安全性高,吳敬中就能到哪里供職,這份人脈,別說是“叛徒”出身,就是黃埔系特務,也只能望其項背。
戴笠第三次到天津“查貪”的時候,不管吳敬中有沒有在天津當站長,都會被嚇出一身冷汗——戴笠那次是動真格的了。
據舒季衡回憶,戴笠第三次到天津,確實是想殺幾個貪官一正風氣:“戴笠此次來天津的目的是處理九十四軍副軍長楊文泉(瑔)在津納雍載華為妾一事,當晚即通知該軍軍長牟廷芳說,奉委座諭,將楊文泉(瑔)扣押法辦。3月14日牟廷芳邀同天津市長張廷諤、副市長杜建時(后升任市長),三人到吳泰勛(戴笠到天津不住賓館,而住在吳家)家會見戴笠,代楊文泉(瑔)求情,說楊是續弦不是納妾,請求戴向蔣轉陳此情,免予處分。戴為了恫嚇牟等,故意不允,并大聲說,不管是誰,違犯紀律都要嚴懲。”
戴笠在電視劇《潛伏》里說他要處理楊文泉,確鑿無疑是史實,不但舒季衡的回憶錄中有記載,原軍統局總務處少將處長沈醉,在《戰犯改造所見聞》中也寫了——楊文泉(瑔)沒有被戴笠除掉,升任七十二軍中將軍長后在泰安被俘,也進了戰犯管理所。
沈醉回憶:“楊文瑔是四川人,黃埔二期畢業,擔任過蔣介石的侍從參謀,師和軍的參謀長,以及師、軍長等要職。他在1946年間,追求天津最大的軍火買辦商的一個孫女兒,雖費了不少氣力,總算追到手了。軍火商孫女嫁給了這位風流將軍,除一幢花園洋房外,還給了十萬銀圓做嫁妝。許多人說,這是他販賣軍火得到的一個惡的報應。”
據沈醉分析,那個軍火商的孫女,最后也跑掉了,一次也沒有到戰犯管理所去探視。而戴笠堅持要處理黃埔二期的楊文瑔,其背后可能也存在很多不為人知的內幕——誰知道楊文瑔跟鄭介民是啥關系?
杜建時是吳敬中同學兼靠山小蔣的嫡系,戴笠可以不給黃埔一期“老大哥”牟廷芳的面子,也可以不理即將“因病去職”的張廷諤,但是不鳥杜建時,那就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于是有人說戴笠“墜機”,實際是“多方合作”的結果,起碼是大家都不想讓他安全落地。
戴笠可能在天津沒有要收拾吳敬中的意思,甚至可能見不到吳敬中,但是他問吳敬中“晚上我們吃什么”,還真不是一點歷史依據都沒有,用我們老家的話來說,就是他們“過這個”,也就是他們有這方面的交情。
你吃我的,我吃你的,這是數千年來官場的禮尚往來,尤其是像吳敬中這樣在戴笠私密別墅吃過飯的“核心人物”,在“自己的地盤”上盛情款待戴笠,更是“應盡的責任”,戴笠也可以很不見外地跟他討論吃什么了。
說到吃飯,吳敬中肯定會想起他第一次到戴笠“漱廬”吃飯的場景。
沈醉十分清楚,戴笠的“漱廬”,就是他不對外開放的高級會所,吃飯的時候,連警衛都不在場:“戴笠很愿意有我在場,因我的武術和槍法,使他在生人面前有安全感。他天天暗算人,也時時提防別人暗算他,請客時不能讓警衛站在旁邊,我既夠做陪客的條件,更可充當很好的保鏢,所以他在‘漱廬’請客時,十有七八是我做陪客。”
吳敬中第一次到戴笠的“漱廬”吃飯,身份跟沈醉一樣,都是“陪客”,不同的是沈醉吃得很開心,吳敬中吃得很憋屈:“戴笠聽到門口汽車停車的聲音,便叫幾個準備作陪的軍統大特務出來迎接。一聽說請的這位客人拒不肯來,戴笠便大罵吳不中用。他罵得連飯都忘記吃了,還是我走進去催了一下,他才叫大家吃飯。我把這頓飯準備得特別豐盛。戴笠吃飯時還在邊吃邊罵,因為與我無關,我吃得很舒服。”
吳敬中要不是臉皮不夠厚,那頓飯得橫著咽下去,更悲催的,是他原本想通過出賣同學而獲得戴笠的青睞,卻沒想到本想露個臉,卻沒想到把屁股露出來了,弄得兩頭不是人——他想出賣的那個同學,來頭實在太大了,他得罪了這位同學,基本等于斷了自己“歸隊”的后路。
同為莫斯科中山大學回來的“叛徒”,程一鳴是假叛變真潛伏,沈醉的姐夫余樂醒也幡然醒悟跟地下黨取得了聯絡,而吳敬中卻因為那頓飯,而坐實了“鐵桿叛徒”的身份,如果他被抓進了戰犯管理所,那位同學是可以影響他特赦時間的。
吳敬中準備“賣給”戴笠的那位同學叫徐冰,也是后來的統戰部部長、第四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人大常務委員,他是參與和領導了特赦工作的。原公安部一局局長、副部長、國家安全部部長凌云在《教育改造國民黨戰犯工作的回顧》一文中回憶:“由羅瑞卿、孔原、徐冰和徐子榮等組成的‘處理戰犯專案小組’,負責有關政策問題和其他重大問題的研討和處理。1959年12月14日下午,周恩來總理和……(前面還有幾位,名字有些敏感,略過)中央統戰部的徐冰同志等在中南海西花廳,接見了剛剛獲釋的原國民黨十位高級將領及溥儀。”
吳敬中吃了戴笠那頓飯,就已經再無面目見昔日同學,也斷了反正之路,天津被圍之際,他肯定會十分后悔當初為了討戴笠歡心而準備出賣徐冰,而“嘴不嚴”的沈醉,恰好是旁觀者和參與者,這件事即使徐冰不在乎,經沈醉大書特書之后,也會讓吳敬中無地自容。
1949年之后,吳敬中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如果他不出賣老同學,以他的多謀善變,肯定會像余樂醒那樣改弦更張,可是他為了自己的高官厚祿,一時糊涂,才在戴笠的罵聲中吃了那頓不該吃的酒飯。
藝術來源于生活,諜戰劇中有更多的歷史,戴笠那句“我們晚上吃什么”,居然還隱藏著這么多軍統秘聞,讀者諸君看了相關史料,站在吳敬中的角度想一想,可能也有很多話要說:當戴笠跟吳敬中“商量”晚上吃什么的時候,吳敬中心中是不是五味雜陳?他向戴笠出賣自己的同學,有沒有想過自己最后會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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