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清歡，秋風(fēng)中最美的葡萄

文/張妮

人間清歡，草木有趣，就連這秋天的風(fēng)都帶著葡萄的味道。八月，夏秋相接，多個品種的葡萄競相成熟，顆顆飽滿爆汁，玲瓏剔透，這正是吃葡萄的黃金時節(jié)。

我自是貪吃的，對于葡萄的誘惑毫無招架之力，就像被它施了魔法一般。近些年來引進(jìn)的葡萄品種頗多，前幾年讓人聞價望而卻步的陽光玫瑰近兩年也很便宜，為了提高葡萄的品相近些年特別流行給葡萄套袋，還有名字很好聽的玫瑰香葡萄，水晶葡萄等，它們都被眾多葡萄愛好者所青睞。但在我眼里他們都是華而不實的。

我最喜歡吃的葡萄是本地產(chǎn)的葡萄，葡萄串必須是顆粒稀疏松散，顏色呈熟紫黑色，當(dāng)然必須要保留大量的果霜，果霜的多少決定了葡萄的新鮮度。此類葡萄雖然賣相不好，且顆粒極容易掉落，但是口感真的很棒。

如若在冰箱冷藏幾小時，果肉顆粒飽滿圓潤，輕輕撥開葡萄皮，果肉成半透明狀，像水晶又像翡翠，像瑪瑙又像被冰凍了的月光，果肉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入口后冰甜玉寒。要是再來一杯美酒，借著月色迷人，簡直不要太美好，這不就是王翰筆下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嗎？

在我家尚且有庭院的年歲，爸爸在臨近大門的墻角下種了一顆葡萄樹，直到2019年給房子翻新才將它挖出來扔了，當(dāng)時那顆葡萄樹樹齡已有20年之久。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天真地相信天上真有牛郎織女七夕當(dāng)天會架著鵲橋約會。在我七八歲的年紀(jì)，七夕的晚上，曾不止一次偷偷蹲在葡萄架底下靜心聆聽牛郎織女的私語。當(dāng)奶奶發(fā)現(xiàn)我時，我羞于告知實情，竟然遮遮掩掩搪塞了過去。要知道還不到十歲小女孩的心思，怎能輕易告知家人呢，不然多不好意呢！

此刻的我一邊寫著稿子，一邊吃著冰鎮(zhèn)過的葡萄，那些關(guān)于葡萄的記憶也紛至沓來。回憶里面的葡萄可不是普通的葡萄，那是太奶奶牙口里面省出來的稀罕東西，是被成群的果蠅周旋之下被時間裹著愛風(fēng)干了的“葡萄干”，此時它無關(guān)衛(wèi)生也無關(guān)健康。

因為年幼，實在記不清我的年歲，好像是城里的親戚來我家看望太奶奶和奶奶，帶了很多禮品，其中就有葡萄。我自小就愛吃葡萄，家里雖有一顆葡萄樹，卻因品種問題夏季很難成熟，到了中秋時節(jié)雖能成熟卻不能全紅且味道酸澀難吃。親戚走后我可是好好過了一把葡萄癮，實在吃不下去時才稍作停歇。

自此，太奶奶可是徹底清楚地知道我有多喜歡吃葡萄了。幾年后，我早已不再是幾歲的孩童，長成了十歲的大姑娘了。那年暑假快結(jié)束了，我從舅舅家回到家里。太奶奶拉著我到了她的屋子，一進(jìn)屋她就指著炕邊墻上掛的一串葡萄，“死女子，有人給的葡萄我舍不得吃，給你留了一串，左等右等等不見你回來，快，趕緊取下來吃去吧”！

我站在炕邊上，看著密密麻麻飛來飛去的果蠅，哭笑不得，當(dāng)時年幼，非但沒有多感動，反而氣呼呼的取下葡萄扔到了門外的垃圾堆里。太奶奶嘴上罵罵咧咧，踩著兩只小腳踉蹌的跟著我，彎腰撿起早已半風(fēng)干了的葡萄，順手拿了一根蘋果樹枝追著我打，嘴上還不忘罵我“我把你個壞慫，好好的葡萄我舍不得吃留給你吃，你還給扔了，我讓你大（方言爸爸的意思）回來看看他生的好女子”……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責(zé)又悔恨，當(dāng)時我的做法多傷太奶奶的心啊？

前幾天回了一趟娘家，我做的飯菜沒有煮爛，奶奶說她咬不動，她帶著悔恨又惋惜的口氣說“當(dāng)年也不缺一二百塊錢，怎么就不知道給你太奶奶補一口牙齒，那么多年她吃一口飯多不容易，時常是餓著的”。奶奶在沒有牙齒的年歲才懂得了太奶奶吃一口飯的心酸，還好奶奶有假牙，但是太奶奶后半輩子只靠著三顆牙齒吃飯，她從沒有好好享受過一口美食。

太奶奶過世快20年了，作為重孫女的我，沒有給太奶奶盡過一分錢的孝道，這是我畢生的遺憾。每當(dāng)我看到葡萄就會想起太奶奶，想起她昔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