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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丹)
趙丹是家喻戶曉的電影表演藝術家,主演了《十字街頭》《中華兒女》《烏鴉與麻雀》《武訓傳》《李時珍》《聶耳》《烈火中永生》等一系列經典影片,在中國電影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1995年,趙丹獲得“中國電影世紀獎”——最佳男演員獎。2005年,趙丹榮獲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獎。
趙丹一生坎坷,人生堪比一部傳奇電視劇。上世紀40年代,他差點被軍閥盛世才槍殺。
特殊年代里,趙丹九死一生,親生兒子趙矛當眾扇他的耳光,傷透了趙丹的心。同父異母的弟弟,給了趙丹活下去的勇氣……
01
(解放前的揚州)
趙丹原名趙鳳翱,祖籍山東泰安,1915年6月27日出生于江蘇揚州。趙丹的父親趙子超當過國民黨軍隊的營長,后成為江蘇南通新新戲院的老板。
趙丹的母親黃秀芝是家庭主婦。趙丹的父親有3房妻子,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趙沖,比趙丹小6歲,是父親的第三任妻子姜氏所生的。
趙沖的母親不幸因病早亡,黃秀芝心地善良,將趙沖當親生兒子撫養。趙丹與弟弟雖同父異母,但手足情深。
由于戲院獲利頗豐,引起了當地某官員的嫉妒,對方處心積慮逼趙子超放棄了戲院。趙子超帶著妻子和小兒子趙沖離開南通,去上海投奔大兒子趙丹。
1936年4月26日,趙丹與葉露茜在杭州六和塔前舉行集體婚禮。
趙丹的岳母在上海定居,葉露茜出來拍戲掙錢了,岳母還要撫養葉露茜的4個弟弟妹妹。
趙子超一家剛到上海沒地方住,葉母便將一間出租的房子收回來,讓趙子超一家住。
1936年11月,趙丹夫婦的女兒趙露丹(后改名趙青)降生。趙丹和妻子都是演員,四海為家,夫婦倆便將女兒托付給岳母照顧。
(1937年夏上海,葉露茜抱著9個月的趙青)
1938年10月,趙丹夫婦又在重慶生下了兒子趙矛。趙丹夫婦生活漂泊不定,給岳母寄撫養費不及時,葉家經濟經常面臨困難。
趙子超在上海與朋友創辦了聯運公司,他頭腦靈活,善于交際,公司一直盈利。因此趙子超掙錢養趙、葉兩家。
1939年,趙丹帶著妻兒,與朋友王為一、徐韜等,從重慶去新疆尋求發展。
新疆反動軍閥盛世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很多進步人士都死在他手里。趙丹一行人到達新疆不久,幾個男人就被盛世才關進了監獄,葉露茜等女眷和孩子孤苦伶仃,靠變賣首飾和衣物度日。
02
(青年趙丹)
1943年,葉露茜九死一生,在一位國民黨飛行員的幫助下,她帶著兒子趙矛返回重慶。
不久新疆傳來消息,說趙丹等人被槍殺了。趙丹在重慶的好友為趙丹舉行了追悼會,葉露茜悲痛欲絕。
葉露茜給遠在上海的公公寫信,說出了趙丹被槍殺的噩耗,趙家、葉家悲聲一片。
趙子超含淚給兒媳回信:人死不能復生,你要好好把趙矛養大。你還年輕,遇到合適的可以改嫁,你的母親和弟弟妹妹我會繼續照顧。
趙丹的母親黃秀芝一直走不出喪子的悲痛,一夜之間蒼老了,頭上還出現了白發。
(杜宣)
誰知趙丹遭槍殺是誤傳,1945年趙丹輾轉回到了重慶。此時葉露茜已與作家杜宣再婚了,并懷上了寶寶。
杜宣是個大度的男人,他痛苦地對葉露茜說:你與趙丹是原配夫妻,現在他回來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隨后杜宣去云南出差了,他想讓葉露茜自己做決定。經過痛苦抉擇,葉露茜決定與杜宣生活在一起。當趙丹找到葉露茜,要求破鏡重圓時,葉露茜忍著心痛拒絕了。
趙丹心碎地接受了,但他提了一個要求:要將兒子趙矛帶走。葉露茜答應了。
(趙丹的女兒趙青)
不久,趙丹帶著兒子回上海看望父母。他進門后一家人抱著他痛哭,此時女兒趙青已經8歲多了,一直由外婆和爺爺奶奶共同撫養。趙青4歲就開始拍戲,掙錢幫外婆養家。
雖然女兒已經再婚了,但葉母還是將趙丹當女婿看待,她將家里的亭子間收拾出來,換上新被褥和床單,讓趙丹和兒子住。
趙丹回家當天傍晚,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趙沖下班回來看他。趙沖酷似趙丹,他梳著分頭,身著西裝,身材修長,是一個養眼的帥哥。
03
(早年趙丹)
趙沖比趙丹小6歲,他6歲時生母病逝,黃秀芝從不歧視他,將他當親兒子養。趙沖在上海讀完了中學,后跟著父親經商,在父親的聯運公司任職。
趙丹與弟弟從小感情很深,當年趙丹還沒成家時,弟弟經常去劇院看他,每次都要給趙丹兩三塊銀元,他是從父親那里拿來給哥哥的。
幾年不見,弟弟變得成熟而老練,而趙丹滄桑憔悴了很多。趙沖知道哥哥的傷心事,暖心安慰道:哥,過去的事就別想了,好好養身體。
說完,趙沖問哥哥:你穿多大褲腰的褲子?你的衣領是幾寸?趙丹不知道,母親便拿來皮尺,讓趙沖給哥哥量。
第二天,趙沖花錢給哥哥定制了一套高檔西裝,然后帶他去百樂門舞廳跳舞散心。
不久,國民黨特務沖進家里搜捕趙丹,趙沖把哥哥藏進衣柜里,躲過了一劫。
1948年元月,趙丹與女演員黃宗英在上海再婚。婚后,夫婦倆一連生下了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名叫趙桔,兩個兒子分別叫趙左、趙勁。
趙丹與葉露茜生的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也跟隨他們生活。
(趙丹夫婦與女兒趙桔)
這樣一來,趙丹要養5個兒女。紅極一時的歌星周璇的兩個兒子周明、周偉是趙丹義子,也跟著趙丹夫婦生活。
趙丹與黃宗英的家里住了7個孩子,他們的房子不大,擠得滿滿當當。
不得不說,黃宗英是個大度賢惠的好女人,善待趙青、趙矛,將周璇的兩個兒子也照顧得很好。身邊人說起黃宗英都豎大拇指,說她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
新中國成立后,趙丹成了上海電影制片廠的演員。他長相帥氣,演技過人,是影壇的重量級人物。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趙丹主演了《武訓傳》《李時珍》《海魂》《林則徐》《聶耳》《烈火中永生》等一系列風靡一時的影片,趙丹也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1962年,趙丹當選新中國22大電影明星,紅極一時。
趙丹走紅時,弟弟趙沖很少與他來往,從沒想過沾哥哥的光。趙沖早已結婚了,在運輸公司上班,妻子王秀英是上海一家工廠的女工。
趙沖知道哥哥要養7個孩子,方方面面的壓力都很大,從不給哥哥嫂子添亂。
04
1966年5月特殊年代來臨,趙丹最先遭受沖擊。他在電影界名氣最大,屬首席牛鬼蛇神,激進分子將他打成“混世魔王”。揭發批判趙丹的大字報從上影廠一直貼到趙丹家門口,他的名字被打上了刺目的大紅叉。
一些同事、朋友爭先恐后地揭發趙丹,列舉他的種種“罪行”:
一、趙丹曾打老百姓的狗吃,喝貧下中農的血。
二、趙丹出門要坐飛機、小汽車,要睡軟臥,花公款如流水。
三、趙丹放蕩不羈,墮落腐化,與多位女性保持曖昧關系。
上影廠的幾位青年演員曾在藝術上得到了趙丹的精心指點,這時站出來指責趙丹散布封、資、修毒素,企圖腐蝕他們純潔的心靈。
上影廠有個青年工人曾得到過趙丹的經濟資助,他上臺揭發趙丹,說趙丹對他實施糖衣炮彈攻擊。
(趙丹曾經上海的家)
趙丹位于上海市湖南路8號的家被抄了,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家里一片狼藉。
趙丹一家人被趕到一間半屋里,趙丹與黃宗英的工資都被停發,全家人每月只發15元生活費,經濟陷入困境。
趙丹經常被拉出去批斗,動不動就挨打。趙丹與葉露茜的兒子趙矛這時已經成年,是上影廠的副導演,后來擔任《月亮灣的笑聲》的副導演。
為了與父親劃清界線,趙丹在臺上遭批斗時,趙矛沖上臺去,給了趙丹一個響亮的嘴巴。
趙丹的臉上頓時出現5個紅紅的指印,他的心碎了。
(特殊時期的趙丹)
趙矛是“黑五類”,總想變成“紅五類”。在家里,他又發動弟弟妹妹與父親劃清界線。這時趙桔才13歲,趙勁不滿6歲,趙矛將弟弟妹妹組成“兒童團”,與父親勢不兩立。
弟弟妹妹不懂事,聽趙矛的,趙丹的義子周明已經17歲了,他在家里保護趙丹,與其他孩子對抗。
趙丹白天在單位被批斗,回到家孩子們要檢舉揭發他。由于孩子們意見不統一,在家里吵得不可開交,趙丹生不如死。
1967年的一天,趙丹在上影廠牛棚里被輪番批斗,他筋疲力盡,站不起來了,也跪不下去,最后癱倒在地。
(趙丹與黃宗英)
看守人員用腳踢他,趙丹的鼻子流出了血。傍晚天下起了雨,趙丹冒雨走著回家。他餓了,可衣兜里只有5毛錢。商店里的營業員在處理霉爛的水果,爛梨5毛錢一堆,爛蘋果7毛錢一堆。
趙丹花5毛錢買了一堆爛梨,他一邊走一邊吃。他將爛梨在衣服上擦了擦,用牙咬去爛掉的部分,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05
趙丹不想回家,因為一回去孩子們就打鬧成一片,吵得不得安寧。他光著頭在雨中走著,身上濕透了,他想去弟弟趙沖家休息一會。
趙沖住在金陵路270號,趙丹對這里并不陌生,弟弟結婚后與父母一直住在這里,趙丹每年春節會來這里拜年。
(趙丹)
這時趙丹的父母已經離世了,他有一年多沒有見到弟弟弟媳了。
趙丹不知道弟弟弟媳是否會接納自己,忐忑地敲響了門。趙沖拉開門,一見是哥哥,二話沒說就將他拉了進去。
趙丹說:我餓了,有吃的嗎?弟媳王秀英趕緊去煮雞蛋,趙沖翻出一包餅干給哥哥吃。
趙丹全身濕透了,哆哆嗦嗦將餅干往嘴里塞。趙沖說:哥哥,你在家里不安全,干脆住到我們家來。
趙丹苦笑著說:現在沒有人敢接近我,你不怕引火燒身嗎?
趙丹與妻子黃宗英(攝于1974年)
趙沖回答: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弟弟,我不怕。我就是普通老百姓,沒想升官發財,不怕影響前途。
弟媳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糖水雞蛋,趙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趙丹吃完后要回家,他擔心連累弟弟弟媳。但他因為吃了爛梨拉肚子,整個人虛弱不堪,弟弟弟媳找來止瀉藥讓他服下,然后趙沖冒雨護送哥哥回家。
第二天,趙丹向單位激進派頭子請示,說晚上要住到弟弟家去。對方說要調查,要請示,一輪程序走下來,居然同意了。
(趙丹)
原來趙沖和妻子歷史清白,趙丹住到弟弟家,他可以更好地交代問題。
趙丹在弟弟家受到優待,弟弟弟媳生活節儉,卻給趙丹買雞鴨魚肉滋補身體。趙丹一直在弟弟家住了兩個多月,沒有給他們交一分錢生活費。
在那個年代,很多父子、夫妻反目,而同父異母的弟弟趙沖想方設法保護趙丹,這份手足深情讓他銘記一輩子。
1967年12月,趙丹被關進監獄,家人沒有他的音信,趙沖經常過去安慰嫂子黃宗英,幫她照顧幾個孩子。
趙矛《水手長的故事》飾演男二號“李良正”
晚年趙丹(1915年6月27日-1980年10月10日)
趙丹度過特殊年代后,將弟弟當作自己生命里的貴人,兄弟倆有過生死之交,感情比一奶同胞的兄弟還好。
特殊年代結束后,趙矛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懊悔批斗父親,扇父親耳光。趙丹早已原諒了兒子,不是兒子本性有多壞,是那個時代讓人心靈扭曲,讓好人變成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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