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表現,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都知道這樣一句笑話:沒有人能在法軍投降前攻占巴黎。
這句話不是說法軍的抵抗有多頑強,而是說他們投降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連擅長閃擊戰的德軍都有些猝不及防——沒安排那么多戰俘住所。
法軍打德軍日軍不行,但是作為二戰“戰勝國”,他們在日本投降后,也變得囂張起來,甚至在越南海防,仗著“堅船利炮”向同屬盟軍的中國軍隊發動進攻,這就是1946年3月的中法海防之戰——海防是一個地名,現在是越南第二大港口城市和第三大城市,但在古代卻是漢朝交趾郡的一部分,歸漢武帝任命的交趾刺史石戴管轄,在三國時期屬于劉備和孫權分治的交州。
不管包括海防在內的交趾郡過去和未來屬于哪里,在1946年日本投降的時候,還是屬于越南的,而越南則是法國的殖民地,后來中國“抗法援越”,才將法軍趕了出去,那場戰爭,陳賡將軍就是重要甚至主要指揮者之一。
陳賡將軍指揮北越軍隊痛擊法軍和南越傀儡軍的時候,曾經在1950年10月2日和4日的日記中對法軍和越南軍隊(北越軍)的戰斗力有過評價:“七溪之敵(黑人小團)約一個小團,進入東溪以南及那巴高地間,企圖進犯東溪。這是一塊送上來的肥肉。但是越軍大批的人均被派往去拖糧食,部隊集中無幾。越南與法帝真是一對絕妙的對手,兩方面的戰斗力都不相上下。法帝從未主動沖過鋒,每次都是擺著挨打的架子。因此,每次戰斗,幾乎都形成相持。假若越方戰斗力提高—步,法帝必遭驅逐無疑。目前提高越方部隊的戰斗力,成為非常急需。”
在身經百戰的陳賡大將看來,越軍不行,法軍也不行,越軍可以經過訓練提高戰斗力,法軍也就那樣了,刻在骨子里的投降意識,可不是很容易改變的。
在陳賡指揮越軍痛擊法軍之前,中國軍隊在1946年,就已經把法軍痛扁了一頓,當時中國軍隊(這說法沒有問題)的指揮者是第五十三軍一三零師少將師長、獨目將軍王理寰——王將軍的左眼,就是在抗戰中負傷失明的。
王理寰赴緬作戰凱旋,包括一一六師、一三零師的五十三軍劃歸昆明防守司令杜聿明指揮,在“解決龍云”之后,杜聿明把滇軍六十軍調往東北,六十軍駐守的越南海防由五十三軍接管。
一三零師于1945年12月進駐人口二十多萬、華僑五六萬的海防,在戰后女多男少的情況下,年輕士兵很受歡迎。王理寰回憶:“(挫敗老蔣拆分陰謀后)五十三軍愈加團結,視越南為第二故鄉,青年人與越南女子結婚的不少。(本文黑體字均出自全國政協《文史資料選輯》第十二輯王理寰所著《抗戰勝利后海防痛擊法軍紀實》)”
王理寰的說法是很委婉的,當時官兵們是視越南為第二故鄉,還是把海防當成自己的國土,那也只有他們知道了。
中國軍隊進駐海防,殖民越南的法國自然是不樂意的,他們仗著自己有先進的裝備,趁著老蔣在東北戰事不利急需南軍北調(駐扎在海防的五十三軍原本就屬于東北軍)打內戰,逼迫老蔣于1946年2月28日簽訂不平等條約:“協議的內容是蔣介石政府承認法帝國主義殖民者繼續在越南的統治權,實際就是蔣介石出賣越南,法國以接收海防為名,暗中解決越北,使胡志明無法抵抗。”
消息傳來,命令未到,海防市市長跑到一三零師打探消息,并表示不愿意中國軍隊撤離而讓法軍進入,海防法國領事代表阿夫申也拿著刊登老蔣與法國協議的報紙,跑到一三零師叫囂:“法軍已由西貢出發,擬于三月六日早在海防登陸,如等待(重慶方面)命令到達,將耽誤法軍的行動……”
一個小小的海防領事,居然敢命令中國軍隊撤離,并表示“如有錯誤,由法國負責”,還說法軍已經集結了十九艘軍艦、兩萬多人迫近海防,恫嚇之意溢于言表。
王理寰對腋窩曬黑的軍隊沒有客氣:“報紙不足為憑,也不能私自協商,我是軍人,守土有責,任何人不許侵犯,也無商量的余地!”
碰了一鼻子灰的阿夫申悻悻而去,越方市長滿意而歸,王理寰判定法軍一定會強行登陸,就趕緊召集參謀長王冠英、參謀處長谷振寰研究迎戰方案。
三人經分析得出結論:阿夫申說法軍有十九艘軍艦兩萬兵力是吹牛,他們頂多有十來艘軍艦一萬來人,打起來我們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根本就不用怕!
王理寰當即下令:堅決拒絕法軍在海防登陸,如其強行登陸,就予以迎頭痛擊!
一三零師做好了巷戰準備,并在碼頭上構筑防御工事,配備了火箭筒、迫擊炮、重迫擊炮和平射炮、火焰噴射器。
就連已經投降的日軍,也以向法軍投降為恥,日軍善后聯絡部長、原印支駐屯軍司令土橋勇逸(王理寰說是土橋眾雄)也向王理寰表示:“日本軍隊是投降中國而不是投降法國,這是無理的要求,日軍堅決反對,如有必要,日軍愿意改穿中國軍服與法軍作戰,我們完全服從師長的命令!”
王理寰并不是孤軍奮戰,五十三軍副軍長趙振藩明確表示支持,尚未完全撤走的六十軍軍長曾澤生和六十軍暫二十一師師長隴耀,也愿意協同作戰,越南方面更是派出武元甲常駐一三零師——武元甲這個人,大家應該都很熟悉,陳賡日記中也多次提到他的名字。
法軍一開始根本就沒把中國軍隊放在眼里,他們無視警告,搶先開炮擊中了海防碼頭的彈藥倉庫——他們之所以打得那么“準”,是因為那個彈藥倉庫,原本就是屬于法軍而被日軍奪去的,里面裝的都是法制水雷和二十四口徑炮彈。
法軍自己打自己的倉庫,自然是輕車熟路,一時間彈藥殉爆,火光沖天聲震數十里,旁邊不少民房都遭了殃。
王理寰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想啟用日軍換裝作戰,卻沒想到法軍那么不禁打:“法軍邊射擊邊向碼頭靠攏,一艦在先,兩艦相隨,其余六艦都在跟進,后方尚有數艘在港口外續進中。我軍等法艦靠近碼頭將要登岸之際,槍炮齊放,火箭筒、六零炮、戰防炮打中先頭三艦,黑煙突起,爆炸如雷,一艦沉沒,兩艦重傷,其余兵艦見勢不利,均行回轉。沉沒和負傷艦上法國官兵束手無策,均向水里亂跳,有的向岸上浮,有的在碼頭伏地避彈,有的向上高舉槍把亂搖,有的手持白旗左右亂擺……法軍傷亡五百余人,俘虜阿巴努海軍中將為首的高級將領五人,士兵兩千余人。”
王理寰原文如此,也有史料說王文有誤,把斃傷和俘虜數量記混了和記少了:事后雙方善后談判文件,法方提出的法軍傷亡人數是三千余人,僅送往海防陸軍醫院治療的重傷的法軍官兵就有八百多,而中國方面傷亡只有三十余人,而且均得到了及時有效的治療。
當時參戰的,除了五十三軍一三零師,六十軍一八四師和暫編二十一師的兩個山炮營也參加了戰斗,土橋勇逸(土橋眾雄)的已降日軍沒有派上用場,倒是六十軍那兩個山炮營里有一些日本九四式山炮和原日軍的炮手——連投降的日軍都看法軍不順眼,可見法軍在當時的風評確實不佳。
法軍舉著白旗來談判,最后簽訂了《中、法軍在海防3·6事件協定要旨》,承認此次“誤會”純由法軍負責,海防市一切損失均由法軍賠償,法軍保證今后絕不再來偷襲海防守地,被擊沉擊傷法國軍艦,在中國軍隊監視下,準予打撈拖走,限7日早8時前打撈完竣。
中方簽字的是“中國陸軍一三零師師長王理寰”,法方簽字的是“駐越南法國艦隊司令阿巴努”,阿巴努還想再文字上討價還價,王理寰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就讓他乖乖閉嘴簽字:“中國不是六十年前的中國,法國也不是六十年前的法國。昔時中國馮子材和劉永福把你們法國打敗,法國以欺騙的手段,騙清政府將越南割讓法國統治。今天,再想做那個夢是做不成的。你如果決定不簽字,請你們被俘官兵一律到集中營去和日本投降兵住到一起!”
王理寰之功是否堪比馮子材劉永福,這一點讀者諸君自有公論,我們遺憾的是蔣家王朝又步了腐朽清廷的后塵——他為了打內戰,不但完全不顧美方一催再催,把準備派往日本占領四國島的榮譽二師(美方要求中國派五萬部隊,老蔣只答應派五千,討價還價后確定派一個師)投入內戰,還把駐扎在越南的部隊全部撤回。
五十三軍在遼沈戰役中大部起義投誠,王理寰先后擔任新中國政協遼寧省委第一至第五屆常務委員、民革遼寧省委常委、民革中央委員,榮譽二師幾次改變番號和隸屬關系后,在淮海戰役中凄涼謝幕。看了中國軍隊在抗法戰爭中的貢獻和結局,您對老蔣會作何評價?他造成的歷史遺憾,又豈止一個越南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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