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5年,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與平盧兵馬使史思明在范陽發(fā)動了大唐歷史上最著名的叛亂,史稱“安史之亂”。
到了公元756年,安史叛軍更是直逼長安,要不是唐玄宗迅速帶著楊貴妃與皇室成員倉皇出逃,直奔蜀地,盛世大唐差點就直接覆滅了。
在出逃的過程中,隨行軍士在馬嵬坡突生嘩變,楊貴妃被迫自縊而死。而她那禍國殃民的堂哥楊國忠亦被亂軍砍死。
自此,世人翹首東顧的盛世大唐也由盛轉(zhuǎn)衰。天下黎民百姓從此在亂世的戰(zhàn)火中顛沛流離,逃難天涯。
就連大唐最著名的詩人之一,曾經(jīng)衣食無憂的杜甫,也從一個在長安求職的官二代,變成了一名逃難天涯的流浪漢。
唐肅宗登基后,杜甫慷慨奔赴國難,然而在奔赴國難的途中,杜甫卻不幸被叛軍擄走。經(jīng)歷了七八個月的艱辛,他終得逃脫。
逃脫之后,杜甫去面見肅宗。獲封“左拾遺”一職,也就是朝廷“諫言官”。然而沒過多久,杜甫便因直言進諫,為同僚求情,從而慘遭貶謫。
杜甫憤忿忿不平,干脆辭掉“左拾遺”一職,遠走四川。在四川,杜甫幸得友人相助,終于在這里暫時穩(wěn)定了下來。
公元767年晚秋,五十五歲的杜甫落佇立于夔州西閣高臺,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他登高遠眺,看無盡的秋色隨著長江滾滾而去。
看著滿天的秋色在無邊無際的長江上翻滾,杜甫想起了自己坎坷的一生,心中的情感也像長江一樣洶涌澎湃,于是揮毫潑墨,創(chuàng)作了千古傳頌的《登高》。
《登高》一詩,不僅展現(xiàn)了杜甫卓越的詩歌才華,更展示了杜甫深厚的文學(xué)造詣。因此,明代胡應(yīng)麟把它譽為“古今獨步,七言律詩第一”,其詩如下:
登高
唐·杜甫
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寫這首《登高》之時,已是杜甫已在夔州漂泊的第二年。此時的杜甫,懷著對天下蒼生的關(guān)懷,拖著病弱不堪的軀殼,登高臨遠,寫下了這首流傳天下的千古名篇。
杜甫的這首詩,前四句從觸覺的寒風(fēng)凜冽,到聽覺的猿猴哀鳴,再到視覺的江天遼闊、落葉蕭蕭、白鳥翻飛、江流滾滾,將登高的所見所感描繪得淋漓盡致。
在首聯(lián)的“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中,杜甫遠望長江,只見風(fēng)勢急促,似乎要將所有的云霧都吹散,讓那藍天更高更藍,江水更清更闊。
猿猴的哀鳴在風(fēng)中回蕩,更添幾分悲涼;白鳥在江上翻飛,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愁;而那落葉蕭蕭、江水滾滾,更是讓人感受到時間的無情與生命的短暫。
這里的“風(fēng)急”二字雖短,卻起到了帶動全聯(lián)的作用。因此,此詩一開頭,杜甫便寫下了““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這樣千古流傳的著名佳句。
“風(fēng)急”二字,不僅寫出了夔州秋風(fēng)的強勁,更是引出了全詩之景;而“哀”字則貫穿全文,成為全文情感的基調(diào),讓人感受到詩人內(nèi)心的悲傷和無奈。
夔州自古以猿多而著稱,峽口更是以風(fēng)大而聞名。此時,正值晚秋之際,秋風(fēng)驟起,猿聲哀鳴。所以自然而然引起了登上高處的杜甫的無限悲情。
拋開悲情從對仗上來看,這一聯(lián)第一句中的“風(fēng)”字與第三個“天”字相對;第二句中的“渚”字與第三個“沙”字相對;從上下句來看,第一句的“猿嘯”又與第二句的“鳥飛”相對。
這樣的對仗,極為工整,又極為精巧,稱得上是世所罕見。而且表達的含義與意韻,也是十分的連貫與自然的。
頷聯(lián)的“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兩句描述了一幅秋風(fēng)長嘯,落木無邊,卻只見沒有盡頭的長江滾滾而來的場景。
在這一聯(lián)中,杜甫用“無邊”二字描繪了落葉的無窮無盡,而“蕭蕭”二字,則形容了秋天的肅殺與悲涼。
“不盡長江滾滾來”中的“不盡”二字,表達了杜甫心中那無盡的愁苦和感慨。這種情感與前面的景色描寫相互呼應(yīng),形成了一種強烈的情感共鳴。
而“無邊”與“不盡”的使
用,使得落葉的“蕭蕭”與長江的“滾滾”更加形象化。
使人在不知不覺中便聯(lián)想到落木的肅殺與長江的翻涌,無形中傳達出韶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感愴。
在這一聯(lián)中,“無邊”對“不盡”,“蕭蕭”對“滾滾”,“落木”對“長江”,“下”對“來”,可謂是十分的工整。
通過前四句寫景的鋪陳,到了詩歌的后四句,杜甫把寫景的筆觸慢慢地轉(zhuǎn)向了情感的深度抒發(fā)。
頸聯(lián)的“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是說:漂泊在離家萬里之外的夔州,一個人獨自上高臺,一看到滿天肅殺的秋色,便使人不得不感慨和悲嘆這長期漂泊無依的孤苦生活。
在頸聯(lián)短短的十四個字中,杜甫抒發(fā)了一生無盡的愁苦與哀傷。正是這樣的愁苦與哀傷,使得晚年的杜甫生活得更加的凄涼。
對于杜甫來說,漂泊流落到萬里之遙的夔州,本身就是一種孤獨與愁苦。更何況是在這秋風(fēng)蕭瑟、黃葉飄零的時節(jié),怎能不讓歸家之路遙遙無期的杜甫人心生憂愁?
你想,在人的一生中,最長的人生不過百余年而已。在這百余年的時間里,歡樂的時光本來就不多。
而此時,對于“安史之亂”后流落于夔州的杜甫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因此,人生能有一百余年,真的實屬不易。
若在這短短的一百余年里,如果再遭受兵禍與疾病的困擾,那就難上加難了。難怪孤身登臺的杜甫會發(fā)出“百年多病獨登臺”的感嘆。
而這樣的感嘆,在其中的“無邊”與“不盡”兩個詞中體現(xiàn)得最為典型,因為這兩個詞在一定的程度上,已經(jīng)將杜甫晚年所有的困苦、孤獨、憂傷以及人生的苦難都寫盡了。
因此,“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的感嘆,凝聚了杜甫所有的哀愁和痛苦。
令人一讀,便感受到杜甫所有的愁緒都如那奔流不息的江水一般,永遠都沒有停留的一刻。
這兩句中的“萬里”二字與“百年”二字相對應(yīng),又與第三、四句的“無邊”、“不盡”遙遙呼應(yīng),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到了詩的最后兩句,杜甫寫下了“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這樣的詩句,其意為:
漂泊流落的日子,讓人深為憾恨,以至于鬢發(fā)都已日益斑白;而窮困潦倒與疾病,更是讓人連酒都戒了。
這兩句表達了杜甫此生最大的悲哀。此時,五十五歲的杜甫已經(jīng)白發(fā)如霜,身體羸弱,生活困頓,但他卻仍舊在戰(zhàn)禍、貧窮、病痛和失落的愁緒中苦苦掙扎。
最為關(guān)鍵的是,杜甫還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坎坷,心里更是被他所處時代的各種憂愁與失敗填滿了。
這還不算,最為要命的是,杜甫一生的壯志并沒有得到伸展,所以便有了那句著名的“艱難苦恨繁霜鬢”的嘆息。
而他的這種“艱難苦恨”,亦如深不見底的愁海,洶涌澎湃,無法平息。最終使得他“繁霜鬢”。
而他的人生坎坷,也讓人心生憐憫,淚眼朦朧。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是李白,那一定會繼續(xù)著“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萬丈豪情。
可杜甫就不行了,而杜甫之所以不行,不是因為杜甫沒有李白灑脫,也不是因為杜甫的酒量沒有李白大,而因為不管什么樣的酒,均無法解除杜甫精神上的愁苦。
更為重要的是,此時的杜甫,因為身體上的各種病痛,導(dǎo)致他根本無法飲酒,只能默默承受著這無邊的憂愁。
因此,萬般愁緒,在杜甫的心中郁結(jié),實在是難以消除。這使得杜甫悲從中來,情難自禁,不能自已,因此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而這樣的一首詩,讀了使人覺得杜甫那深沉的愁恨,以及千年的煩惱,仿佛快要從紙上溢出,觸動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弦,讓人不禁潸然淚下。
因此,這樣一首深刻的詩,無從格律上還是詩意上看,真的算得上字字珠璣,句句精妙,工整嚴謹,堪稱詩壇之瑰寶。難怪明代胡應(yīng)麟把它譽為“古今獨步,七言律詩第一”。
而作為詩圣,杜甫經(jīng)歷過天下百姓都經(jīng)歷過的無盡滄桑,也經(jīng)歷過天下百姓都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火與禍亂。所以他真的是如他筆下所寫:“百年多病獨登臺”。
正是因為這樣的經(jīng)歷,所以在杜甫的詩歌里,充滿了自己一生的愁苦哀樂,充滿了對家國天下的深切關(guān)懷。
所以我們一讀杜甫的詩,便能能感受到他對無盡的憂愁,更能夠體會到他對家國天下的深切憂慮。
換句話說,杜甫的憂愁,始終與社會、與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連。他即便是在困境之中,即便在絕望的邊緣,他也依然深深地關(guān)懷著家國時事與天下蒼生。
因此,在唐朝的詩人群體中,杜甫是獨樹一幟的存在。他或許不是技藝最精湛的詩人,或許不是命運最眷顧的幸運兒,但他的品德卻是無人能及的崇高。
正是這份崇高的品德,使他在最艱難的時刻,依然能夠為國家、為時代發(fā)出深沉而厚重的哀嘆。
因此,在過去的一千多年里,中國沒有多少人能夠超越杜甫的地位與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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