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

　　未成年人健康成長事關國家和民族未來，事關千千萬萬家庭幸福安康。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權益保護，強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3月14日，最高檢應勇檢察長在全國檢察機關學習貫徹全國兩會精神電視電話會議上強調，加強未成年人權益保護和犯罪預防、治理，對侵害未成年人犯罪“零容忍”，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意識，認真落實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協同加強專門教育、專門矯治教育。記者圍繞如何做實“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深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采訪了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教授張磊。

　　何以關注

　　未成年人犯罪的特殊性及其治理難點

　　記者：近年來，未成年人犯罪問題受到全社會廣泛關注，如何預防與治理未成年人犯罪問題引發學界深入探討。您認為，相比于其他案件，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及其辦理有何特殊性？

　　張磊：未成年人犯罪具有特殊性。未成年人尤其是低齡未成年人處于成長發育的關鍵階段，心智發育不成熟，自控能力較差，容易受外界不良因素影響。未成年人案件的辦理必須充分考慮未成年人的身心特點，充分貫徹最有利于未成年人原則。我國法律對于未成年人進行了一系列特殊規定，如刑法對于犯罪的不同年齡階段的未成年人規定了不同的刑事責任，并規定追究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的刑事責任時，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刑事訴訟法也規定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社會調查等一系列辦理未成年人案件的特殊程序和制度。總之，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要依法落實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特別程序和特殊制度，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懲教結合，在依法懲治涉罪未成年人的同時保護其合法權益，促進未成年人健康成長。

　　記者：未成年人犯罪預防與治理有哪些難點？

　　張磊：從司法實踐來看，未成年人犯罪預防與治理的主要難點在于，如何有效遏制未成年人犯罪上升勢頭。具體包括：第一，如何推動社會各界高度重視未成年人保護工作，充分理解并有效貫徹未成年人保護理念。未成年人犯罪的預防和治理問題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需要社會各界和各級黨委、政府高度重視，需要“六大保護”融通發力、各負其責，在未成年人保護中切實貫徹最有利于未成年人原則，認真落實“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同時，也要思考如何推動未成年人從小樹立規則意識、法治意識，增強責任感，強化自我約束、自我管理，遠離違法犯罪。第二，如何有效解決未成年人監護缺失問題。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涉罪未成年人監護缺失、監護不力占比較大，特別是部分農村地區留守兒童較多，加強對他們的監管和教育，是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犯罪的一項重要任務。第三，如何建立有效的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模式。當前，網絡對于未成年人的成長影響很大，很多未成年人違法犯罪都是受不良、有害網絡信息影響，在保護未成年人網絡使用權的前提下，建立有效的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模式，是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犯罪的重要措施。

　　如何理解

　　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意識的重要意義

　　記者：針對未成年人犯罪新形勢和未成年人檢察工作新要求，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意識，對于促進未成年人檢察工作有何重要意義？

　　張磊：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意識，體現了新時代對于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的新要求。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犯罪，事后的懲罰固然重要，但是加強對未成年人的法治宣傳教育，深入開展源頭預防和社會治理，為未成年人創造健康成長的空間，可以說是對他們最大的保護。對涉罪未成年人依法進行懲治，也是對他們的教育和挽救。如果對其放任不管，他們就有可能在錯誤的人生道路上越走越遠。

　　未成年人保護工作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當前，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已經從傳統的刑事領域拓展到刑事執行、民事、行政、公益訴訟領域，全方位參與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全過程。“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貫穿于未成年人檢察各項工作，體現了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的基本價值追求。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的意識，是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始終沿著正確方向穩步發展的重要保證，是不斷優化未成年人檢察綜合履職機制、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涉未成年人案件、促進“六大保護”融通發力、有效預防和懲治未成年人犯罪的重要指引。

　　如何實現高質效履職

　　做實“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的務實舉措

　　記者：您剛剛在最高檢未成年人檢察廳掛職過副廳長，親歷或近距離了解了未檢工作。在您看來，檢察機關在深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方面有哪些務實舉措令您印象深刻？

　　張磊：掛職期間，近距離目睹和見證了檢察機關在辦案中自覺增強“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的意識，采取一系列務實舉措，有效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犯罪。

　　第一，加強未成年人法治宣傳教育，攜手各方推動“預防就是保護”。2024年“六一”國際兒童節前夕，最高檢發布《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23）》，這既是全國檢察機關依法懲治和預防涉未成年人犯罪、強化未成年人全面綜合司法保護等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的集中展示，也是向社會進行未成年人法治宣傳教育的有效途徑。同時，最高檢會同教育部以“檢教同行，共護成長”為主題，舉辦第45次檢察開放日活動，讓更多未成年人近距離感受檢察溫度、法治力量。針對部分未成年人監護缺失問題，檢察機關在辦案中發現存在監護侵害、監護缺失等情況的，會全面開展家庭教育指導工作，必要時制發督促監護令，督促家長履行監護責任。最高檢等部門也聯合發布第三批在辦理涉未成年人案件中全面開展家庭教育指導工作典型案例，推動司法保護與家庭保護深度融合。針對社會廣泛關注的校園欺凌問題，最高檢與教育部共同推動健全校園暴力與學生欺凌防治機制。針對未成年人網絡保護問題，最高檢舉行“加強綜合司法保護 守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新聞發布會，發布了第五十批指導性案例，推動建立清朗、安全、健康的網絡環境。最高檢與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聯合制作并播出大型未成年人法治系列節目《守護明天》第七季，呼吁全社會共同關注未成年人保護。

　　第二，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依法做實“懲治也是挽救”。檢察機關在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全面準確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辯證把握“寬”“嚴”關系，做到“寬容不縱容”。對于主觀惡性大、犯罪手段殘忍、后果嚴重的涉罪未成年人，依法起訴。準確把握低齡未成年人暴力犯罪案件中“情節惡劣”的標準，符合條件的堅決依法核準追訴。對于罪行較輕、初犯偶犯的未成年人，則依法寬緩處理，最大限度教育挽救涉罪未成年人。對于符合條件的，依法不起訴或者附條件不起訴。結合未成年人罪錯程度、個體差異、訴訟階段等，協同公安機關、司法行政機關等部門健全罪錯未成年人分級干預機制。積極推動專門學校建設，為確保有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有人管、管得住、管得好奠定基礎。

　　第三，著力提高檢察人員辦理涉未成年人案件的能力。高質效檢察履職的前提是具有高素質、高水平、高能力的辦案隊伍。最高檢通過發布指導性案例、舉辦“未檢大講堂”、開展專題培訓等方式，著力提升未檢檢察官系統審查、全面審查的綜合履職辦案意識和能力。

　　未來，如何實現更高質效

　　深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與治理的探索

　　記者：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需要社會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您認為檢察機關應如何進一步立足法律監督職能，更高質效做實“預防就是保護、懲治也是挽救”，深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與治理？

　　張磊：經過檢察機關和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當前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取得了一定成效。2024年前11個月，全國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人犯罪人數同比上升4.4%，增幅有所放緩。深化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還可以考慮從以下方面進行探索：

　　第一，探索進一步細化完善有關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和治理規范。我國專門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起步較晚，為了進一步提高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規范性和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精準性，最高檢正在研究制定辦理低齡未成年人嚴重暴力犯罪核準追訴案件的意見，研究制定未成年人刑事檢察等“四大檢察”辦案指引，研究起草加強未成年人罪錯行為分級干預矯治的意見等工作細則。我們相信，這一系列規范性文件的出臺，對于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涉未成年人案件、推動精準預防和有效懲治未成年人犯罪將具有重要意義。

　　第二，探索如何更好發揮各界合力，深入推動源頭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受多方面因素影響，“六大保護”攜手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犯罪，絕不是一句空話。檢察機關以檢察司法保護為切入點，切實督促各職能部門履職盡責，探索真正將家庭保護、學校保護、社會保護、網絡保護、政府保護和司法保護的效果在實際中落地落實的有效措施，減少乃至杜絕未成年人違法犯罪的誘因，為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創造良好環境。

　　第三，關注涉外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的開展，向世界講好中國未檢故事。未成年人保護是各國法治最容易達成共識的領域之一，檢察機關應加強未成年人檢察外事工作，推動未成年人保護經驗的國際互鑒；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涉外未成年人案件，平等保護中外未成年人合法權益，使涉外未成年人檢察成為講好中國未成年人保護故事和中國檢察故事的重要窗口。

（來源：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