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Fi信號在凌晨兩點斷斷續續,像極了我們最后的對話——明明顯示已連接,卻收不到任何回音。
手機相冊開始模糊了。那年海邊拍的合照,浪花卷走你一半側臉,剩下一團馬賽克般的噪點。原來電子數據也會衰老,而我們笑著的瞬間,早在云端氧化成一場靜默的雪崩。
電梯鏡子里的倒影比真實多出三幀。你總說我的左肩比右肩低三度,如今無人提醒,骨骼卻在每個雨天擅自復刻舊日傾斜的弧度。樓道聲控燈忽明忽暗,腳步的回聲比心跳先認出孤獨的形狀。
自動回復成了最溫柔的劊子手。“對方正在輸入”的幽靈在對話框游蕩,像懸在懸崖邊的秒針,將期待凌遲成電子廢墟。充電器接口松動了,電流在接觸不良的瞬間,濺起那年跨年夜未說出口的愿望火星。
便利店冰柜的冷氣爬上腳踝時,想起你說“悲傷應該冷凍保存”。可保質期過后,連過期食品都能被處理,唯獨記憶卡在回收站,既不能徹底刪除,又無法恢復原狀。微波爐轉著無人領取的便當,提示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長出鐵銹。
天氣預報推送了你的城市暴雨。我在地圖軟件上測量兩座地鐵站的距離,13.7公里被換算成七年時差。雨滴敲打窗臺的摩爾斯電碼無人破譯,水痕在玻璃上織出經緯線,網住所有未抵達的晚安。
洗衣店的烘干機吞掉一枚紐扣。它曾緊貼你鎖骨下方,聽著我們被縫進同一段年輪的脈動。如今滾筒里翻滾的泡沫,正把往事漂洗成蒼白的標本。當蒸汽爬上鏡面,恍惚看見兩個扭曲的人影在霧中練習告別——原來有些轉身需要預習千百遍,才能在真正發生時顯得不那么踉蹌。
舊鍵盤的Delete鍵凹陷得最深。敲擊時的鈍響像某種慢性病,將承諾逐字刪減成病歷上的省略號。輸入法還記得你名字的筆畫,卻在聯想詞條里推薦了“無信號”“404”和“該內容不可見”。
或許我們都是被折疊的對話框,在命運的緩存區里,等著被永久清除或意外恢復。而生活總在深夜彈出系統更新提示:是否用余生的電量,繼續加載這份永不完整的1.0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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