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南二叛中,鄧艾脫穎而出,從此踏上了一代名將的傳奇之路。而在淮南三叛中,一位和鄧艾一樣都是屯田小吏出身的名將得以大顯身手,他就是石苞。
石苞是正始年間司馬師擔任中護軍時期被提拔起來的。最開始由于此人喜好女色且品行不端,司馬懿對其意見很大,但是司馬師卻認為與他的才干相比,這都是旁枝末節,因此堅持要重用他,而且逐漸引為心腹。
其實石苞之前在戰場上已經露過一次臉了,他曾在東興之戰中表現出色。此戰魏軍慘敗,只有石苞所部全軍而退。戰后主帥司馬昭也是對他大加稱贊。
或許是當時石苞給司馬昭留下的印象太深,因此這一次司馬昭便把最艱巨的打援任務留給了他。得知東吳第二批援軍即將趕到后,司馬昭立即做出了相應部署,命石苞領兵負責打援。
及諸葛誕舉兵淮南,苞統青州諸軍,督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質,簡銳卒為游軍,以備外寇。(晉書石苞傳)
不過晉書中說石苞手下有徐州刺史胡質,這個就比較離奇了,因為胡質早在250年就病逝了。況且他也沒做過徐州刺史,他曾擔任的官職是荊州刺史。而胡質的兒子胡威倒是做過徐州刺史,但那已經是曹奐時代的事了。
因此我想這里應該是晉書里的一個筆誤,真正想寫的是胡遵之子胡奮,他當時的職位正是徐州刺史,而且他也是此戰的首功。
這時東吳第二批援軍的主帥朱異率三萬人,已經抵達壽春以南約一百里的安豐城(今安徽淮南市安豐鎮一帶)。雖然朱異也是個不錯的將領,可惜與石苞相比完全不夠看。
朱異帥三萬人屯安豐城,為文欽勢。(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司馬昭軍隊雖多,但是要包圍數量不相上下的淮南軍,任務卻也很繁重,所以無法抽掉太多兵力與朱異交戰,于是只能挑選少量精兵分配給石苞,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之后朱異繼續進兵陽淵。關于陽淵我們有必要做個詳細說明,因為這關系著吳軍的前進線路問題。
今天壽縣以南有一大一小兩個湖泊,大一些的叫瓦埠湖,小一些的叫安豐塘,但是在古代,西起沘水東至淝水的廣大區域之間,有一片大湖,稱為芍陂。
芍陂是春秋時期楚國令尹孫叔敖主持修建的蓄水灌溉工程,對楚國郢都周邊的農業發展有著極大的作用。雖然在漢代以后由于地質變化以及人工圍墾等因素,水域面積有所減小,但也遠比今天要大。
而關于陽淵,一種說法認為陽淵在安徽霍邱縣東北,也就是壽春以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吳軍走的路線就應該是芍陂西岸。
這種說法我認為應該是不準確的。首先淵這個字,顧名思義就是水潭,比如著名的澶淵之盟發生的地點澶淵,就是河南濮陽市境內的一片小湖,而壽春以西并沒有這樣的地方。
另一種說法認為陽淵是芍陂東南方的一片小湖,這是比較有道理的。
根據水經注記載,施水(今南淝河)由西北方注入巢湖(彭蠡澤)。而施水在注入巢湖之前分流,另一條名為枝水,向北注入陽淵,也叫陽湖。
施水又東,分為二水,枝水北出焉,下注陽淵。(水經注)
東吳若是走的這條路線,那就是芍陂以東。這不僅與水經注記載相吻合,還與常規的軍事理念一致,因為這樣可以水陸并進,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由于諸葛誕已經降吳,之前合肥一帶的防御肯定會向東吳開放。那么吳軍就可以從長江一線進入濡須水,過巢湖后進入施水,最后經枝水到達陽淵。
石苞命兗州刺史州泰前去阻擊,這位州泰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的資歷比石苞更老,是當初司馬懿在荊州時期提拔起來的。
州泰的軍事履歷也非常豐富,早在征討孟達時他就擔任先鋒,后來在新城太守期間也有過大勝東吳的經歷。遇到了他,朱異注定討不了好。
三年春正月,荊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州泰攻吳,破之,降者數千口。(三國志魏書魏書三少帝紀第四)
朱異本想拿個頭功,沒想到卻挨了當頭一棒,被打得大敗。州泰乘勝追擊,吳軍損兵兩千。
孫綝本是抱著建功立業的心態來的,聽聞敗訊后大怒,親率大軍進兵鑊里(今安徽巢湖北岸),令朱異督丁奉、黎斐等,領五萬兵馬再次出擊。
其實對比當時雙方的形勢,淮南軍和東吳一方的劣勢并不大,他們不僅總兵力更多,而且吳軍近十萬的主力在外,威脅性是很大的,因為圍城的魏軍也不知道東吳援軍什么時候出現。
可是淮南軍和東吳這兩股勢力的主帥一個接一個地犯糊涂,諸葛誕是在優勢期當了慫包,痛失好局;孫綝則是太過沖動也太過急躁,使用添油戰術這種昏招。僅從主帥角度看,淮南三叛就是一場必爛的戰爭,而軍事能力平平的司馬昭竟然更勝一籌。
朱異的五萬人馬這次還是走芍陂以東的水路北上。芍陂以北有一條河流名為黎漿水,黎漿水注入淮水的支流淝水。在黎漿水以南有黎漿亭,朱異的五萬大軍就屯駐在這里。
淝水還有一條支流名為閻潤水,這條河正好和施水的支流枝水交于陽淵(陽湖),這就是朱異的行進路線。
肥水東北又合閻潤水,上承施水,于合肥縣北,流徑復道縣西,水積為陽湖。(水經注)
這樣一來長江與淮河的水道就徹底連上了,如果合肥放開口子的話,東吳水軍可以直趨壽春城下。建安十四年曹操率水軍南下合肥,也是走的這條路線。
十四年春三月,軍至譙,作輕舟,治水軍。秋七月,自渦入淮,出肥水,軍合肥。(三國志魏書武帝紀第一)
不過要想達到直逼壽春的目的,就必須突破壽春以南最后一道防線黎漿水,而石苞不可能讓吳軍輕易得逞,這注定是一場硬仗。
目前東吳兵多,石苞沒有急于交戰。畢竟對方是五萬人馬,在己方不占優勢的情況下想要一口氣擊潰敵軍還是很難的,石苞決定誘敵深入,分而擊之。
朱異果然中計,命任度、張震二人挑選六千人組成敢死隊,在黎漿亭以西六里處架設浮橋,趁夜色渡過黎漿水,并修筑營壘,準備做灘頭陣地。
石苞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之前你有五萬人我或許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只有六千人卻敢前來送死?
石苞統率的都是仔細挑選出來的精兵,戰斗力不容小覷。在他和州泰的奮戰下,東吳前部兵馬大敗。朱異見形勢不妙,只好先撤到一座高地上休整。
見無法速戰速決,朱異打算先拿下一座據點以便長期作戰,目標就選擇了五木城。五木城具體地點無法考證,姑且就認為是壽春南部的一座小城。
為了攻下五木城,朱異命人制作箱式戰車并圍城,估計是為了抵擋弓弩的射擊。
異復作車箱圍趣五木城。(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但或許是戰車機動性太差,石苞和州泰發動了一次突擊,朱異又吃到一場大敗。
吳軍連敗兩陣,士氣受挫,但很快一個更大的打擊就將襲來。
之前朱異大軍駐扎黎漿亭,而糧草輜重則囤積在都陸。關于都陸,一種說法認為在安徽六安市一帶,這應該可能性不高,因為沒有理由把糧草存放地設在那么遠的地方,如果走的是芍陂以西的路線倒還能理解,但現在并非如此。
東晉史學家王隱曾寫過一套晉書(與唐代房玄齡主持編纂的不是同一部作品),這部作品目前已經失傳了。但通過資治通鑒引用的注解,還有一定內容保留下來。根據這部書記載:都陸就在黎漿水之南。
又據晉紀,都陸在黎漿南。(資治通鑒,胡注)
這樣的話就比較合理了,屯糧地都陸應該就在大軍駐地黎漿亭以南不遠處。
這個安排本身倒沒什么問題,但是東吳畢竟長期被阻擋在合肥以南,對壽春一帶的山川地理形勢不甚了解,而唯一熟悉地形的文欽還不在跟前,因此被魏軍抓住了漏洞。
之前泰山太守常時被司馬昭斬首,胡烈接替了他的職位。胡烈和胡奮一樣都是車騎將軍胡遵之子,當初胡遵在東興大敗,這下胡烈有機會替父親報仇了。
胡烈率五千人為奇兵,經過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迂回到吳軍背后,對都陸發動奇襲,將糧草輜重焚燒殆盡。
而魏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詭道襲都陸,盡焚異資糧。(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這下朱異是徹底沒戲唱了,只好返回鑊里,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經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當時孫綝又讓朱異領兵三萬出戰。這個命令從各個角度來看都是不可理解的,吳軍已經連敗四場,士氣低迷,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應該盡快止損班師了,就算要繼續打,那也得孫綝親自帶隊全軍出擊才有一點機會。
可是之前五萬人都戰敗了,這次派三萬人頂什么用呢,這不是去送死嗎?孫綝雖然軍事能力不高但也沒理由做這樣的蠢事。
因此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孫綝其實已經放棄壽春了,他真正要的是朱異的命。
當初孫峻讓文欽、呂據、劉纂、朱異、唐咨幾人領兵北伐,結果因為孫峻猝死而終止。但在隨后發生的呂據叛亂事件中,這幾個領兵大將里,只有朱異沒有站隊,而其他人都支持了孫綝,特立獨行的朱異必然招致了孫綝的嫉恨。
這一次孫綝就是要讓朱異兩難,接受命令則基本必敗,那么就以軍法處斬;不去就直接以抗命為由處斬,左右都是個死。
當時陸抗看出不對勁,勸朱異別去見孫綝,朱異不聽,結果當場被殺害。
后來孫綝又讓弟弟孫恩去救壽春,而自己返回建業,但這支救兵卻一直在打醬油,直到諸葛誕敗亡也沒發揮任何作用。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吳軍連戰連敗,又發生了內訌,早就無心再戰了,孫恩出兵三萬應該頂多就是為了鼓舞諸葛誕的,而真打是不可能的。
綝既不能拔出誕,而喪敗士眾,自戮名將,莫不怨之。(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目前諸葛誕是徹底沒指望了,看起來突圍已經是他唯一的生路了,但事實上諸葛誕卻沒這么慌張,因為他手里還有最后一張底牌,這也是他敢于放棄外圍據點龜縮在壽春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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