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韭菜

幾十年后，我仍然記得

媽媽、姑姑還有小姨

擇韭菜時的情景。

捏住菜根，將泥土

和一層薄膜褪去，

咔噠一聲掐掉爛葉，

上香般擺在一邊，一根根

白頸頎長，裙擺翠綠。

今天，十幾分鐘后，

當我清洗指甲污泥時，耳邊

忽然響起宋世雄的聲音。

寫在后面：

韭菜擇凈，切段備用。雞蛋兩或三個，打散，放一丟丟鹽，一丟丟嘛，就是一丟丟。

開火熱鍋，把韭菜直接倒入翻炒，炒出水分。這個是看視頻學的，再炒時韭菜出鍋會比較硬挺一些，出鍋關再撒一丟丟鹽。

再開火，下橄欖油，炒雞蛋，不用全熟，略成形時用鏟子劃幾下，切成碎塊放入碗中。

三次開火，放油，放韭菜，蔥姜蒜可省，韭菜本即有辛辣味。翻炒幾下，放雞蛋，繼續炒，再加一丟丟生抽。個人比較喜歡炒雞蛋時放生抽，有股醬香味兒。

雞蛋金黃，韭菜深綠硬挺即可出鍋，有蝦仁的話可以提前白灼下鍋翻炒。

這回茼蒿炒得更好吃一點

春天到了，該吃新韭了。

唐代詩人杜甫有名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贈衛八處士》）

這首詩，寫杜甫貶官途中，遇到少年時好友衛八。杜甫起筆便是“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若干年后再見，“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處士，是隱居不為官的士人，從詩中來看，衛八絕非大富大貴之人，但既然是舊時老友，離亂后再見少不得要好好招待一番，如此，才連夜冒雨割來新韭，又端上來夾雜黃米的新飯。

這里有一個典故。

相傳東漢名士郭林宗，朋友晚上來做客，他為款待客人，特意剪韭菜做餅，“冒雨剪韭，郭林宗款友情殷。”（《幼學瓊林·花木》）杜甫這樣寫，感謝了衛八的盛情，也對衛八是一種抬高，以前代高士以比擬。

現代人說起韭菜，總有人壞壞地笑，說這東西興陽。這當然也是有根據的，古書比如說《笑林廣記·閨風部》就有明確記載：夫婦同飯，妻問曰：“韭蒜有何好處，汝喜吃他？”夫曰：“食之，此物如鐵棒一般的。”妻亦連食不已，夫曰：“汝吃何用？”妻曰：“我吃了像鐵箍一般的。”

古代笑話，還是看文言的好，翻譯成白話文，便少許多樂趣。

當時，從二手書攤買了本文白對照的《笑林廣記》。討厭的是，白話版本有幾處要緊頁面被人撕掉。于是對應找文言文，竟然一頁沒撕，學古文還是很有用，咱們不能吃沒文化的虧。

話說回來，如果這東西管用，那男性科就不用開什么藥，路邊藥店門口也不用掛什么“萬艾可到貨”之類的熒光閃爍小牌牌，直接在藥房扎個大棚，藥店里擺一堆掛著泥坨坨的新鮮韭菜就可以了。

說歸說，鬧歸鬧，擇韭菜是個費力事。同事交流做菜經驗，說為了好洗，干脆把韭菜根都切掉。

想起小時候，都是家里的女性長輩擇韭菜，確實需要耐性，要一根根耐心地摘去泥土，去掉爛葉。寫到這里，又一次想起當時家人掐爛梗葉時那聲清脆的——咔嗒，還有那時電視機里女排姑娘比賽宋世雄的解說：“中國隊雙人攔網，球落在對方界內，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