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為什么墜機,墜機死掉的是不是戴笠,這些問題一直很有爭議,美國漢學家、歷史學家、美國國際研究委員會會長、中國研究聯合委員會會長、中國史學家魏斐德(Frederic Evans Wakeman)在《間諜王:戴笠與中國特工》一書中描述:“關于飛機失事的消息被壓了五天。直到3月22日,軍統的參謀長李崇詩有機會調查失事地點,戴笠的死訊才得以公布。”
戴笠死亡的消息為什么壓了五天才得以公布?軍統怎么會有參謀長?魏斐德是寫錯了還是聽錯了?毛人鳳告訴沈醉的那句話,能否證明老蔣在戴笠墜機后的表現,反常得似乎像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細看相關史料,我們才發現魏斐德還真沒有寫錯,只不過是翻譯的文法有些問題:李崇詩確實是軍統的人,也確實當過參謀長,但卻不是軍統參謀長:他是“中美合作所”參謀長、軍統東南辦事處主任兼廣州警備司令部參謀長。
戴笠1946年3月17日墜機身亡,李崇詩3月22日才趕到墜機現場,這速度有些太慢了,而且跟沈醉的回憶錄有些對不上號:按沈醉的描述,老蔣和毛人鳳在3月18日就已經確認戴笠墜機身亡,尤其是毛人鳳那句話,更是讓人不能不對老蔣產生懷疑。
1946年3月22日的報道是這樣的:“就本月十七日從青島起飛的軍用飛機在南京附近被發現墜毀一事,國家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參謀長李崇詩,昨天(三月二十一日)從上海到達此地(南京)調查這架失事飛機的情況。據悉戴笠將軍也在那架飛機上。因此,所有部門都對他的安全表示了極度關切,但他的下落有關部門尚未確定。”
通過《大公報》的報道,我們也能看出當年軍統確實挺神秘的,連那么大的報紙,也會將李崇詩的職務寫成軍統似乎沒有的參謀長——筆者查閱資料,也沒發現軍統有參謀長一職,戴笠不在局里,負責的是主任秘書鄭介民或代理主任秘書毛人鳳——軍統先后有幾任掛名的局長,負責實際工作的副局長卻只有戴笠一個,鄭介民接班也沒被任命為副局長,而是直接當了正局長。
戴笠墜機,最高興的就是鄭介民,唐縱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毛人鳳則是喜憂參半,當時的軍統,就像趙襄子、魏桓子、韓康子殺智伯瑤后的三家分晉,戴笠的密友、軍統局東北辦事處處長兼東北行營督察處處長、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督察處處長文強中將嚇得直接跑路:“軍統局內分為三派,相互爭得厲害,他們都要當局長,我看三派勢 力都很強,我如果再在這里搞,就會出問題。他們哪一派都會隨便把我打掉,我接近哪一派,都會有殺身之禍。”
文強離開軍統,已經被任命為正局長的鄭介民極力挽留,還給文強留了個“軍統設計委員會的中將委員”的職務,表示文強愿意“回來”也好有個去處,而剛被任命為副局長的毛人鳳就顯得虛情假意了。
文強在《口述自傳》中回憶:“我又到毛人鳳那里,毛人鳳的資格比我低,我已經是中將,他還是少將。他說:“你要離開,我們這里分成三塊了,還不曉得鹿死誰手,你也不參加到這里 頭來占一份?”
文強原本就是害怕卷入三巨頭之爭而丟了自己的人頭,又怎么會聽不出毛人鳳這頭笑面虎的話里藏著刀子?再想想戴笠死前的反常表現,文強是一刻也不敢再軍統多留了。
在沈醉回憶錄中,戴笠飛機“失聯”后,老蔣和毛人鳳都表現得很“焦灼”,但是在魏斐德和文強看來,戴笠之死絕沒有那么簡單,甚至連戴笠上飛機前幾天,就已經預料到自己“不得善終”。
文強在《戴笠其人》一書中說:“他在臨死前的一段時間里,精神非常煩惱苦悶,唯恐老蔣把他一腳踢開。他曾說過‘伴君如伴虎’,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是一帆風順,幾次到了要被‘賜死’的關頭。”
魏斐德更是直言不諱:“在蔣介石政府中最招人恨的是戴笠將軍……美國戰略情報局在飛機上安置了炸彈,飛機在飛到5000英尺高度時尾部爆炸了。”
戴笠跟美國海軍的關系很好,但是跟戰略情報局顯然跟老蔣的夫人走得更近,就連當年老蔣的空軍、民航,也跟老蔣的夫人有著密切的聯系,據說戴笠“專機”忽然換了駕駛員,就是“航空委員會”秘書長、蔣系“航空之母”的授意。
戴笠墜機,文強和魏斐德都是事后才得到的消息,當時在軍統局本部當總務處少將處長的沈醉,則跟毛人鳳一起拜見老蔣,并表示自己可以跳傘去搜尋戴笠。
據沈醉回憶,當時老蔣急得夠嗆:“以往去見蔣介石總是要等很長時間,但這次一通報,蔣介石馬上接見……當我們向他敬禮告辭后,他居然把我們送到辦公室門口,并且緊緊盯住我的眼睛,伸出手來,很用力地和我握了一下,仿佛在說:好好干!這次就看你的了!——這是過去見他從來沒有過的。”
在沈醉筆下,老蔣對戴笠可謂“情深義重”,這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因為沈醉被特赦后正常出版的回憶錄,也經常稱老蔣為“蔣老先生”。
沈醉說戴笠失蹤,老蔣和毛人鳳都很著急,但是卻在無意中轉述毛人鳳的一句話時漏了底:“我們(3月18日天黑)趕回局本部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一走進辦公大樓,毛人鳳就紅著眼圈告訴我說:‘戴先生可能已經遭到不幸了。剛才,李人士(南京辦事處處長)從南京來長途說,17日中午有一架軍用機墜毀在南京附近,但不知是不是222號專機。我已向委座作了匯報,他認為一定是那架飛機。他估計戴先生已經遇難了。’”
毛人鳳這句話大有問題:人在南京的李人士尚且不能確定墜毀的就是戴笠專機,為什么老蔣能一口咬定就是那架飛機,而且戴笠已經死了?
這還不算完,老蔣用電話把毛人鳳找去,半小時后回來告訴沈醉等高級特務:“委座已接到航委會的報告,說墜毀的正是戴局長的那架飛機,并肯定全機人員均已遇難,無一幸存。”
老蔣說“一定”,航空委員會說“肯定”,這就不能不讓人生疑了:蔣氏夫婦,為什么在沒有任何“救援人員”趕到現場的情況下,就確定戴笠必死無疑?
毛人鳳也是一頭老狐貍,他跟軍統高級特務們轉述老蔣的話,必然是字斟句酌,可是這兩句話用的“一定”和“肯定”,當然絕非他信口開河——借給毛人鳳十個膽子,也不敢編造蔣氏夫婦的話,更不敢傳錯話。于是我們就能從毛人鳳這兩句話中發現大問題了:是不是蔣氏夫婦已經“預定”了戴笠的死亡?
如果毛人鳳沒有傳錯話,那么蔣介石和宋美齡就大有問題,沈醉這個“資深特務”的回憶錄,也確實值得細品,他一向措辭極為嚴謹,為何在復述毛人鳳這兩句話的時候,用了那么多“定”字?
將沈醉的回憶錄與文強的《口述自傳》、《戴笠其人》結合起來看,睿智的讀者諸君可能還會發現當年的軍統特務沒有半點義氣,就連沈醉也起了野心:“在軍統這幾個負責人中,我的年紀最輕,加上我培養的一些學生,何愁將來不會后來居上,獨樹一幟呢?如果鄭介民主持軍統工作,仍然會是毛人鳳負實際責任,天長日久,毛人鳳將取代鄭介民,到那時,我再取代毛人鳳就不成問題了。”
連沈醉都對戴笠之死沒有十分傷心,甚至可能還有些眼熱心跳,其他的人就更不用提了,他之所以引述毛人鳳那兩句漏了蔣氏夫婦老底的話,是不是也大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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