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赴酒會
文/石清華
丁老師除喜歡喝點酒、讀點書外,似乎沒有其他嗜好。
退休后沒事,常與幾位好友相約打花牌。輸贏沒什么關(guān)系,聊天、喝酒才是最開心的時刻。這大約是人們常說的老有所樂吧,有時又覺得不如意,卻也無奈。
一般上午九點鐘左右約定小酒店,葷素搭配輪流帶酒,不慌不忙、慢吃慢喝,然后到老年活動室下象棋、打花牌,下午四點多鐘散場,各自回家晚餐。許多時候相邀去小酒館,價格不貴,衛(wèi)生尚可、人也較熟。朋友們碰碰杯、吹吹牛,情投意合、相互嬉笑,寶貴的時光在這快樂中不知不覺溜走,只留下老年人的充實。
還沒散場前,甲朋友即邀請另一桌上打牌的乙朋友去喝酒。乙與我們交往了一段時間,牌技不錯、人很機靈、十分聰明。逢場作戲、隨機應(yīng)變、吹牛拍馬、玩弄女人等等都是行家。有一次與他打牌時,牌桌上有一性格外向、豐滿漂亮的年輕女人,他大約有點魂不守舍了。但見兩眼發(fā)亮,在她單薄的半開領(lǐng)口下掃來掃去,宛如磁鐵的高地牢牢吸著他的目光。守醒時,則側(cè)過身去,將頭靠近她的肩頭,為其出謀劃策。
“小方,你好標致啊。”
“我是蠻標致,你想看啦,那就看個飽吧。”
“光看不吃怎么會飽呢?”
“你想吃什么?”
“你說還有什么可吃的呢?”
“我隨身帶著的只有兒子的糧袋,你這么大了還想吃,也不怕丑哇。”
乙隨手在小方的臂上捏了一把:“你有這么大的兒子啊?當兒子也可以,我要和媽媽睡覺的。”
“真不怕丑,長這么大了還要和老娘睡覺。”
別人打一孔字,小方清脆地喊:“撞起。”
乙雙眼像狼一樣地射著綠光,色瞇瞇地問:“撞不撞得進去?”
“少說廢話。”
別人打一個十字,打牌的人叫通十,她說:“等一下,看搞不搞得好。”
乙摸了一下她白嫩的手問:“你搞不搞的、通不通的?”
“搞的、捅的,你有膽量嗎?少說點話。”
“對,少說點話,安靜點吧。”老丁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打了一會兒牌,乙見小方隨和,對他的調(diào)戲并不生氣,也就更加放肆。他們緊鄰坐著,打牌時常常用靠在桌上的手臂、手去碰她的手臂和手,有時出牌故意把手一揚,去觸一下那高高聳起的磁鐵,也只得到“注意自己的形象”的責罰,旁人對小方的身份也有些懷疑起來。
老丁順著小方的話多了一句嘴:“是的,大庭廣眾之下,注意自己的形象好一點吧。”
乙將花牌朝桌上用力一板:“老丁,什么意思,先說我沒做聲。老說什么呢?有狠欺負別人去,欺負我干什么呢?”
老丁渾身不自在,無地自容,與其計較又不值,只好甘拜下風(fēng):“對不起,老乙。我說錯了,你來扇我一耳光吧。”
“朋友一場,那就算了唄。”
本想丟牌走人,又未免小家子氣,只好忍氣吞聲地堅持啰。從此之后,見他躲路走,沒有了往來。
甲邀約了乙后,回過頭來: “老丁,散場后喝酒去。”回答斬釘截鐵:“不去。”
“去嘞,沒有別人,都是幾個熟人。”
“不去。”
有人邀請喝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酒逢知己千杯少”,本來很完美了,哪知作者又心血來潮,加上一句“話不投機半句多”呢。
那時老丁教一位同事的女兒,她聰明、乖巧、聽話、努力,成績很好。那位同事與老師們的私人關(guān)系皆不錯。大家自然傾其所能,使其女兒的成績達到了所能及的最高境界。因此家長真心誠意地請班主任丁老師接班上的老師周末去喝酒。老丁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就答應(yīng)并聯(lián)系了班上的所有任課老師。
到了周末,這位家長早早電話:“丁老師,你快來啦。我請的陪客花副校長已經(jīng)來啦。”
一聽老花去了,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班上的每一位老師都接到了,他們馬上來。很抱歉,我今天突然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不能來。”
那個老花,一是自恃才高、孤芳自賞。自認為普通話說得好,其實也就讀a字不卷舌罷了。教學(xué)水平不入流,無論教什么層次的什么班級,也無論小考、大考,所帶班的學(xué)生成績都是“白面書生背虎榜”。二是趨炎附勢、投機鉆營,那倒是一點也不夸張。當初走后門從外鄉(xiāng)調(diào)入學(xué)校后,很快就攀上一門親戚:拜比他大幾歲的教育總支書記為干爹并常常孝敬,不久即當上了政教副主任。當上副主任沒幾天,在與老師們聊天時,時不時就冒出那句“不跟你們這些當老師的說了”的口頭禪。老丁也很討嫌地時不時地補上一句:“干兒子,你是個什么東西?”三是為我所用、過河拆橋。當他需要你時,可以把你叫爺爺,當他不需要你時,你把他叫爺爺也不理。其與所教女生不當?shù)膬尚躁P(guān)系東窗事發(fā),干爹竭力周旋才免去了牢獄之災(zāi)。干爹下野后,想請些朋友聚聚,慶賀年滿甲子之喜。干爹想想曾有恩于老花,就委托老花辦理。老花通知了該請的人,慶賀生日那天被通知者皆去了,他卻沒去,別人問怎么沒去,理由簡單:“我又不欠他的人情。”
有次他的八位同學(xué)都到學(xué)校一位同事家吃喜酒,一桌十人還差一個。這時老丁正好來了,他一看老丁,雖平時與他抬杠,但從不背后指責他、也不說他的壞話。他招一招手:“丁老師,來來來,這里正好還缺一個喝酒的人。”
丁老師入座,老花很正經(jīng)地介紹:“這是我們學(xué)校的丁老師。教學(xué)水平高、有能力、會說能寫、為人正直、敢說真話。”
酒喝到高興處,全都使出渾身解數(shù),天南地北地神吹。他們大多是小頭目,吹噓自己本領(lǐng)高強,如何得到別人的喜歡。我一介布衣,自然無話可說。忽然有一人問:“丁老師,你認為花校長怎么樣?”
老丁略一思索,抿一口酒,笑一笑:“我認為花校長是優(yōu)秀干部。”
“哇,老花你在老師們心中的印象蠻好的。”
“哈哈哈,大家喝酒,丁老師蠻老實的,一向說真話,喜歡直來直去。”
一杯酒下肚,他的一位同學(xué)有點疑惑地問:“丁老師,你認為優(yōu)秀干部應(yīng)該具備哪些條件呢?”
我看了看大家等待的眼神,又抿了口酒,把聲音提高八度:“其實很簡單——吃喝嫖賭、貪占搶拿、坑蒙拐騙,一樣不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學(xué)生家長三番五次地打電話,還先后請了丁老師的幾位好友多次電話相邀:說無論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喝酒了去辦也行。
“沒時間,不來。”
沒過幾天,師范的丙同學(xué)請幾位朋友聚一聚。因我與他多次同去看望一位英年早逝的同學(xué)的老母,請他喝過幾次酒,所以我這個純粹的老師也在被請之列。丙電話通知:“老丁,本周星期五九點到土菜館喝酒,只有趙局長、錢局長、孫經(jīng)理、李主任等幾個人。”老丁一聽嚇壞了,都是有權(quán)的、有錢的,我夾在里面干什么呢?這些權(quán)貴者幫過丙的忙。如醫(yī)藥費的報銷,當上學(xué)校有油水的會計,幫孩子安排工作等等,他們都出過大力,心存感恩、理當回報。只是去當個陪襯,以顯示他們的成功。雖然一直有甘當綠葉的思想,但這個綠葉不環(huán)保,當?shù)脹]意思。所以很明確地回絕:“沒時間,不來。”
四點多鐘散場,乙已應(yīng)甲之約在等候。
“走,老丁,喝酒去。”
“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不去。”
“去啦。”甲說著拉了拉老丁。
“謝謝,我不去,肯定不去。”說完騎車離去。
(2020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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