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把玩具塞進女兒的小手,她晃了幾下,玩具就掉了。
我鼻頭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女兒出生后,在醫院做身體指標測試時,有些肌無力,醫生說女兒輕微腦癱,運動功能損傷。
我接受不了現實,可我用玩具試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
寶寶的抓取能力是很強的,偏偏女兒做不到。
我拉著她的小手,眼淚止不住。
怎么能不恨呢?只因婆婆的一句“順產對孩子好”,本該全須全尾的女兒,成了這樣。
當初,我就不該舍棄一切,追著李斌嫁進婆家。
2
我和李斌是大學同學,大二時在一場校慶活動中認識后,互生好感,成了戀人。
到了畢業季,我先進了當地一家財務公司實習。
李斌卻在他爸媽的安排下,去參加考試,最后回老家端上了鐵飯碗。
他說不想和我分開,讓我和他一起回他老家。
我很猶豫,我實習的那家公司薪資不錯,實習工資就5000一個月,在二線城市來說,打著燈籠都難找。
現在讓我放棄,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開始,我下不了決心。
李斌爸媽催得緊,一天幾個電話問,他就先回老家了,讓我趕緊考慮。
李斌回去后,一開始天天給我打電話,聊生活聊我以后的打算。見我遲遲沒下定決心,他就漸漸沒了動靜。
都說畢業就分手,還挺真實的,我打算接受現實,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大姨媽一直不準,沒當回事,發現的時候已經2個月了,有了孕吐反應。
我只能跟李斌說了實話,他在電話中哦了一聲,隨后不冷不熱地說:“那你就辭職來找我吧,我帶你回家。”
3
我買了高鐵票,忍著孕期的不適,坐了5個多小時的車。
李斌來車站接我,表情淡淡的,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他打了車,一路上和我沒什么交流。
我以為李斌會直接帶我回家,沒想到他卻把我安頓在了酒店。
“不是去你家嗎?”我問。
他卻支支吾吾:“我爸媽忙……那什么,以后見也一樣。”
我也不是傻子,在我的質問下,李斌才告訴我實話。
原來,他媽一見我是外地的,還沒有穩定的工作,就說不想見我,因為她覺得我配不上李斌。
我這才知道,我和李斌的關系,他自始至終都沒跟家里說,若不是我懷孕了,他可能至今還瞞著。
我氣極了,李斌雖然工作穩定,但是我的工資比他高多了,而且我家的經濟條件也不比他家差。
我來投奔他,他們家卻嫌我拿不出手。
“我工作都辭了,他們說不見就不見嗎?”我堅持讓李斌帶我回家,這口氣我得出了。
他爸媽對我很冷淡,他媽言語輕慢:“他有好工作,你啥也沒有,話都說不到一塊去!我給你一萬,你去把孩子打了吧,錢坐月子都夠了。”
李斌剛要替我說話,被他媽刀了一眼,他立馬閉嘴。他爸嘆了口氣,沒吭聲。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家他媽說了算,別人說什么都不好使。
若不是家教拘束著,我真想給他媽一巴掌,可我只能忍了忍,說“誰稀罕”走了。
我決定盡快去做手術。李斌追了出來,他聽了我的決定,說陪我一起去。
意思挺明確的,他打算放手了。
我也心灰意冷,就當我瞎眼了吧。
可醫生建議我不要流產,因為我子宮發育狹小,萬一手術稍微出點差錯,以后就會失去生育的能力。
命中注定似的,我和李斌非要有一段孽緣。因為我爸媽聽我說打算當單身媽媽,立馬從老家殺了過來。他們告訴李斌,若他不娶我,他們就去他單位,把他的事兒告訴他領導。
親家初次見面,像仇人似的分外眼紅,你毀了我女兒,你兒子也別想舒坦。
我爸是生意人,我家有點家底,脊梁骨也硬,李斌媽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就這樣,我們的婚禮,在矛盾中戲劇登場,又草草收場。
4
婚后,我沒有和公婆同住。他們早就給李斌準備了婚房,新房開灶那天,婆婆還陰陽了一句:“可惜了這么好的房子。”
她可惜的是誰很明確,總不能是她兒子。
我裝啞巴,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以后眼不見為凈。
婆婆把我當透明人,我懷孕期間,她來了幾次,也是和李斌有說有笑,做飯也不顧及我不吃辣,只管李斌的口味。
飯桌上,婆婆還時不時敲邊鼓,說她打算參加老年模特隊,得巡演,沒空伺候月子,也沒這個打算。
誰稀罕呀?我早就定好了月子中心,還是我爸媽掏了4萬塊錢。
指望著李斌那幾千塊?說的好聽是鐵飯碗,說的不好聽,就是提前養老的閑差,能頂什么?
對李斌,我心里橫著一根刺,怎么也拔不掉。
我們家的日子,就是每個人都在克制,努力維持面子上的和諧。
這種和諧,終結于我生產那天。
5
孩子是突然發動的,比預產期提前了半個多月。
我半夜被送到醫院時,李斌才臨時給我爸媽打電話,可他們過來需要時間。
所以,我被推進產房的時候,只有公婆和李斌陪著我。
一番檢查后,醫生說胎兒臍帶繞頸一周,胎位稍稍不正,問我們打算怎么生?
我當時是慌亂的,已經開始了規律的宮縮,失去了判斷力。
婆婆斬釘截鐵:“順!對孩子智力好。”
“我聽我媽的。”李斌說,隨即簽了字。
因為我骨盆窄小,加上我很緊張,宮口開的過程是漫長且深刻的。
我對疼痛很敏感,腳趾不小心碰到凳子腿都會流眼淚,何況是生孩子。
開骨縫到三指,要被推進產房時,疼痛讓我迅速脫力。
醫生問要不要無痛順產,可以不那么疼,畢竟到十指開全,還有四五個小時。萬一累虛脫了,孩子分娩時就會無力。
婆婆再次擲地有聲:“不打!老一輩沒這些,不是照樣生孩子?是藥三分毒,誰知道對孩子好不好。”
人沒法理解認知以外的事,醫生也沒法說服一個靠經驗判斷的婆婆。在醫患矛盾頻發的年代,李斌的雙重肯定,徹底斷了我無痛分娩的念想。
凌晨六點,我被推進產房,頭上疼了一層一層汗,這都沒關系。讓我絕望的是,宮口快開到十指時,醫生口中說了句:“胎兒心律下降。”
我是事后知道,胎兒的正常心率是110到160,而女兒心律掉到了100。
考慮到胎兒供氧,醫生給我上了氧氣面罩,還讓我改為左側臥位,來改善胎盤供氧。
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又疼又怕又無助,只能一遍遍祈禱,一切要平安。
可老天沒聽到,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胎心兩次下降,接近80。
醫生跑出去搖人,專家會診,立馬把我推進手術室剖腹產。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期間,醫生兩次出產房,詢問婆婆和李斌的意見,考慮到胎兒窒息風險,建議順轉剖。
可婆婆仍舊詢問醫生,是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順?有一點機會的話,還是希望我能順,說小孩腦子經過產道擠壓,會更聰明。
還說順產刺激雌激素分泌,以后才能有乳汁,孩子才有免疫力。
她壓根沒考慮過我的死活。
麻醉針從我的腰椎打進去,因為時間緊急,來不及等麻醉針充分發揮作用。
醫生試探性捏了捏我的腳和肩膀,問我哪個更疼?
我剛說肩膀更疼,手術刀就劃到肚皮上了,那時我還沒吃透麻藥,還有痛感。
那一刻,我覺得我不是產婦,是羔羊。為了孩子,我咬破了嘴唇,感受著腹部的撕扯。
差不多半小時,孩子出生了,醫生抱著她給我看了一眼:“女寶,7斤!”
我一下子就哭了,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委屈。
生產過程堪比打仗,手術記錄顯示,羊水二級污染,胎兒宮內窘迫,臍帶扭轉。
我和女兒相當于走了一趟鬼門關,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被推出病房的時候,我聽到婆婆嘟囔一句:“早知道是個閨女,早就剖了,生個孩子都生不靈。”
我若不是已經虛脫,非要站起來和她大戰八百回合,還有李斌,這個徹頭徹尾的媽寶男!
以前,我總覺得保大保小這種戲劇性的事,只有電視劇才有,就這么發生在我身上,做夢似的。
爸媽在我出產房兩小時后,才匆忙趕到,我看到我媽的那一刻,淚崩了。
不過我什么也沒說,實在沒精力再看兩家父母斗法。
6
然而,這不是終結,只是開始。沒幾天,我發現女兒有些不正常,她吸吮無力,連簡單的吞咽都很費勁。
一番檢查后,當“腦癱”兩個字從醫生口中蹦出來時,我渾身冰涼,大腦一片空白,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婆婆和我媽的爭吵,將我拉回現實:“我們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竟攤上個傻子!”
“當初就不同意你娶她,真是個災星!”是婆婆的咒罵。
李斌雙手胡亂抓著頭發,手足無措的像個懦夫。
我媽緊緊抱住女兒,像個潑婦一般罵回去:“誰是災星?不說,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么糟踐我閨女……”
她們對罵,爭吵,要不是我最后爬到窗邊,她們甚至要動手。
醫生都慌了,勸我想開點,孩子只是輕微的腦癱,影響了丁點運動功能。
“只要盡早干預治療,有康復的希望。”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已經對不起女兒一次,不能就這么拋棄她。
女兒辦了住院手續,住進了新生兒科。我定好的月子中心也沒去,我做不到把她扔在醫院。
醫生給制定了早期方案,給女兒服用神經保護和修復的藥物,結合高壓氧和肢體康復訓練,每月需要住15天院,費用7000左右。
除了精力,財力也是很大的挑戰。
我覺得那段時間像是渡劫。剖腹產的傷口疼痛,女兒又這樣,婆婆的冷言冷語,李斌的懦夫式逃避……
公婆幾乎沒來看過我和女兒,我知道,他們心里也怨我生下這樣一個孩子。
女兒是高需求寶寶,一刻也離不開人。我媽心疼我,整夜整夜抱著女兒,連上衛生間都不敢去。
我的傷口也鉆心地疼,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的關系,很難愈合,一直滲血。
那半個月我流的淚,比之前二十多年都多。
我知道婆婆和李斌冷血,但總覺得虎毒不食子,可我還是低估了人性。
女兒第一個療程結束,我回家那天,婆婆和李斌都在。
沒有安慰,沒有關心,他們再次做了一個人神共憤的決定,婆婆讓我離婚。他們給我10萬,讓我帶著女兒走,像打發叫花子一樣。
我看著李斌,還抱著一絲希望。
可李斌只低著頭不做聲,我明白了,他還是聽他媽話。
那一刻沒有氣憤,是一種平靜的瘋感。我心里山呼海嘯,想把他們生吞活剝,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媽反應過來,她把行李一放,咆哮:“離婚?有本事你們試試,今天敢離婚,明天我就讓李斌全網出名!”
婆婆和李斌直接被我媽說愣了。是啊,一邊是腦癱女兒,一個永遠甩不掉的拖油瓶,一邊是他引以為傲的工作,多難選啊?
我突然有種想魚死網破的沖動,冷冷問:“李斌,還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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