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為了深入了解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的發展歷程，對接《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2022）、《二次供水設施衛生規范》（GB 17051）、《城市供水水質標準》（CJ/T 206）等標準要求，進一步強化從源頭到龍頭的供水全過程水質管理，保障飲用水安全。展示1927年上?！蹲詠硭|清潔標準》和1950年的《上海市自來水水質標準》全文內容，介紹2018年的《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T 1091—2018）指標情況、實施成效、修訂背景和修訂原則，解讀《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T 1091—2025）的主要內容、部分水質指標及其限值設定依據，探討飲用水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時的困難與應對策略。1927年的標準是我國第一部飲用水水質標準，1950年的標準是新中國成立后的全國第一部飲用水水質標準，2018年的標準是我國標準體系建立后的全國第一部飲用水水質地方標準，2025年6月1日實施的上海市地方標準和國標《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2022）相比，新增5項水質指標，提標38項指標限值，大幅度調整了標準參考指標，充分體現了標準引領和上海特色以及供水全過程保障的理念。2025新地標更加關注原水水質影響、更加關注處理工藝效果、更加關注指標風險變化、更加注重對接相關標準。針對飲用水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過程中面臨的污染物的多樣性、限值研究的復雜性和技術經濟性等諸多難題，提出了確定和動態更新飲用水優先污染物的應對策略。

【引文格式】

張立尖. 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發展歷程與2025新地標解讀[J]. 凈水技術, 2025, 44(4):

ZHANG L J. Development of drinking water quality standards in Shanghai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new 2025 local standards[J]. Water Purification Technology, 2025, 44(4):

第一作者

張立尖

上海市供水調度監測中心副主任、國家城市供水水質監測網上海監測站站長

上海市供水調度監測中心副主任，國家城市供水水質監測網上海監測站站長，正高級工程師，上海市新污染物治理專家委員會委員。長期從事城市供水相關工作，在污染物調查與風險評估、供水水質檢測與管理、水廠規范化管理、二次供水設施改造與管理等方面具有豐富的理論與實踐經驗。

引言

上海市地方標準《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T 1091—2025）將于2025年6月1日實施，這是DB/T 1091—2018發布后的第一次修訂。新的地方標準全面接軌國標《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2022），并與報批中的國標《二次供水設施衛生規范》(GB17051)和行標《城市供水水質標準》(CJ/T 206)進行銜接，標準編制組在充分調研和論證的基礎上，提出了符合上海供水實際、體現上海地方特色、引領上海供水發展的水質標準。本文在回顧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發展歷程的基礎上，總結分析上海地標DB/T 1091—2018的實施成效、修訂背景、修訂原則和DB/T 1091—2025的主要內容，重點解讀部分水質指標及其限值設定依據；同時針對飲用水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工作，分析工作面臨的困難與挑戰并提出相應的應對策略。

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

發展歷程

1.11927年的《自來水質清潔標準》

1883年8月1日，位于上海市楊浦區的楊樹浦水廠落成，成為我國第一座現代化水廠。和上海市悠久的供水歷史相對應的，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的研究和制定也始終走在全國前列。1927年9月上海發布的《自來水質清潔標準》被業界普遍認為是我國第一部飲用水水質標準，一些文章把標準名稱描述為《上海市飲用水清潔標準》，經查詢上海市檔案館文獻考證，標準名稱為《自來水質清潔標準》，該標準是民國16年9月9日由上海特別市衛生局和公用局的專家共同議決，并于9月15日覆議確定的（上海特別市政府成立于1927年7月7日）。標準共19項水質指標，包括物理測驗6項，化學化驗10項，細菌測驗3項。表1全文展示了1927年《自來水質清潔標準》，標準原文中的水質指標為中英文對照，游離安母尼亞中的安母尼亞來自于氨的英文ammonia的音譯；水量和水壓的單位分別使用了英制單位加侖和磅，這與楊樹浦水廠是由英商自來水公司投資建設的歷史密不可分。

表1 1927年9月發布的上?！蹲詠硭|清潔標準》

1.2 1950年的《上海自來水水質標準》

1950年5月上海發布的《上海市自來水水質標準》，被普遍認為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部飲用水水質標準，表2展示了標準內容。標準共16項水質指標，包括物理檢驗3項，化學檢驗11項，細菌檢驗2項。標準中鋁的限值是0.1 mg/L，鋁在我國1985年發布的國家強制性標準《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85）中沒有被列為控制指標，后續的《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2006）和《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 5749—2022）才將鋁列為控制指標，限值均設定為0.2 mg/L。從鋁指標來看，1950年的上海標準具有明顯的先進性，考慮了使用鋁鹽混凝劑時的鋁殘留對水質的影響，充分體現了注重實際、指標引領的標準特征。此外1950年標準中大腸菌的限值是“一百公撮中不應存在”，公撮是容積單位，相當于mL，限值要求也明顯嚴于GB 5749—85中大腸菌不超過3個/L的規定，與GB 5749—2006、GB 5749—2022要求相當。1950年的上海標準從嚴控制微生物指標，充分體現了飲用水水質標準對于集中式飲用水防止介水性疾病爆發與傳播，確保健康與安全的根本宗旨。

1954年，國家衛生部發布了《自來水水質暫行標準》，這是我國最早的一部國家層面的飲用水標準，共15項水質指標。從水質指標來看，衛生部的標準很大程度上參考了1950年的上海標準。

表2 1950年5月發布的《上海市自來水水質標準》

1.3 2018年的《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31/T 1091—2018）

2018年6月，上海市發布地方標準《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31/T 1091—2018）。DB31/T 1091—2018包括49項常規指標和62項非常規指標，和國標GB 5749—2006中42項常規指標和64項非常規指標相比，新增了亞硝酸鹽氮、2-甲基異莰醇、土臭素、總有機碳、N-二甲基亞硝胺（NDMA）共5項水質指標，其中亞硝酸鹽氮為常規指標，其他4項為非常規指標。DB31/T 1091—2018針對上海市原水水質特征和水質管理要求，將國標GB 5749—2006中的銻、一氯二溴甲烷、二氯一溴甲烷、三溴甲烷、三鹵甲烷、氨氮共6項非常規指標調整為常規指標，地標中49項常規指標較國標提標17項，地標中62項非常規指標較國標提標23項。附錄A水質參考指標較國標增加了乙酰甲胺磷、異丙隆、異養菌平板計數3項指標。

DB31/T 1091—2018是我國標準體系建立后全部第一部關于飲用水水質的地方性標準。上海標準發布后，張家口市DB1307/T 286—2019、深圳市DB4403/T 60—2020、?？谑蠨B4601/T 3—2021以及蘇州市（蘇市水務〔2021〕376號）等各具特色的地方標準也相繼出臺。

上海市飲用水水質標準的發展歷程標志著上海在飲用水水質標準研究領域的國內領先地位，也是上海市供水事業發展與進步的最好見證。

DB31/T 1091—2018的

修訂情況

2.1 實施成效

DB31/T 1091 — 2018 實施以來，上海市生活飲用水水質保障能力有了顯著提升。 2019 年 — 2023 年，全市出廠水渾濁度平均值為 0.08 NTU ，管網水渾濁度平均值為 0.10 NTU ，出廠水和管網水三鹵甲烷總量平均值約為 0.20 ，水質綜合合格率穩定在 99.9% 以上。 DB31/T 1091—2018 為促進全市水廠 深度 處理工藝改造、規范供水水質日常管理、保障全市供水水質安全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2.2 修訂背景

2023年4月，GB 5749—2022正式實施，隨后國標《二次供水設施衛生規范》（GB 17091—1997）和行標《城市供水水質標準》（CJ/T 206—2005）等相繼開展了修訂工作。2023年1月，上海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的《上海市新污染物治理行動工作方案》中要求進一步完善飲用水水質技術與管控標準體系，加強難去除新污染物的高效去除技術研究，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健康需要。

為了全面接軌相關標準，全面落實上海市新污染物治理行動工作要求，全面加強供水全流程的水質管控，編制組啟動了DB31/T 1091—2018的修訂工作。

2.3 修訂原則

（1）堅持對標對表，體現標準引領。對照國標GB 5749—2022、世界衛生組織（WHO）《飲用水水質準則》（2022年）、歐盟《飲用水水質指令》（2020年）、美國《國家飲用水水質標準》（2024年）和日本《飲用水水質標準》（2024年）等國內外最新標準，對部分水質指標及限值進行調整，確保上海市地方標準在完全符合國家強制性要求的同時，充分體現標準的引領性和指導性地位。

（2）堅持問題導向，體現上海特色。上海水源地存在藻類增殖、咸潮入侵、突發化學品污染等水質風險，凈水環節存在消毒副產物、鋁指標波動風險，輸配環節存在水質劣化風險。本次修訂堅持問題導向，充分考慮上海供水各環節的水質特征和潛在風險，就各環節的針對性指標，提出更加嚴格的控制要求。

（3）堅持目標導向，強化全過程管理。國標GB 5749—2022明確，飲用水水質達標是指末梢水達標，也就是用戶龍頭水達標。本次修訂堅持目標導向，充分考慮從源頭到龍頭的供水全流程水質管理要求，進一步完善供水全過程水質保障體系。

DB31/T 1091—2025

主要內容

3.1 水質指標及限值

3.1.1 總體情況

上海地標DB/T 1091—2025水質指標由原標準111項調整為102項，覆蓋GB 5749—2022全部97項指標，如表3所示。其中常規指標48項，和GB 5749—2022相比提標21項，如表4所示；擴展指標54項，和國標GB 5749—2022相比提標17項，如表5所示。

參考指標由原標準27項調整為35項，和國標GB 5749—2022相比，35項指標中有28項指標包含在國標55項參考指標當中，新增了7項指標，分別是異養菌平板計數（HPC）、甲胺磷、二氯一碘甲烷、2-乙基-4-甲基-1,3-二氧戊環（2-EMD）、2-乙基-5,5-二甲基-1,3-二氧六環（2-EDD）、抗生素（總量）和腐蝕性。

表3 DB31/T 1091—2018、DB31/T 1091—2025與GB 5749—2022對比情況

表4 DB31/T 1091—2025中提標的常規指標

表 5 DB31/T 1091—2025中提標的擴展指標

3.1.2部分水質指標解讀

1）常規指標和擴展指標

和國標GB 5749—2022相比，上海地標DB31/T 1091—2025中新增了銻、亞硝酸鹽（以N計）、2-甲基異莰醇、土臭素、總有機碳5項常規指標，新增了亞硝基二甲胺、溴化物和碘化物3項擴展指標（表6）。部分水質指標解讀如下。

表6 DB/T 1091—2025中新增的常規指標和擴展指標

（1）銻

太浦河以及金澤水源地曾經多次發生銻污染，為了保障供水安全，本次修訂仍然將銻列為常規指標，限值為0.005mg/L。

（2）亞硝酸鹽（以N計）

亞硝酸鹽可用于表征水質穩定性。上海大多數水廠的消毒劑在出廠時以氯胺形式存在，輸配過程中停留時間過長時會引發硝化現象，管網末梢水的亞硝酸鹽通常會升高，為了提升輸配管網運行管理水平，根據5年來的亞硝酸鹽檢測數據并參照WHO標準，本次修訂將亞硝酸鹽（以N計）限值由0.15mg/L調整為0.1mg/L。

（3）氯酸鹽和亞氯酸鹽

水廠使用次氯酸鈉消毒時，研究表明，當次氯酸鈉的有效氯含量降低1%時，氯酸鹽濃度會增加約3500mg/L。次氯酸鈉存儲時在遇光和受熱條件下會發生自歧化反應形成氯酸鹽。江蘇省地標《飲用水次氯酸鈉消毒技術規程》（DB32/T 4400—2022）要求生產商交付商品次氯酸鈉時，氯酸鹽含量不應超過有效氯質量分數的5.4%，溴酸鹽含量不應超過有效氯質量分數的0.042%。為了進一步加強上海水廠對商品次氯酸鈉的質量驗收、存儲和投加管理，本次修訂將氯酸鹽和亞氯酸鹽2項指標限值由0.7mg/L調整為0.4mg/L。

（4）2-甲基異莰醇和土臭素

2-甲基異莰醇和土臭素是典型的藻類、微生物代謝致嗅物質。上海四大水源地均是水庫供水，原水經水庫停留后普遍存在季節性藻臭味問題，水庫停留時間越長，水質影響越大。此外金澤水源地在夏季還會遭遇上游太湖來水藻嗅味物質的疊加影響。因此，為了保障飲用水感官性狀穩定，無異嗅異味，本次修訂將2-甲基異莰醇和土臭素調整為常規指標，限值參照國標，均為0.00001mg/L。目前上海各供水企業中心化驗室均配置了SPME/GC/MS設備，具備檢測能力。

（4）鋁

流行病學研究證實，飲用水中的鋁和老年癡呆癥之間存在相關關系；飲用水中鋁也會影響水的感官性狀。受原水pH季節性升高影響，上海飲用水存在鋁濃度季節性波動風險?；跇藴士蛇_性和上海實際，本次修訂將鋁指標限值由0.2mg/L調整為0.15mg/L。

（5）總有機碳

總有機碳是表征水體有機污染程度的綜合指標，美國、歐盟通常采用總有機碳而非高錳酸鹽指數（以O2計）來評價水體的有機污染程度。為了科學評價水中有機物情況，并與國際接軌，本次修訂將總有機碳調整為常規指標，限值為3 mg/L。目前上海各供水企業的中心化驗室均配置了總有機碳測定儀器，具備檢測能力。

（6）亞硝基二甲胺

亞硝基二甲胺是典型的含氮消毒副產物，原水中含氮有機物較高時或者采用氯胺消毒時更應加以關注。基于亞硝基二甲胺對人體健康可能造成的危害以及上海近年來的檢測數據，本次修訂將亞硝基二甲胺限值由0.0001mg/L調整為0.00005mg/L。

（7）溴化物和碘化物

上海長江水源地在枯水期極易遭遇咸潮入侵，氯化物濃度會由通常的20~30mg/L上升到60~150mg/L，極端情況下，甚至接近200~250mg/L。氯化物升高時，溴化物和碘化物會同步升高。原水氯化物升高時，水處理工藝中的臭氧氧化和氯化消毒工藝會增加溴酸鹽、溴代三鹵甲烷、碘代三鹵甲烷、溴代鹵代酸等揮發性和非揮發性消毒副產物的產生風險。因此本次修訂新增溴化物和碘化物指標。參照WHO標準，溴化物限值確定為2mg/L；參照GB 5749—2022，碘化物限值為0.1mg/L。

2）參考指標

上海地標參考指標總計35項，此次修訂做了大幅度調整，和原標準相比，新增了24項指標，刪除了16項指標，更改了石油類（總量）的限值。部分水質指標解讀如下。

（1）二氯一碘甲烷

含碘離子的原水經氯消毒和氯胺消毒后均會形成碘代三鹵甲烷，易導致水體出現具有醫藥特性的氣味和口感。二氯一碘甲烷是典型的碘代三鹵甲烷，據報道，美國111座水廠中有85座檢出了二氯一碘甲烷，且檢出頻次要高于三溴甲烷。上海長江口水源地在遭遇咸潮入侵時，原水中碘化物濃度會明顯升高，氯化消毒過程中也會形成二氯一碘甲烷，因此本次修訂新增二氯一碘甲烷指標，限值為0.01mg/L。

（2）二甲基二硫醚和二甲基三硫醚

水體中的硫醚類物質一般來源于天然水體中藻類、生活污水及工業廢水中的含硫氨基酸、表面活性劑及其他含硫化合物等。飲用水中的二甲基二硫醚主要表現為異常臭味。二甲基二硫醚和二甲基三硫醚的嗅閾值均為0.00003mg/L左右。超過該值時，對嗅味敏感的人群會感到水中存在腐爛味、大蒜味。本次修訂參照GB 5749—2022，將二甲基二硫醚和二甲基三硫醚的限值均確定為0.00003mg/L。

（3）2-EMD和2-EDD

2-EMD、2-EDD是2種環狀縮醛化合物，主要用于生產聚酯樹脂、合成橡膠、染料和有機過氧化物等。這2種物質有明顯的化學品嗅味，是飲用水嗅味輪圖中的代表性化學品。西班牙巴塞羅那、美國俄亥俄和英國倫敦都曾發生過2-EMD和2-EDD的污染事件，黃浦江上游的太浦河2022年—2023年也曾多次發生污染事件。基于文獻對嗅閾值的相關研究，上海地標將2-EMD和2-EDD的限值均設定為0.00002mg/L。

（4）抗生素總量

飲用水中的抗生素是國內外廣泛關注的一類污染物，長期攝入可能會對人體健康造成影響，如耐藥菌的產生等?；诰幹平M對磺胺嘧啶、磺胺間甲氧嘧啶、磺胺甲惡唑、磺胺間二甲氧嘧啶、磺胺二甲基嘧啶、磺胺喹噁啉、甲氧芐啶、氧氟沙星、洛美沙星、雙氟沙星、氟羅沙星、林可霉素、紅霉素、羅紅霉素和甲砜霉素等15種抗生素的調查結果，確定磺胺嘧啶、磺胺間甲氧嘧啶、磺胺甲惡唑、磺胺間二甲氧嘧啶、磺胺二甲基嘧啶5種磺胺類抗生素的總量不應超過0.0002 mg/L。

（5）腐蝕性

飲用水在供水管網輸配過程中會發生腐蝕現象。日本水質標準采用朗格利爾指數（LSI）（來判別水的腐蝕性，美國國家環境保護局（EPA）在飲用水Secondary Standards中也有腐蝕性指標。上海部分水廠采用投加二氧化碳工藝來調節進廠原水的pH，水中投加二氧化碳后，水的化學穩定性會發生變化進而影響水的腐蝕性，上海地標加入了腐蝕性的控制要求，同時參照日本的水質管理目標，設定限值為-1～0。LSI的計算可參考《反滲透海水淡化產品水水質要求》（GB/T 43230—2023）。

（6）雙酚A

雙酚A是一種廣泛用于塑料制品（如食品容器、奶瓶、礦泉水瓶）的化學原料，具有類雌激素作用，低劑量長期暴露可能導致內分泌失調、兒童性早熟等健康問題。因其難降解特性，雙酚A已在地表水、地下水甚至飲用水中被檢出，成為全球飲用水安全的重要關注對象。雙酚A被列入《上海市重點管控新污染物清單（2023年版）》，上海地標參照國標GB 5749—2022將雙酚A限值確定為0.01mg/L。

（7）全氟化合物

全氟化合物由于在沉積物、地表水和空氣等各種環境介質和生物體內甚至人群血液中檢出而受到廣泛關注。因其持久性、生物蓄積性、遠距離環境遷移特性以及對于包括人類在內的哺乳動物的毒性效應，全氟辛酸（PFOA）于2019年被列入《斯德哥爾摩公約》，全氟化合物2023年被列入了我國《重點管控新污染物清單（2023年版）》和《上海市重點管控新污染物清單（2023年版）》。上海地標參照國標GB 5749—2022將PFOA限值確定為0.00008mg/L，全氟辛烷磺酸（PFOS）限值確定為0.00004mg/L。

3.2 生活飲用水水源水質要求

上海市水源地位于開放性河流，容易受上游和取水口周邊突發事件的影響，存在水源水質大幅度波動的潛在風險，本次修訂進一步完善了生活飲用水水源水質要求。增加了水源水質不能滿足《地表水環境質量標準》（GB 3838）要求，但又限于條件限制需加以利用時，應采用相應的凈水工藝進行處理，處理后的飲用水水質應滿足GB 5749要求；當水源發生藻類增殖引發異嗅、異味時，應增加2-甲基異莰醇、土臭素等指標的檢測頻次；當水源地發生銻、石油等化學品污染時，應加強特征污染物的檢測頻次，并開展風險源分析。

3.3 水廠凈化工藝過程水質要求

水廠凈水過程是去除原水中化學和微生物污染物的關鍵環節，凈水工藝運行與管理水平直接影響出廠水水質。為了確保用戶龍頭水水質穩定達標，必須加強水廠凈水工藝過程水質控制。上海地標要求水廠應根據設施設備情況、凈水工藝能力及水質管理目標，管控凈水工藝全過程水質；原水進廠前采用次氯酸鈉預氧化工藝時，應對進廠原水中的消毒副產物進行檢測與控制；水廠采用臭氧-生物活性炭深度處理工藝時，應按照《凈水廠用煤質顆?；钚蕴窟x擇、使用及更換技術規范》（DB31/T 451）控制臭氧投加量；活性炭濾池進水的余臭氧應保持穩定，控制在0.1 mg/L以下，余氯應控制在0.05 mg/L以下；出廠水渾濁度宜控制在0.1 NTU以下；出廠水消毒劑余量應根據水廠凈水工藝、管網輸配距離、中途泵站加氯情況和季節變化等因素確定。

渾濁度在美國EPA飲用水標準中歸為微生物指標，國內標準中歸為感官性狀指標。上海地標創新性地提出“出廠水渾濁度宜控制在0.1 NTU以下”，這在國內外水質標準中都是首次。最大限度地降低出廠水濁度對于全面提升供水水質安全保障能力和水平意義重大。

3.4 水質檢驗及評價要求

管網水、管網末梢水和末梢水極易混淆，供水行業通常重點關注管網水和管網末梢水；而國標GB 5749—2022則更加關注末梢水。

基于上海供水實際和國標要求，上海地標增加了管網末梢水的定義，管網末梢水是指“水廠供水范圍內公共輸配管網末端或者距離水廠最遠端的管網水”，上海地標對原有的管網采樣點設置要求進行了細化；增加了“管網末梢水的采樣點比例不少于10%”的要求；針對國標GB 5749—2022中提出的末梢水是指“出廠水經輸配水管網輸送至用戶水龍頭的水”的定義，上海地標增加了末梢水的采樣點設置要求，末梢水采樣點應設置在用戶水龍頭處，采樣點數量宜根據水廠規模及服務人口確定。

上海地標要求水質評價按照《城市供水水質標準》（CJ/T 206）執行；同時按照嚴格控制出廠水、最終控制末梢水的原則，分別提出了水質達標率目標，要求出廠水≥99%、管網水≥98%、管網末梢水、二次供水、末梢水和綜合達標率≥97%。

行標CJ/T 206報批稿對水質達標率的統計做了顛覆性修訂，水質達標率包括指標達標率、樣品達標率和綜合達標率，在計算綜合達標率時都是統計的樣品達標率，而不是以往的指標達標率。以往飲用水中部分指標適當放寬的情形得到了嚴格控制，個別水質指標不達標意味著水樣不達標，直接影響達標率統計結果。達標率的統計方法變化對于供水全過程水質保障工作提出了更加嚴格的要求。

3.5 小結

上海地標DB/T 1091—2025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1)更加關注原水水質影響。標準針對上海原水易受藻類增殖、銻、咸潮等的影響，將銻、二甲基異莰醇、土臭素列為常規指標；將溴化物、碘化物列為擴展指標；將二氯一碘甲烷列為擴展指標。

(2)更加關注處理工藝效果。標準創新性地要求水廠出廠水渾濁度宜控制在0.1 NTU以下，針對氯胺消毒和混凝劑種類并結合近年來的檢測數據，要求從嚴控制鋁、亞硝酸鹽（以氮計）和含氮消毒副產物亞硝基二甲胺等直接受水廠處理工藝影響的水質指標。

(3)更加關注水質風險變化。標準中對參考指標做了大幅度調整，刪除了我國供水行業幾乎從不開展檢測的二噁英、石棉等水質指標，新增了直接影響上海水源地水質的2-EMD、2-EDD、抗生素等水質指標，新增了評價管網水易結垢還是易腐蝕的腐蝕性指標。

(4)更加注重對接相關標準。上海地標參考國際通行做法，將評價有機污染的總有機碳列為常規指標，根據國標GB 5749關于末梢水的水質保障要求，針對性地提出了末梢水采樣點的設置要求和檢測要求，解決了困擾供水行業對于末梢水的檢測難題；上海地標按照行標CJ/T 206達標率評價方法，提出了具有上海特色的出廠水、管網水、管網末梢水、二次供水和末梢水的水質管理目標。

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工作

面臨的困難與應對策略

飲用水水質標準與人體健康密切相關，安全的飲用水必須確保一個人終生飲用也不會對健康產生明顯危害。然而隨著新興污染物的不斷出現以及人民群眾對高品質飲用水的期待，飲用水水質標準在制定和修訂過程中面臨著許多困難與挑戰。

4.1 困難與挑戰

（1）污染物的多樣性

水中污染物種類繁多，不同地區的污染物也各有特點。除傳統污染物如重金屬、農藥、病原體等外，微塑料、抗生素激素藥物殘留、納米材料、全氟化合物（PFAS）等新興污染物不斷出現，其毒理機制和長期健康影響尚不明確。我國香港飲用水水質標準分為食水標準、感官準則、監察名單和觀察名單。除了食水標準60項參數和感官準則10項參數有明確的限值外，監察名單和觀察名單均沒有設定限值。監察名單包括37項化學品參數和4項微生物參數，觀察名單包括686項化學品參數和1項輻射參數。香港水質標準基于水中污染物的多樣性、復雜性以及最新的科學研究成果設立了監察名單和觀察名單，其中監察名單主要是用于進行監察性監測，包括在香港飲用水中含量十分低或低于檢測水平并遠低于對健康造成風險水平的參數以及標志供水系統衛生情況的微生物指標；而觀察名單則主要包括尚未有科學實證確立潛在健康風險的參數。污染物的多樣性、復雜性和地區差異性對于確定水質標準水質指標造成了巨大困難與挑戰。

（2）限值研究的復雜性

編制標準時往往要對照WHO、美國EPA、歐盟、日本等先進水質標準，再結合本地區原水水質特征、水廠處理工藝、水質檢測數據和最新科學研究成果并基于標準引領性、先進性和可達性原則來確定水質指標及其限值。確定限值需要基于大量的科學研究，包括流行病學調查和毒理學研究。比如2022年WHO針對PFOA和PFOS提出的臨時指南值是100 ng/L，在收到來自不同利益相關方的25份評論后對外解釋，臨時指南值不是健康基礎值，WHO也未在文件中表示這是一個安全的暴露水平。2024年4月美國EPA針對PFOA和PFOS確定的限值均是4 ng/L。美國EPA標準中有兩個限值，分別是最大污染物水平目標(MCLG)和最大污染物水平(MCL)。MCLG是非強制執行的公共衛生目標，是指飲用水中對人的健康沒有已知或預期負面影響的污染物最大限量。MCLG僅考慮公共衛生風險，包括孕婦、發育中嬰幼兒、兒童、老年人和免疫力低下個體等敏感人群，不考慮檢測或處理技術有效性的限制。如果污染物已知或可能是致癌物，EPA會將MCLG設定為0。由于當前的技術限制，有時供水系統無法達到MCLG設定的水平。MCL是強制執行的標準，是公共供水系統輸送給用戶的飲用水中允許的污染物最高限量。美國標準中PFOA和PFOS的MCLG均為0，而MCL均為4ng/L。由此可以看出，限值研究與確定極其復雜和困難。

（3）技術經濟可行性

飲用水水質標準需要和當地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制定嚴格的水質標準可能需要高昂的處理和檢測成本。比如說高氯酸鹽在煙火制造、軍火工業和航天工業中作為強氧化劑有廣泛的應用，而我國又是傳統的煙花制造消費大國和航天大國，且高氯酸鹽生產分布全國各地，部分地區飲用水中存在高暴露情況。水專項全國調查發現，我國地表水和地下水中高氯酸鹽的檢出率很高，其中長江流域污染最嚴重，平均濃度為16.68 μg/L，部分監測點高氯酸鹽濃度達到105 μg/L。因此高氯酸鹽被列入國標GB 5749—2022，限值為0.07 mg/L。現有的傳統水處理工藝對高氯酸鹽幾乎無去除效果，膜處理技術幾乎是僅有的可行選擇之一，采用膜處理工藝需要對水廠進行升級改造，且水處理運行成本高昂。因此嚴格水質標準可能推高水價，會引發公眾的廣泛關注與討論，同時會加重低收入群體的負擔，可能引發社會公平性問題。在制定水質標準時，如何平衡水質要求與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和公眾承受能力，如何有效溝通，增強公眾對水質標準的理解和支持，確保標準的可行性，也是重大挑戰。

4.2 主要應對策略

2022年國家發布的《新污染物治理行動方案》明確，要對重點行業中重點化學物質生產使用的品種、數量、用途等信息建立化學物質環境信息調查制度；要對重點地區、重點行業、典型工業園區建立新污染物環境調查監測制度；要以高關注、高產（用）量、高環境檢出率、分散式用途的化學物質為重點，建立化學物質環境風險評估制度；要動態制定化學物質環境風險優先評估計劃和優先控制化學品名錄，動態發布重點管控新污染物清單，動態更新有毒有害水污染物名錄。

2025年1月15日，團體標準《飲用水優先控制污染物篩查技術規程》公開向社會征求意見，該標準為了規范飲用水水質標準的制修訂以及飲用水污染物監測與評估和風險因子管控等相關工作，規定了飲用水中優先控制污染物篩查原則、篩查方法、優先控制污染物清單建立等內容，該規程列出了飲用水優先控制污染物篩查的具體流程，主要包括建立優先控制污染物觀察清單、提出優先控制污染物清單兩個步驟。其中觀察清單主要基于飲用水風險物質數據庫及毒理資料經篩查后產生，而優先控制污染物清單則是在觀察清單的基礎上經監測評估、風險排序和研討論證后確定。規程要求飲用水優先控制污染物篩查工作宜每隔5年定期開展一次，實現動態篩查；同時要求定期評估已進行管控的飲用水優先控制污染物清單中水質指標的合適性，評估是否有必要進行修訂及更新。

團體標準《飲用水優先控制污染物篩查技術規程》的做法類似于美國EPA建立的污染物候選清單（CCL）制度。CCL制度是根據美國1996年修訂的《安全飲用水法》設立的，EPA要定期更新CCL，并評估是否將清單中的污染物納入監管。至今已發布了5期CCL，分別是CCL1（1998年）、CCL2（2005年）、CCL3（2009年）、CCL4（2016年）、CCL5（2022年），CCL6也已經于2023年4月18日完成提名工作，正在評估提名的污染物及其他相關數據與信息，確定是否將其納入CCL6草案，后續將公開草案并征求公眾意見。

針對污染物的多樣性、限值研究的復雜性和技術經濟性等諸多難題，建立并完善污染物篩查、評估等相關制度，確定和動態更新飲用水優先污染物是制定和修訂飲用水水質標準的根本保障。上海地處長江流域和太湖流域下游，水源地水質主要受上游來水影響，因此對上游的工業園區如吳江工業園區、常熟氟化學園區的污染物類型、排放量等進行長期跟蹤和評估就顯得十分重要，通過省際協作及時掌握污染物登記、使用、排放、處置等關鍵信息，逐步建立起上海市飲用水水質觀察清單和飲用水優先污染物清單，相關污染物的清單可為今后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工作打下堅實基礎。

結語

1883年上海誕生了我國第一座現代化自來水廠，1927年誕生了我國第一部飲用水水質標準，1950年和2018年的上海標準也是國內引領者，上海作為我國城市供水事業發展的先驅，始終走在水質標準研究和編制的前沿。

上海地標DB/T 1091—2025針對上海原水水質特征、水處理工藝現狀和水質保障目標與要求，較國標GB 5749—2022新增5項指標，提標38項，大幅度調整水質參考指標，進一步強化水廠凈水處理工藝精準管控和末梢水水質保障，充分體現了從源頭到龍頭的全過程水質保障理念。

針對飲用水水質標準制定和修訂過程中面臨的污染物的多樣性、限值研究的復雜性和技術經濟性等諸多難題，提出了確定和動態更新飲用水優先污染物的應對策略，提出了長期跟蹤評估直接影響上海水源地水質的上游工業園區的污染物并逐步建立上海市飲用水優先污染物清單的工作設想。

來源：中國科技核心期刊《凈水技術》2025年第4期“大家之言”，本篇內容在原文基礎上有刪減，僅供分享交流不作商業用途，版權歸原作者和原作者出處。

排版：李佳佳

校對：李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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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水技術》創刊于 1982年，由上海市科學技術協會主管，上海市凈水技術學會和上海城市水資源開發利用國家工程中心有限公司聯合主辦，上海市政工程設計研究總院(集團) 有限公司和同濟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提供學術支持的中國科技核心期刊，華東地區優秀期刊?！秲羲夹g》2023年復合影響因子為1.348，綜合影響因子為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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