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美貿易戰的硝煙中,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成為大國博弈的焦點。
從華為斷供到臺積電斷芯,從數字芯片的“制程競速(參數丨圖片)”到模擬芯片的“隱秘戰爭”,這場關乎未來的科技角力,早已超越商業范疇,成為國家戰略的生死局。
而在這場博弈中,汽車芯片——尤其是模擬芯片——悄然站上風暴眼。一輛智能電動汽車需要400-700顆模擬芯片,它們是數字世界與物理世界的“翻譯官”,是電流、溫度、壓力的“感知者”。
然而,當中國新能源車以燎原之勢席卷全球時,這片看似“成熟”的領域,卻暗藏殺機。
2023年5月,全球模擬芯片霸主德州儀器突然在華發起價格戰,電源管理芯片價格腰斬,信號鏈芯片斷崖式降價,甚至不惜以“負毛利”清場。
與此同時,美國《芯片與科學法案》的巨額補貼涌入德州儀器的12英寸晶圓廠,成本再降40%。一場針對中國模擬芯片產業的“絞殺戰”,悄然拉開帷幕。
制裁陰影下的中國汽車芯片,究竟該如何在巨頭的鐵幕下破局?
巨頭“成本鐮刀”與市場“過山車”
德州儀器的崛起史,是一部“逆周期操作”的教科書。
當行業下行時,它用IDM模式(設計、制造、封測一體化)和工藝迭代(如LBC10技術)不斷壓低成本;當對手喘息時,它揮舞“價格鐮刀”收割市場。
2023年,德州儀器在華降價幅度高達50%,其邏輯赤裸而殘酷,“用美國政府的補貼和中國市場的利潤,打垮中國企業的現金流。”
更致命的是,德州儀器的“成本算力”遠超中國同行。一位國產芯片銷售透露:“德州儀器能精準算出我們的成本線,再用規模效應貼線定價,讓我們要么流血競爭,要么退出市場。”
這種“成本霸權”的背后,是數十年IDM模式的積累,是12英寸晶圓廠的40%成本優勢,更是美國政府每年近百億美元的稅收抵免和補貼。
轉機來到2020年,“缺芯潮”爆發了,中國模擬芯片迎來了黃金窗口。
彼時,一顆穩壓器價格從2元飆升至70元,車企高管駐守上海“搶芯”,國產芯片從“閉門羹”變成“座上賓”。然而,2022年下半年,市場急轉直下,終端需求疲軟、千家公司扎堆入場,導致供需逆轉,同一顆穩壓器價格跌至0.5元,跌幅達99%。
這場“過山車”暴露了中國芯片產業的致命短板:過度依賴市場波動,缺乏技術護城河。當價格戰爆發時,1700家模擬芯片企業中,年營收不足3億者注定被淘汰。一位上市公司高管直言:“這不是競爭,而是清場。”
現階段,數字芯片的7nm、5nm制程是焦點,美國政府正醞釀對“成熟制程”(90nm及以上)芯片實施制裁,矛頭直指中國汽車模擬芯片。若政策落地,中國車企可能面臨“斷鏈”風險,而TI等巨頭則可借機進一步壟斷市場。
終于,在技術差距、成本劣勢、政策圍堵,三重絞殺下,中國汽車芯片產業正經歷“至暗時刻”。
新能源汽車的“需求火山”
與國產替代的“時間窗口”
如今,所有的新能源車企都患上了的“芯片饑渴癥”。
要知道,智能電動車對芯片的需求是傳統燃油車的8倍。
特斯拉Model 3單車芯片價值達2875美元,而中國新能源車年銷量已突破900萬輛。這片全球最大市場,正催生一座“芯片需求火山”。
更重要的是,中國新能源車的迭代速度遠超國際巨頭。特斯拉HW芯片三年一換代,而中國車企的智駕系統幾乎每年升級。這種“敏捷需求”恰恰是德州儀器的軟肋——其“全球一盤棋”的標準化模式難以快速響應定制化需求。
2020-2022年的缺芯潮,為中國芯片企業撕開一道裂縫。
車企被迫放寬驗證周期,國產芯片得以“上車”試煉。納芯微、矽力杰等企業借此突破車規認證,市場份額從“蛋糕渣”升至10%。盡管價格戰來臨,但這段窗口期讓中國積累了寶貴的車規級經驗。
如今,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整治內卷式競爭”列為重點,地方政府則通過基金、產業園等方式扶持芯片企業。
更關鍵的是,車企與芯片企業的“垂直協同”正在深化。比亞迪自研IGBT、蔚來開發“楊戩”激光雷達芯片、吉利與芯擎科技合資攻關智駕SoC,這種“需求端倒逼供給端”的模式,正在構建本土生態。
總結來看,市場需求、政策紅利、產業鏈協同,三股力量正為中國芯片產業打開“突圍之門”。
從“價格絞殺”到“生態革命”
我們綜合種種現象,可以總結出中國汽車芯片的三個破局之道:
首先,是差異化競爭。
德州儀器的統治力在于“通用型芯片”,但其軟肋是“定制化能力”。
中國企業的突破口,正是深耕細分場景。例如,蔚來的“楊戩”芯片專攻激光雷達控制,替代FPGA方案后單車成本降低數百元;速騰聚創的M-Core芯片將激光雷達電路板面積縮小50%。“用場景定義芯片,而非芯片定義場景”——這是中國企業的差異化哲學。
其次,是工藝突圍。
模擬芯片的性能70%取決于工藝,德州儀器的LBC10工藝已逼近物理極限,而中國企業的機會在于“工藝協同創新”。
圣邦微、艾為電子等企業正與中芯國際、華虹半導體共建聯合實驗室,共同開發車規級BCD工藝。一位芯片工程師說:“我們和晶圓廠共同投入研發,風險共擔,迭代速度比TI快30%。”
最后,是生態革命。
無數慘烈的教訓警示我們:單打獨斗難以抗衡國際巨頭。
中國需要構建“芯片-算法-整車”的生態閉環。例如,地平線的“征程”芯片與比亞迪、長城的深度綁定,既保證了出貨量,又反哺算法優化。更宏大的藍圖是“開源生態”——RISC-V架構的紫荊M100芯片已點亮,未來或可打破ARM的生態壟斷。
總結來看,差異化、工藝協同、生態閉環,三位一體方能破解巨頭的“成本絞殺”。
尾聲:
汽車芯片戰爭的“終局猜想”
歷史的吊詭在于,危機往往孕育最大的機遇。
19世紀的英國用蒸汽機碾壓手工業,20世紀的美國用流水線顛覆歐洲工匠,而21世紀的芯片戰爭,勝負手或許不在技術本身,而在“生態重構”。
中國汽車芯片產業的未來,不取決于能否復制TI的IDM模式,而在于能否將新能源車的市場優勢轉化為技術標準、生態話語權。當蔚來的“神璣”芯片、華為的“昇騰”算力、速騰的“M-Core”激光雷達形成合力時,一個屬于中國的“芯片新大陸”或將浮出水面。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拒絕內卷,堅守長期主義。芯片是“十年磨一劍”的生意,唯有穿越周期的耐心,才能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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