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斷言,司馬遷為茍活于世,所以忍辱負(fù)重寫《史記》。
然而,這只是道聽途說、臆斷。
這是因為,他沒有讀過史記。所以人云亦云。
當(dāng)讀過《伯夷列傳》,就會找到司馬遷寫《史記》的真實原因。
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xué),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湮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惡能施于后世哉!
司馬遷從父親司馬談手中接棒,繼續(xù)書寫史記。但,只因殿前替李陵說了一句好話,就被老板漢武帝處以死刑。
在漢代,死刑是可以花錢贖罪,可是司馬遷家里太窮,沒有錢。
要完成父親遺愿,就必須活下去。所以他選擇了侮辱性極強的宮刑。
在當(dāng)時,書寫史書可不是容易事,不僅資料匱乏,要翻閱笨重的竹簡,還要出去游歷名山大川,訪求古今之事。即費腦又費體力。
在修史過程中,司馬遷網(wǎng)絡(luò)天下軼聞,他發(fā)現(xiàn):
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
民間流傳許由、汴隨、務(wù)光等人的事跡,為什么翻閱古書,都找不到他們的事跡?
為此,司馬遷感到惋惜,這類人到底有沒有?有傳說為何又找不到史料記載?
而伯夷叔齊這類仁圣賢之所以傳下來,是因為遇到大圣人孔子為他們寫文立傳。
孔子稱贊伯夷叔齊:
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究竟何許人也?能夠得道孔子這么高的稱贊?
伯夷叔齊是殷商末年孤竹君的兒子。伯夷老大,叔齊老三。孤竹君年老時想讓叔齊繼位為王。
結(jié)果,孤竹君去世后兄弟互相推辭,一個說是父王遺愿,一個說遵守禮法、哥哥當(dāng)王。
擔(dān)心被孤竹國人“捉回去”當(dāng)官,他們兩個人先后跑掉,逃出孤竹國。
在路上,兩人偶然相遇,便結(jié)伴而行。當(dāng)時天下情形又差不多,但是去哪里呢?
他們打聽到西伯侯姬昌有德、孝敬老人,就決定去投奔他。
可是,快到西岐邊境時,就聽聞西伯侯去世了,周武王正興兵伐商,二人就朝著軍隊迎了上去。
他們攔住武王的馬勸阻道:
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何謂仁乎?
這就是說:你作為兒子,父親死了,不讓他入土為安,卻在這里大動干戈,這算哪門子孝?作為臣子,討伐國君,這能說得上仁?
這話很尖銳,就差指著武王的鼻子罵他不仁不孝。
武王聽后大怒。想殺掉他們。但是,被姜子牙攔住了,說這兩個人是仁義之人,不能殺,我們?nèi)√煜潞筮€要以二人為榜樣。
隨后,命令手下把他們扶到道旁,送走了。
等到周武王伐紂成功,“天下宗周”,伯夷叔齊卻以此為恥,隱于首陽山“義不食周粟”,靠采薇為生,最終餓死。
他們臨死前作詩《采薇》: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nóng)、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對此,孔子評價:伯夷、叔齊“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伯夷叔齊向往的堯舜禹那個時代,大同社會。但現(xiàn)實卻是德行衰、仁義失、兵戎相見,他們反對周武王暴力,寧死不食周粟。
孔子很同情他們,求仁得仁,不念舊惡,為他們寫書立傳。
所以伯夷叔齊被流傳下來。
而顏回在孔子的72弟子中,學(xué)術(shù)成就并不出眾,論做生意,比不過子貢;說到打架,又比不過子路。
即便如此,孔子仍最喜歡他,從不吝嗇贊美他。
因為,顏淵不恥下問,勤奮好學(xué),身處陋巷,有時靠喝水充饑,也不改其樂。
孔子喜歡顏淵的品質(zhì),沒有因為窮而躺平,積極樂觀,努力向上,為人善良正直。
對此,司馬遷略微抱怨,小人物想要名流千古流,讓后世知曉,只有抱大腿、拉關(guān)系這個辦法嗎?
于是,他想改變這一現(xiàn)狀,不想讓小人物淹沒在歷史洪流之中,想讓小人物也有出頭日。
所以,司馬遷說:
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惡能施于后世哉!
他要給巖穴之士、閭巷之人寫傳,寫他心中的大義,哪怕不符合漢當(dāng)時的社會道義,只要他們像伯夷叔齊有自己的操守、有節(jié)義,他統(tǒng)統(tǒng)都寫。
而不是像孔子只寫仁圣賢人,他要寫不同的人生態(tài)度。
司馬遷一改以往史書寫帝王家譜的規(guī)則,寫刺客列傳、游俠列傳、佞幸列傳、貨殖列傳等等。
在他筆下,我們看到一個個鮮活愛憎分明的小人物:韓信、衛(wèi)青、霍去病、張湯、巴寡婦清、郭家……
在《史記》我們看到萬千種可能,也看到人性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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