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江蘇淮安的一片濕地上,一只成年的東方白鸛拖著被無人機絞斷的雙腿,在血泊中爬行了五米。巢穴中的伴侶和幼鳥仍在等待它帶回食物,但這場掙扎的終點,卻是死亡。一年后,央視曝光這起事件,揭開了一場以“熱愛自然”為名的生態屠殺——攝影愛好者濫用無人機拍攝,讓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生命淪為流量與藝術的犧牲品。
作為全球瀕危物種,東方白鹮的數量全世界不足3000只,它在中國的繁殖地集中于淮安等少數區域,巢穴多筑于高壓電塔或蘆葦叢高處。這種習性本是為了躲避天敵,卻因與人類活動區域重疊,成了無人機鏡頭下的“完美目標”。
調查顯示,這只東方白鸛的雙腿被大型無人機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平整切斷。對于身高1.5米、體重近10公斤的東方白鸛而言,失去雙腿意味著無法捕食、無法站立,最終在痛苦中死亡。更殘酷的是,其伴侶因無力守護巢穴被驅離,幼鳥慘遭其他鳥類屠戮,一個家庭就此破碎。
淮安濕地與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痛心道:“我們呼吁了多年不要打擾鳥類,但欲望總是壓倒理性。”部分攝影者為追求“震撼畫面”,將無人機逼近至鳥類10米內,甚至剪除巢穴周圍的樹枝、驅趕鳥類起飛。這種“誘拍”行為導致親鳥棄巢、幼鳥夭折的事件屢見不鮮。
東方白鸛的死亡,暴露了科技進步與生態保護之間的尖銳矛盾。
無人機本是生態研究的利器,可監測種群、追蹤遷徙。但在缺乏約束的攝影圈,它卻成了“天空霸主”。一架無人機噪音可達80分貝,相當于吸塵器持續轟鳴,足以讓孵化期的鳥類應激嘔吐、棄巢逃亡。更諷刺的是,涉事無人機多為農用或工業機型,租賃門檻低、操作者缺乏培訓,進一步加劇風險。
盡管2019年國家林草局已明令禁止非科研用途的無人機拍鳥,但監管仍形同虛設。《江西省候鳥保護條例》雖開出了最高2000元的罰單,但相較于攝影愛好者動輒數萬元的設備投入,威懾力微乎其微。淮安林業部門坦言:“我們無法24小時巡查所有濕地,更多依賴公眾自覺。”
東方白鸛的鮮血,叩問著整個社會的生態良知。
鹽城市觀鳥協會指出:“真正的自然攝影,是等待而非追逐。”國際通行的《自然攝影倫理規范》要求保持安全距離、禁用誘拍手段,而國內攝影圈卻盛行“越近越好”的潛規則89。當一張照片的價值以鳥類的生命為代價,所謂的“藝術”早已異化為暴力。
荷蘭已試點“生態禁飛區”技術,無人機在保護區自動限高、禁入;日本要求操作者通過生態保護考試。反觀中國,大疆等企業雖推出限飛功能,但用戶可輕易繞過。專家呼吁,應強制無人機內置“電子圍欄”,并與保護區數據庫聯動,從源頭阻斷濫飛。
淮安發起的“保護東方白鸛”科學計劃,招募志愿者監測巢穴、舉報違規拍攝,已成功野放5只救助幼鳥。這種“公民科學”模式值得推廣——當每個人都能舉起監督之鏡,無人機的螺旋槳便不再是無忌憚的兇器。
東方白鸛的悲劇,是一場現代社會的隱喻:當科技失去倫理約束,當熱愛淪為偏執的占有,我們終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無人機鏡頭下的東方白鸛,本應是翅膀劃過天空的詩意,而非血染濕地的控訴。守護它們,不僅是保護一個物種,更是守護人類與自然最后的契約——正如淮安志愿者所言:“我們默默守護,來年它們才會帶著家人歸來。”
或許,當我們學會放下鏡頭、保持距離的那一刻,才能真正看見自然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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