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藏著回不去的鄉愁
作者/孫樹恒
一
我是東北的,打小兒在奈曼旗南部山區,一個叫白音昌的鄉里長大。
要說我們那里的人最離不了的是,那指定是大醬!大蔥蘸醬、餃子拌餡、雞蛋醬,炒菜熗鍋,每頓飯都缺不了這口,吃得腦門兒冒汗才痛快。其實,大醬啊,就是家的味道,是我們那里人日子里的魂兒。有人說,我們那里的人實誠,或許吃醬多了齁著了,糊著了,別人說,吃咸鹽長大的,我說是吃醬長大的。老人們說:“不吃大醬干活都沒勁”。
二
要說這醬啊,傳說西王母下凡帶的神藥就有"連珠云醬",可見醬的來頭不小。元朝以前"開門八件事"還有酒呢,后來日子緊巴了才去掉。唐伯虎在《除夕口占》說:“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歲暮清淡無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可見醬與生活的分量把醬跟吃喝拉撒放一塊兒,可見這東西多金貴。
后來就改成"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為啥醬能占這重要的地位。
早先年家家都做醬,好大豆炒熟了,泡了,攥成蛋,放到旮旯里發酵,長毛,發霉長毛了的醬引子,卻能做出讓人垂涎欲滴的大醬,醬引子發酵得好一切都好,如果發酵得不好,大醬做不成是小事,那種不吉利的暗示,會長時間地嚴重影響心氣。把醬引子再砸碎了,放進醬缸里,放上鹽。直到開缸的一瞬,心里非常忐忑,一年的日子好壞就靠它了。
一家做醬一個味,那時候誰家大醬做得好,四鄰八舍都眼饞,端著碗去蹭醬吃是常有的事兒。我想“匠心”與“醬心”是多么相似呀。
小時候家里醬缸邊總腌著辣菜疙瘩,會影響醬的味道,把醬整得一股子怪味兒。現在想想,那時候窮,想既能吃醬,又能吃冒油的紅咸菜醬里,咸鮮里帶著股子回香。
會過日子的人能把醬做出花兒來。
三
老輩人常說:“過日子離不了醬缸,就像莊稼離不了壟溝。”早先在白音昌那會兒,家家戶戶都有醬缸。
我在旗里工作,在旗里安家,從來沒有做過醬。倒是岳父岳母年年做醬,每次用玻璃瓶裝得瓷實拿回來。岳母做的醬稠乎兒,泛著琥珀色的光,就著岳父栽種的的大蔥,岳父岳母是解放前從河北跨越千山萬水過來的,河北的醬與我們這里的醬沒有什么區別,我大蔥蘸醬時,有時不由自主的用手指頭沾了醬往嘴里抿。恍惚又聽見岳繼母站在醬缸邊絮叨:“攪醬得順著一個方向,就像過日子,得有個章程.....”
在白音昌的繼母也做醬,我每次回去,繼母用報紙把瓶子裹了三層,父親說:“醬香呢,大豆是自己的那片土地新收的,醬引子是三舅母家的......”。
可是,我卻沒有那種渴望的感覺,或許是抵觸,或許不親吧,就放在一旁了。這才明白,扔了的哪是醬啊,分明是老人家揣在懷里捂熱乎的愛。
四
開春兒了,又到做醬的時辰。
老家的妹妹淑燕還在外屋里支棱著醬缸,又在做醬。
我清明節回老家是不是就能吃上新鮮的醬了,園子里那新席的韭菜和大蔥就能吃上了。
進了城,現在誰還自家做醬啊,商場里啥醬都有,牛肉醬、香菇醬,辣椒醬…可就是沒了那股子太陽味兒。工廠里的醬用機器攪和,哪有人工翻曬的用心?吃著總覺得少了點兒啥。那是機器做的醬啊,看著也是油汪汪的,添加的香直沖鼻子,就是沒了那股子太陽曬出來的香。
我現在吃剛從超市買回來的黃豆瓣醬。真正傳統的醬,越來越少了呀,找不回來的都是鄉愁。
(作者檔案:孫樹恒,筆名恒心永在,內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經濟30人專家組成員,呼和浩特市政協智庫專家。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茶葉之路研究會副會長,內蒙古詩書畫研究會高級研究員兼副秘書長,內蒙古大盛魁公司文化顧問)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