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你見過用沉默殺人的丈夫嗎？
凌晨兩點，我又被廚房傳來的金屬碰撞聲驚醒。
赤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我看見陳禹正背對著我，把洗好的不銹鋼飯盒往消毒柜里碼。
那些銀灰色的方盒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排列整齊的微型棺槨。
"三年了，你每天半夜偷偷洗飯盒，是怕我往飯里下毒嗎？"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肩胛骨明顯顫動了一下，水龍頭卻開得更大了。
嘩嘩水聲里，我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你寧愿給飯盒消毒都不愿跟我說話？"
消毒柜的藍光映在他側臉上，我看見他喉結滾動兩次，最終吐出的話卻讓我的心徹底涼透："明天要帶紅燒排骨。"
他轉身時，工裝褲口袋里掉出個皺巴巴的紙團。
展開來看是張診斷書——胃癌三期，日期是半年前。
"你寧愿跟癌細胞說話都不跟我說話？"
我撕碎診斷書砸向他。
紙片紛飛中，他彎腰收拾消毒柜的動作突然僵住，不銹鋼飯盒哐當砸在地上，在死寂的深夜里炸開驚雷。
第二天清晨，我在他枕邊發現疊成方塊的離婚協議。
翻開最后一頁，泛黃的便簽紙突然滑落："3月7日，她換了新牌子的洗衣液，茉莉香太濃會引發咳嗽，記得買無香型。
4月12日，她盯著嬰兒車發呆，眼角有淚痕。
5月20日......"密密麻麻的日期記錄著我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最新那條寫著："化療后味覺退化，但她做的排骨越來越咸，要裝作很好吃。"
消毒柜突然發出"嘀"的提示音。
藍光里，我顫抖著打開最底層的飯盒。
十二個格子裝滿各種藥片，每個藥盒都貼著便簽：
"止吐藥飯后半小時"
"止痛藥不可與抗生素同服"。
最底下壓著我們的結婚照，背面是他力透紙背的字跡："等味覺恢復那天，想再嘗嘗你煮糊的粥。"
消毒柜的藍光還在閃爍，像夜空中永不熄滅的星辰。
我抱著飯盒蹲在黑暗里，忽然聽見玄關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月光從窗外斜斜切進來，照見那個永遠挺直的背影正扶著墻劇烈顫抖，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下，一根肋骨突兀地支棱著，在慘白月光里劃出鋒利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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