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華法:打死土匪頭子鐘夢熊
口述/廖華法 整理/賀清華
【人物簡介】廖華法,男,耒陽市導子鎮上潯村10組人,1925年6月22日生。1948年入伍,在49軍147師441團服役,1949年參加解放北京的戰斗。1950年至1951年在廣西百色縣剿匪。在部隊立大功一次,立三等功二次。1954年10月退伍,退伍后在家務農。
一、我是怎樣當上解放軍的
我叫廖華法,今年96歲。我當兵的名字不是這個,我當兵的名字叫廖化起,是我哥哥的名字。當年我是頂替我哥哥去當兵的。
那是解放前,我父親在我年幼的時候因病去世,母親帶著我和哥哥艱難度日。好不容易熬到1945年,哥哥娶妻結婚了。這時國民黨軍隊因為兵力不足,到我們村抽壯丁,抽到了我哥。
按照“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制,當時我家不應該被抽到,但是由于國民黨兵員不足,原按比例抽丁的規定無形中被取消了,甚至有些人家只有一個兒子也被“抽”走了。
抽到我哥之后,母親流著淚對我說:你哥剛成家,如果就這樣被國軍帶走,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來,你剛進門的嫂子肯定會走人……為了保住咱廖家的香火,你就頂替你哥去當兵吃糧吧。
我聽母親說的話有道理,便默默點了點頭。
那時國民黨抽到的壯丁,不僅可以買賣還可以頂替,有錢人賄賂鄉、保長出錢買人頂替。我家窮,出不起錢,只能讓我去頂替了。就這樣,我用哥哥廖化起的名字當了國民黨52軍的兵。
我隨國民黨52軍來到云南文山駐防,一呆就是三年。1948年我們被拉到東北戰場和解放軍四野打仗,我們被打敗了,我當了解放軍的俘虜。
當了俘虜之后,解放軍領導召集我們訓話:愿意回家的發給路費,愿意當兵的就地入伍。
我聽了,心想東北離湖南那么遠,現在又到處在打仗,莫走到半道上又被國軍抓了壯丁,還不如當共產黨的兵吃糧去。
于是,我就加入了解放軍,被編入四野49軍147師441團當了一名戰士。
【賀清華、曾傳林、張育寧在采訪】
二、進入廣西剿匪
我隨441團從東北一直打到解放北京。當然,北京是和平解放的,我們團只是在北京城外圍同國民黨軍進行了零星的戰斗。在這些戰斗中,我繳獲了兩挺機關槍,立“大功”一次。
時間到了1950年,這時全國大部分地區都解放了,但是國民黨的殘兵敗將并不甘心自己失敗的命運,有些敗兵拖著槍上山當了土匪,聚嘯山林,占山為王;也有些地區本來就有土匪。這樣我們441團奉命來到廣西進行剿匪。
當時我已經是441團一營二連的一名副班長(代理班長),也是一名機槍手。
按照當時我們一個連負責一個地區的做法,我們連負責百色縣的剿匪工作。
百色縣位于廣西西部,右江上游,又稱鵝城,它于1949年12月5日解放。這里石山多、山洞多,剿匪最大的難題是:土匪分散隱蔽在這些山洞里。而剿匪與打正規戰不同,沒有面對面的陣地戰,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土匪能看到我們,我們看不到他們,冷槍冷彈襲擊成了常事兒,部隊指戰員很多是因此傷亡。
那時土匪經常制造反革命言論,蠱惑人心,揚言“殺死一個解放軍,賞光洋100元;殺死一個本地干部,賞光洋50元”。面對來勢洶洶的土匪惡勢力,我們部隊根據“首惡必辦、隨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展開了全面剿匪行動。
當時百色縣境內有一個土匪頭子叫鐘夢熊,他手下有100多人,號稱一個連。鐘夢熊是當地人,40來歲,滿臉胡茬,眼眶深陷,兇光畢露。他帶著這些土匪藏在百色大王嶺山上,憑借險要地勢構筑防御工事,負隅頑抗,還時常下山搶劫老百姓的糧食、耕牛,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民憤極大。
鐘夢雄有個弟弟十五、六歲,這家伙從小跟著他哥在百色境內作威作福,禍害鄉民。他總是化妝下山混在當地百姓里面刺探我軍情報,把我解放軍的行蹤報告上去。我解放軍一離開,鐘夢熊必定帶土匪下山騷擾鄉民;我解放軍趕回來,鐘夢熊又跑了。這些都是他弟弟干的好事。
因此,當時剿匪指揮部下決心要抓住鐘夢熊的弟弟,拔掉這個“頑疾”。不久,在當地一個壯民的指認下,我們連在一次趕圩時,抓住了混在人群里鐘夢熊的弟弟,把他關押了起來。后來經當地政府公審,鐘夢熊的弟弟年齡雖小,但作惡多端,罪行累累,被人民政府槍決了。
鐘夢熊的弟弟被抓后,他氣急敗壞,決定實施報復行為。有一天,我們接到老百姓報告,說有一伙土匪在一個瑤寨里搶劫殺人放火。等我們連趕到時,只見這個寨子里到處都是被燒毀的房屋,幾棵樹上尚留著火舌掠過的焦痕,還有十多個被殺害的瑤民尸體倒在屋前、樹下、路邊……活著的瑤民告訴我們是土匪頭子鐘夢熊領人干的。
【采寫組賀清華、曾傳林、張育寧、雷曉專與老兵合影】
三、我用機槍掃死了鐘夢熊和兩個警衛
一定要除掉鐘夢熊這股土匪,為死去的瑤族同胞報仇。這是當時我們連上上下下的決心。當時我們連一排駐在百色縣溫平鄉政府,保衛鄉政府,二排和三排負責在外執行任務。
有一天下午,一個民兵來給我們送信,說鐘夢熊這股土匪今晚準備攻打溫平鄉政府。
連長聽了,思忖片刻,把我喊來說:“我們的兵力太分散了,你馬上帶人趕到溫平鄉政府通知一排即可撤出和我們匯合,集中兵力,今晚一舉殲滅這伙土匪,同時要鄉政府工作人員立刻撤離……”
接到命令后,我當即肩上一桿步槍,帶上兩個戰士就往溫平鄉政府趕去。
走到離溫平鄉政府大概還有十里遠的一處山坳時,突然射來幾發冷槍,跟我隨行的一個戰士當即倒地犧牲。我和另一個戰士趕緊搶占了路邊的一個小制高點,隱蔽在一塊巨石后面。
這時,山上響起了土匪的喊叫聲,還響起了牛角的號聲,像出殯的喪隊,子彈也紛紛射向我倆隱蔽的巨石上。
我偷偷探頭望去,只見有三個頭纏黑帕子、身穿黑衣黑褲的土匪已接近到50米,我舉槍便打,土匪立時往后跑去。
土匪三兩人為一組,時而進攻,時而退去,四處回蕩著零散的槍聲。
僵持了約半個小時,土匪越聚越多,他們大聲用方言喊著要我們投降。
我看去溫平鄉政府的路已被土匪堵住,便決定往回撤。我悄悄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了身邊的戰士,然后兩人同時起身向著土匪打去一梭子彈。就在土匪紛紛往后退縮時,我倆轉身就跑。
跑了一段路,我身邊的戰士“哎喲”一聲,中彈倒地。我反身一看,子彈射中了他的后心,沒救了。這時,土匪打著槍圍了過來。
我一轉身,拼命往前跑,感覺子彈在耳邊“嗖嗖”掠過。
好不容易擺脫了土匪的追趕,我一口氣跑到連部。連長聽完我的匯報,當即集合二排三排快速向溫平鄉趕去。
傍晚時分,待我們趕到離溫平鄉政府不足兩里地時,只聽前面槍聲響成一片。土匪包圍了鄉政府,一排正在奮力還擊。
連長當即手一揮,指揮我們兩個排從外圍把圍攻鄉政府的土匪反包圍起來。我們連有九挺機槍,其中一挺在我手里,九挺機槍像九條火龍般射向土匪。這樣一來,一排在里往外打,我們二排三排從外往里打,把這股土匪打成了“夾生餅”,鬼哭狼嚎,死傷慘重。
天黑了下來,戰斗在持續。連長指示堵住各個路口,絕不能讓土匪趁黑逃走。不久,附近的民兵聽到槍聲也持槍趕來支援我們。
土匪一時成了甕中之鱉,幾次組織突圍,都被我們狠狠打了回去。
天亮了,一部分土匪被打死了,一部分土匪投降了,但是沒有找到土匪頭子鐘夢熊,既沒有找到他的尸體,也沒有找到他的人。
連長指示全力搜索鐘夢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端著機槍領著全班人四處搜索鐘夢熊及漏網的土匪。當我走到一條田埂上時,猛見不遠處齊腰高的稻穗一晃一晃,明顯有人在里面爬行,這絕對是漏網的土匪無疑。我端起機槍沖著稻穗一梭子打進去,只聽里面傳出“啊”“啊”幾聲,然后就沒動靜了。
我走進稻田里,一步一步走過去,扒開稻穗一看,里面躺著被我剛剛打死的三個土匪。后來經當地老百姓辨認,其中一個就是土匪頭子鐘夢熊,另兩個是他的貼身警衛。他們三個人肯定是趁天亮之前在其他土匪的掩護下,偷偷跑到了稻田里,想從齊腰高的稻穗里爬出去,沒想到被我發現,一梭子結果了性命。
我因為打死了土匪頭子鐘夢熊,被部隊記三等功一次。
從1950年12月份到1951年8月份,我們在百色縣肅清了全部土匪,鞏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權。不久,百色縣開始進行土改工作。這時,我調到441團警衛連任班長。
1954年10月我從部隊退伍。退伍回來之后,我就改用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廖華法。但是,我的退伍證、部隊證明什么的還是廖化起。廖化起這個名字,對于我來說,是戰爭歲月的一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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