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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巷口有兩個流動攤點，一個是賣西瓜的，一個是看面相的。兩個攤點隔行如隔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著生意。

這一年夏天，迎來了幾十年一遇的高溫天氣。湛藍的天空，連續半個多月沒有一絲云彩，整個小城仿佛是被熱浪圍起的巨大盆地，酷熱難耐。

上午的陽光傾灑在小巷，烤得石板路都發燙。附近的舊城改建工地上，忙碌了一上午的工人們，汗水早已濕透了全身，工服上印出了一個又一個 “濕太陽” 的形狀。這時，工地上有位工友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念叨著說：“每天要是能有個西瓜解解渴就好了。”

看著工友們臉上掛著的燥熱與疲憊，班組長開口說道：“小巷盡頭有個商販在賣西瓜，誰會挑西瓜誰就去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沒人吭聲說自己會挑選西瓜。這時，有人小聲嘀咕道：“誰懂誰倒霉，關鍵不是在挑瓜這功夫，而是誰懂誰就得掏腰包去買呀！”

“小馬虎，你想偏了，西瓜錢由我組長出，西瓜得包紅又包甜，其他沒有要求。” 班組長連忙又作了解釋。

“噢，原來是這樣，你組長出錢，我們出力。這事兒行，就我去好了，大家等著吃又大又甜的西瓜吧。” 小馬虎一聽，來了精神，主動請纓。

工地上，知了在樹梢上聲嘶力竭地叫個不停，這聒噪的叫聲更增添了大家心中的煩躁。小馬虎頂著烈日，離開工地，悠哉悠哉地往小巷盡頭走去。快到小巷口時，他看見一群人圍在西瓜攤前，有的東挑挑西摸摸西瓜；有的用左手穩穩托起沉甸甸的西瓜，確保穩定，右手食指彎曲成半圓，扣住拇指，然后瞬間彈出食指，輕輕地敲擊西瓜表面；有的則用手掌拍拍西瓜，側著耳朵聆聽，以此來判斷西瓜的成熟程度。

在西瓜攤前，小馬虎發現了一個怪現象：買瓜的人抱起西瓜后，竟會請巷口另一側的看相老倌幫忙確認西瓜熟沒熟，瓜肉紅不紅。

小馬虎其實不馬虎，對于專項交辦的事，他還是挺細心辦好的。你瞧，小馬虎沒有急于買瓜，而是在一旁觀察了好一陣后，才上前和看相老倌侃侃而談。

他禮貌地問道：“大師，您是如何挑到肉紅瓜甜的好瓜的呢？”

坐在小竹椅上的看相老倌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馬虎，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打趣道：“小老弟，不瞞你說，我除了看面相，對于西瓜這東西我真的是一竅不通。要不還是我先給你看個相怎么樣？我在這巷口看相好些年了，什么樣的人都見過，也算是有點心得和名氣了。”

小馬虎滿臉疑惑，心里想不通：為什么買瓜的人都請這位大師幫他們挑瓜呢？這看相老倌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看相老倌笑瞇瞇地解釋道：“挑瓜就像我看相，講究的不全是什么技巧和方法，而是得從心理上揣摩人。這賣瓜的商販以前和顧客鬧過幾次不愉快，大家都覺得他這人不太靠譜。”

“那到底是怎么揣摩人的呢？大師，您就把這挑瓜的竅門教教我吧。” 小馬虎急切地追問道。

看相老倌說：“其實，我真沒什么技術，我是真的不會挑瓜。但時間長了，我也看出了一些門道。”

小馬虎不信，說道：“大師，您可別太謙虛了，聽賣瓜的商販說您經常忙里偷閑給市民們挑瓜，挑的瓜肉紅且甜。”

看相老倌無奈地笑了笑，說：“可能是我年紀大，也可能是我長相有點斯文。人家不信賣瓜的商販，覺得他那臉相不善，翻著白眼，仿佛在訴說：‘看你就來氣’，所以商販怎么挑，人家都不信。我這是沾了長相的光罷了。”

聊著聊著，小馬虎漸漸明白了其中的門道：“黃婆賣瓜自賣自夸”，讓大家心存芥蒂，而看相的這老倌長得一臉誠實之相，像是有技術的人，大家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挑瓜。

其實，看相老倌挑瓜挑多了，也摸索出了一套所謂的挑瓜經驗。他神秘兮兮地告訴小馬虎說：“這瓜到底怎么挑呢？你先拍拍，第一個一定不要給人家，第二個也別給，拍第三個的時候，挑瓜圓、瓜路清，看著舒服的瓜，你就拿起來給客人就行了。你就記住把第三個瓜給人家，人家準高興。如果你把第一個瓜給人家，人家就會覺得你沒認真給他挑；要是把第二個瓜給人家，人家又會認為你沒有用心挑，所以把第三個給人家就會讓人家認為你用心用情用力給人家挑了好瓜，這不就萬事大吉了。”

小馬虎側過身，禮貌地告辭了看相老倌。他來到瓜攤前，按照經驗去挑選了第三個瓜，但又不放心，還是堅信眼見為實的道理，要求商販開個三角口直接驗證西瓜的紅熟情況。瞬間，那甜甜的瓜香，隨著一陣熱風飄散開來，傳遞著夏日里的一份善意。

小馬虎抱著西瓜回到了工地后，工友們看到他買回的西瓜，一下子圍了過來。當得知事情的經過后，大家對那位看相大師贊不絕口。

大家迫不及待地切開西瓜，吃著清甜的西瓜，暑熱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許多，連心里也涼爽了許多。突然，小馬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臉色一變，如驚弓之鳥般說道：“哎呀，我之前答應讓大師給我看個相，還沒去兌現呢！” 說完，他把手中剩下的西瓜往旁邊一放，拔腿就往巷口方向跑去，邊跑邊喊：“大師，等我！”

看相老倌笑著擺了擺手說：“小老弟，看相只是我的營生，其實人們看相也只是圖個心里安慰。這世上的事啊，有時候像這挑瓜一樣，不能只看表面，得用心去琢磨，得堅信自己，得相信事實。” 看相老倌笑了笑，收拾好東西，轉身回家吃飯去了。

小馬虎望著看相老倌離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作者簡介

朱江飛，浙江省臺州市作協會員，浙江省散文學會會員，有多篇散文和小小說獲全國征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