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耀湘被俘后,第一個要求就是要見他的“林學長”:廖耀湘是黃埔六期中最先當上兵團司令的,黃埔四期的林同學,則是唯一一個黃埔出身的野戰(zhàn)軍司令。
當年林學長并不像后來那樣冷冰冰,他不但用好飯菜款待了“廖學弟”,耐心回答了廖的幾個問題,還拉著劉亞樓跟廖耀湘開玩笑:“我們這位參謀長也和廖司令官一樣是留過洋的喲!伏龍芝軍事學院,與廖司令官就讀的那個圣西爾軍校、機械化騎兵專校比起來,高下如何?”
廖耀湘干笑著表示“將天比地,敗軍之將,惶愧之至”,大家入席趁熱開吃,后來就去了劉伯承創(chuàng)建的南京軍事學院當教官——如果李云龍、丁偉、孔捷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一定聽廖耀湘講過課。
不知道為什么,廖耀湘后來也以戰(zhàn)犯的身份進了北京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并于1961年12月25日第三批特赦。
廖耀湘為什么沒有一直在軍事學院當教官,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咱們今天要聊的是遼沈戰(zhàn)役期間,老蔣和陳誠都想殺他,結(jié)果“參謀次長”劉斐教了他一個“高招兒”,最后老蔣和陳誠氣得臉色鐵青,卻只能拂袖而去,“殺廖耀湘”之事不了了之。
第四十九軍中將軍長鄭庭笈在《遼西兵團的覆滅》一文中回憶:蔣介石在南京得到新編第五軍全部被殲的電報后,認為要堅守東北,非整肅軍紀不可。他于一月十日到沈陽召集軍師長開會,追究新五軍被殲的原因。會前,蔣和陳誠、羅卓英、李樹正(東北行轅副參謀長)先開了秘密會議。羅卓英向蔣報告第九兵團沒有執(zhí)行陳誠的命令,增援不力,致使新編第五軍全部被殲。所以蔣決定開會要懲辦廖耀湘、李濤,以整肅軍紀?!?/p>
鄭庭笈跟廖耀湘關(guān)系一向很好,對陳誠要借老蔣之刀殺廖耀湘一事知之甚詳,當初“救廖耀湘”,他也算是出了力。
1948年1月10日的“殺廖大會”,杜聿明并沒有參加,鄭庭笈繪聲繪色地向他描述:“會議由蔣親自主持,駐沈陽的軍、師長都出席。廖耀湘和李濤先后站起來申訴,他們沒有奉到增援公主屯、解新編第五軍之圍的作戰(zhàn)筆記命令,所以部隊在沈陽市郊待命。羅卓英站起來說,給了電話命令,因時間關(guān)系沒有給筆記命令。蔣追問陳誠為什么指揮作戰(zhàn)沒有下達筆記命令,陳誠將責任推到參謀業(yè)務上去了?!?/p>
廖耀湘是老蔣的“乖學生”,而且因為資歷較淺,在老蔣和陳誠面前一向低眉順眼,為何如此扛硬,那還得從時任“參謀次長”的劉斐“指點迷津”說起。
王牌新五軍被全殲,老蔣暴跳如雷,陳誠也想抓一只替罪羊,而且據(jù)相關(guān)人員回憶,廖耀湘當時確有見死不救之嫌:“新五軍剛到公主屯即被解放軍包圍,急電向廖耀湘求救。而廖與陳誠意見相左,畏首畏尾,按兵不動,致使新五軍全軍覆沒?!?/p>
廖耀湘的第九兵團,除了鄭庭笈的四十九軍,還有新編第一軍(軍長潘裕昆)、新編第三軍(軍長龍?zhí)煳洌?、新編第六軍(軍長李濤)、第七十一軍(軍長向鳳武) 、第五十二軍(軍長劉玉章),老蔣當年五大主力軍,九兵團就占了兩個(新一、新六),鄭庭笈的四十九軍也曾獲得過“鐵軍”稱號。
有史料說新五軍也屬于第九兵團戰(zhàn)斗序列,但是據(jù)被俘蔣軍將領(lǐng)回憶,新五軍并不歸廖耀湘管,而是錦州指揮所司令范漢杰的部下——如果真是廖耀湘部下,廖耀湘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杜聿明認為,新五軍覆沒的主要責任在陳誠:“由于陳誠舉棋不定,優(yōu)柔寡斷,因而使陳林達部軍心動搖,守無決心,退無依據(jù),在公主屯動搖不定;當然也不可能有準備地令廖耀湘兵團協(xié)同陳林達部擊破解放軍的強大攻勢。”
陳誠的副參謀長趙家驤在1948年2月告訴杜聿明:“我曾擬了一個放棄沈陽外圍公主屯等據(jù)點,集中兵力守遼河以南沈陽據(jù)點,以攻勢防御擊破解放軍攻擊的計劃。陳誠看到連稱很好很好。但是陳誠時而想讓陳林達守,時而又想讓陳林達退,猶豫不定,不下命令執(zhí)行。一直到六日晚上陳林達已被解放軍四面包圍,才決心令陳林達向沈陽撤退,但為時已晚。新編第五軍一開始行動就被解放軍分路截擊,在一晚間被消滅得干干凈凈?!?/p>
新五軍軍長陳林達并不歸廖耀湘管,甚至也不歸范漢杰管,而是受陳誠直接指揮,在這方面,陳誠倒有點像他的“干岳父”蔣介石——總是越級指揮,無視兵團司令,一桿子插到底,直接指揮軍長甚至師長。
新五軍在陳誠指揮下垮掉,軍長陳林達、師長留光天、謝代蒸被俘(謝似乎算投誠),陳誠不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先找替罪羊。
鄭洞國從給老蔣當侍衛(wèi)官的外甥口中得知陳誠要殺自己的好友廖耀湘,并說廖耀湘是不服指揮的“其中之尤”,不殺不足以正軍法,而且老蔣當時已經(jīng)點頭了。
鄭洞國知道自己在老蔣面前說話不好使,就去求跟老蔣同來的“參謀次長”劉斐。劉斐也早就看陳誠不順眼,就附耳授計:“總裁對這次失敗有所質(zhì)詢,千萬不可保持緘默,要大膽說出‘實情’!”
鄭洞國心領(lǐng)神會,又對廖耀湘面授機宜,于是在第二天的軍事會議上,老蔣足足罵了眾將半個小時“白吃飯,指揮無能,作戰(zhàn)不力”之后,喝令廖耀湘和新六軍軍長李濤站起來——按照慣例,被喝令起立,下一步就是拉出去槍斃了。
廖耀湘早有劉斐“妙計”在心,馬上挺胸抬頭:“報告校長,學生冤枉!我們根本沒接到過增援陳林達的任何命令!所以我和李軍長不能為新五軍的失敗負責!”
陳誠也急眼了:“廖司令官,這個是賴不掉的!新五軍遇險之初,我就叫羅副主任(羅卓英,字尤青,東北行轅副主任)打電話給你,命令你就近派新六軍速去解新五軍之圍!尤青兄可以作證!”
羅卓英號稱“土木系”二當家和軍師,他當然站在陳誠一邊:“報告總裁,總長吩咐剛完,我馬上就用步話機給廖司令官打了電話,向他正式傳達了命令!”
廖耀湘梗著脖子硬犟:“報告校長,學生根本沒接到過羅副主任的電話!”
土木系和黃埔弟子在會上臉紅脖子粗大吵特吵,吵得老蔣一腦袋漿糊:當時沒有電話錄音,陳誠和羅卓英又拿不出文字命令,到底誰在說謊?
這就是劉斐的高明之處:按照當時的規(guī)矩,調(diào)動兵團或軍級單位,是一定要有文字命令并存檔備案的,當時陳誠驕橫慣了,他沒在意“小事”,卻是廖耀湘的救命稻草。
陳誠和羅卓英空口說白話,老蔣氣得翻白眼:“陳總長!大家都拿不出證據(jù)來,難道作戰(zhàn)期間司令部與下邊部隊之間的一切程序都廢棄不用了嗎?一點記錄都沒有嗎?怎么管理的?我真不明白!”
老蔣說“我不明白(伯)”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到了暴走的邊緣,這一點干女婿陳誠十分清楚,他趕緊“主動承擔責任”:“新五軍的失去,是我陳誠指揮無力,請總裁按黨紀國法懲辦陳誠,以肅軍紀而儆效尤吧!”
陳誠和廖耀湘誰說的是“實情”,老蔣心里沒數(shù),但讀者諸君一定知道陳誠有沒有命令廖耀湘去救陳林達,這也正是“參謀次長”劉斐的高明之處:事出有因查無實據(jù),廖耀湘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接到命令,誰也拿他沒轍——陳誠口頭下令而不留文字,原本就犯了大錯,糾纏下去,不但殺不了廖耀湘,他自己也會被老蔣猜疑。
劉斐巧妙地利用陳誠的疏漏救了廖耀湘,陳誠則因為此事在東北威風掃地,最后不得不稱病請辭,他要是知道自己這個“參謀總長”實際是輸給了“參謀次長”劉斐,又會作何感想?熟悉那段歷史以及劉斐背景的讀者諸君,一定知道劉斐為什么要拆陳誠的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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