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剛是一位老知青,他是1969年4月24日離開上海到勐臘縣插隊落戶的,當時一起下鄉插隊的都是虹口區各中學的學生,差不多有三四百人。登上了開往昆明的列車,揮了揮手就這樣告別了熟悉的老弄堂,告別了大上海。
出發那天,上海車站人頭攢動,哭聲、叮囑聲交織在一起。王永剛背著簡單的行囊,擠在一群知青中間,他的眼神中透著迷茫與不安。火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象漸漸后退,他知道,自己即將告別熟悉的一切,去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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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天兩夜的長途跋涉,夜幕下火車到達了云南省會昆明市,全體知青下車集合,排著長隊走出車站,他們來到了昆明一中的校園,幾間空曠的教室里,又硬又冷的水泥地上鋪著一些谷草,就是知青們過夜的地方。天亮后,知青們十幾個人自由組合,在昆明市區游蕩了大半天。
第二天吃過早飯,王永剛他們又分乘多輛解放牌大卡車繼續前行,浩浩蕩蕩的車隊朝著美麗的西雙版納開去。那時的公路都是土路,車子開過,塵土飛揚,停車時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就像從土中鉆出來的一樣。
那年王永剛17歲,之前他也很想去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或國營農場上山下鄉,可他的舅姥爺是民族資本家,這一身份像沉重的枷鎖,他打消了去兵團的念頭,他擔心不能通過政審,命運的洪流把他推向了另一條未知的道路——去偏遠地區上山下鄉插隊落戶當農民。
又是六七天的長途跋涉,王永剛和其他知青終于抵達了西雙版納的勐臘縣,他們八名要好的同學被分派在南臘河畔一個叫曼哈的傣族村寨。當他們走進那個傣族村寨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感到新奇又陌生。茂密的香蕉竹林環繞著村寨,傣家竹樓錯落有致地分布著,身著鮮艷筒裙的傣族姑娘和發型怪異、背著砍刀的小伙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外來的年輕人,咿咿呀呀說著難懂的語言,像是在歡迎上海知青的到來。
一位四十多歲的傣族大爹自稱是社長(隊長),他安排知青們臨時借住在老鄉家中。王永剛住進了一戶善良的傣族老鄉家中,這戶老鄉家三口人,家中有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姑娘,名叫玉燕。房東大爹大媽都很熱情,高興地為王永剛安排住處,玉燕忙著為王永剛收拾房間。
傣族姑娘真是漂亮,玉燕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眼眸如同清澈的泉水,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濃濃的眉毛就如一輪彎月。她熱情地幫王永剛安置好行李,用很生硬的漢語說著:“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也可以告訴我阿爸阿媽。”
起初,王永剛對這里的生活很不適應,吃不慣的傣族飯菜,聽不懂的傣族語言,還有潮濕悶熱的氣候,蚊蟲的叮咬更是令人煩惱。好在房東一家人都很淳樸善良,對王永剛特別關愛,王永剛心里感到很溫暖,沮喪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安頓好了吃住的地方,在家歇了兩天,知青們也開始跟著鄉親們出工干農活了。
當時正是農忙時節,水田雖然已經插完了秧苗,可菜地、甘蔗都需要鋤草松土,偏遠的耕地還要播種玉米,天天都有干不完的農活,不光是王永剛感到疲憊不堪,其他同學也都覺得很辛苦。每天相聚在田間地畔,知青們除了訴苦,再就是相互說一下房東家的情況。
好在王永剛身邊有玉燕關照,玉燕總是在他身邊默默幫助他,她教王永剛如何使用竹杠挑水,如何使用鋤頭鋤地,如何分辨稻田里的雜草和秧苗。在玉燕的耐心指導下,王永剛慢慢適應著農村繁重的生產勞動和艱苦的生活環境,對上海對父母的思念也就不那么強烈了。
勞作之余,玉燕會帶著王永剛在村寨周圍漫步,他們穿梭在茂密的樹林中,玉燕會指著各種奇特的植物,告訴王永剛它們的名字和用途。他們還會來到清澈的溪流邊,玉燕會歡快地在水中戲水。王永剛不好意思下水和玉燕一起戲水,他就坐在溪邊,看著玉燕優美的身姿,臉紅耳熱,心中怦怦直跳。不知不覺間,一種微妙的情感在他們之間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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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秋后。秋收結束后,寨子里開始為知青修建房子。不久,一棟傣式竹樓就建好了,王永剛和其他知青搬到了新建的知青點一起吃住,結束了在傣族老鄉家借住的尷尬局面。
知青們搬到知青點居住后,玉燕卻放不下王永剛,她經常帶著自己親手做的糯米粑粑、竹筒飯等美食來到知青點,送給王永剛吃,也分享給其他知青品嘗。每次看到玉燕嬌美的身姿和姣好的容顏,同學們都夸玉燕漂亮,都說王永剛要交桃花運了。
后來的生產勞動中,玉燕總愿意和王永剛一起勞動,在田間吃午飯的時候,玉燕就把自己的芭蕉葉包飯和好吃的食物分給王永剛吃,有時還幫著王永剛洗衣服。王永剛也非常喜歡這個勤勞善良開朗又漂亮的傣家姑娘,可一想到自己才十八九歲的年紀,他就覺得不應該這么早考慮個人問題。可當時傣族姑娘結婚都早,玉燕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漸漸地,寨子里開始有了閑話。一些傣族老鄉對玉燕和王永剛的頻繁往來表示贊許,也有的老鄉說他倆很般配。知青們的看法跟傣族老鄉的看法完全不同,知青們覺得王永剛不應該這么小的年紀就和傣族姑娘談戀愛,這是典型的早戀。后來寨子里還有了一些不實的傳言,有人竟然說玉燕懷孕了。
對于同學們的議論和寨子里這些不實的傳言,王永剛陷入了極度的困惑與矛盾之中,他害怕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也擔心自己的行為會給玉燕帶來不好的影響。其實他的擔心是多余的,傣族人家比較開放,對于婚前性行為并不干涉,玉燕也不計較這些,更何況王永剛根本就沒對玉燕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在王永剛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切時,慢哈村寨突然得到了一個征兵名額。這對于在農村生活了兩年多的王永剛來說,仿佛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但他也很擔心,擔心不能通過政審。
經過鄉親們和同學們的推薦,王永剛和張青林得到了去參加征兵體檢的機會,令王永剛意外的是,他不光順利通過了征兵體檢,還奇跡般的通過了令他擔驚受怕的政審。得到入伍通知書的那一刻,王永剛激動不已,喜極而泣。
當王永剛把他自己即將參軍入伍的消息告訴玉燕時,玉燕的眼中滿是淚水,但她還是強忍著悲傷,笑著說:“當兵很光榮,你去吧,我為你祝福。”
離開的那天,整個村寨的老鄉和知青們都來為王永剛送行。王永剛背著行囊,走在送行的隊伍中,他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尋找玉燕的身影。到了村寨路口,王永剛猛然看到了玉燕,玉燕就站在那棵大青樹下,默默地注視著王永剛。那一刻,王永剛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強忍住淚水,沖著玉燕招了招手,玉燕也沖王永剛揮了揮手,抹著眼淚轉身跑開了。
坐上等候在路口的馬車,王永剛和前來送行的鄉親們揮手道別,心中五味雜陳,充滿了憂傷,他知道,自己與玉燕的感情就此畫上了句號。
到了部隊王永剛才知道,一起入伍的戰友也有親屬是民族資本家的,政審對民族資本家不是太嚴格,只要不是直系親屬就能通過政審。之后的日子里,王永剛在部隊刻苦訓練,努力學習,他憑借著自己的頑強和毅力,入黨提干,逐漸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軍人。
十多年后,王永剛轉業回到上海,在地方也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年年都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模范干部,他的工作和生活忙碌又快樂。
幾十年的時光匆匆而過,王永剛已經從一個青澀的少年變成了頭發花白的老人。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但他始終沒有忘記那個遙遠的傣族村寨,沒有忘記淳樸善良又美麗的玉燕姑娘。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會想起當年與玉燕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分別時玉燕躲在大青樹下哭泣的情景,心中便涌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難受滋味。
一個偶然的機會,王永剛得知當年一起插隊的知青們打算組織一次重返西雙版納的活動,他毫不猶豫地報名參加了。當他再次踏上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時,心中的感慨如潮水般涌來。
慢哈村寨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年的知青點和曬場的位置建了一個寬敞的健身廣場,寨子里的竹樓也煥然一新。村口的那棵大青樹更加枝繁葉茂,仿佛在訴說著當年的故事。王永剛來到大青樹下,撫摸著粗糙的樹干,仿佛又看到了玉燕當年哭泣的模樣。
經過四處打聽,王永剛總算得到了玉燕的消息,玉燕的孫子都上大學了,他們一家也搬到離村寨不遠的小鎮上生活了。王永剛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小鎮,找到了玉燕經營的快餐店。時隔五十多年再相見,兩人都愣住了。玉燕已經不是王永剛記憶中的模樣,她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蒼老的容顏令王永剛心生酸楚。玉燕的容顏雖然蒼老了,可眼神中那份溫柔的情感卻依然存在。
玉燕熱情地把王永剛請進她的快餐店,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過了許久,王永剛才輕聲說道:“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謝謝你當年給了我那么多關愛和溫暖。”玉燕的眼中泛起了淚花,她微笑著說:“這些年,我也時常想起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謝謝你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得知玉燕的生活很幸福,王永剛心中感到很欣慰。相聚的時間總是太短,分別時,玉燕眼含淚水說:“你以后還會來嗎?”“會的!也歡迎你們去上海游玩。”王永剛微笑著說道。
揮手說再見,默默兩眼淚,玉燕站在店門口,一直目送王永剛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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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后,王永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知道,那段青澀的愛情已經成為了永遠的回憶,但它將珍藏在他的心中,直到永遠。而那片遙遠的紅土地,那棵見證了他們愛情與離別的大青樹,也將永遠留在他的記憶深處。玉燕姑娘,是他永遠放不下的牽掛和思念。南臘河畔,有他永遠抹不去的鄉愁。
作者:草根作家(感謝王永剛老師提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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