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還有幾個月才滿八歲，讀二年級下期。

我記得自己八歲的時候，已要幫著家里做很多事，雙搶和秋收時就得到田里，將割倒的禾把抱給父母，由他們來脫粒；每天早上去上學時，得幫奶奶把豬潲桶提到豬欄里，再由奶奶去喂；每晚天一擦黑，便跟奶奶和妹妹站在大門口，向公路張望，如果看到一輛自行車轉向了這邊的機耕道，便可以去擺碗筷，等著賣菜的父母回家后稍事休息，就能吃飯了。

可我兒子，我現在還幫他洗澡呢。

有時想想，這么大了，難道不該他自己來洗？可一轉念，八歲又有多大呢？能多幫他洗一天是一天啊。畢竟，他離家去高中寄宿，去上大學，去城里打工……真正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也就童年少年而已。

不過，說到上大學，我還真不知道他能不上考得上，甚至，很可能，連普高都夠嗆吧。
最近很火的一件事，不是高一高二都開始雙休了嗎——這在我們當年何等自然的事，現在居然要一道又一道命令才能執行——可見，減輕學生負擔，雖然喊了一年又一年，也沒見多少成效。但從不斷強調來看，這個趨勢，它是擺在那里不會變的。

我也十分順應趨勢。

那日，家長在微信群里說自己買了兩套練習冊，城里某學校也是用的這個，建議大家都買給孩子做做。他還發了個接龍，說他可以幫大家帶回來，不為賺錢，只為一起進步。

我沒接他的茬，因為我早就在網上買了一套。這套練習冊，是我比了又比才買的，一個字——少。

就是每頁的題目很少，就那么幾個，很快就能做得完。跟那家長推薦的那套比起來，可能只有五分之一的樣子。

我本想著，既能培養一下兒子在家里的學習習慣，也不會累了他，絕對不屬于跟風內卷。而且，頭兩天在姐姐念題目的幫助下，他確實不到十分鐘就把當天教的語文數學都做完了，可今天晚上，當我要他再做的時候，他扭扭捏捏不愿動，還說了一句——
又不是老師布置的。

我一聽就氣了，拿起兩本冊子，拉開窗戶，朝外狠狠扔了出去。

本以為他又會像以前一樣，受了委曲癟嘴做個哭樣，可這次，他竟然面無表情。我甚至還覺得，他心里憋著不笑出來呢。

看來，我的激將法用過幾次之后，已然失效了。

下樓洗澡前，我走到坪里，把已經被淋濕的練習冊撿起來，想著晾干了繼續讓他做。走進灶屋，看著取暖灶上燒水壺正冒著熱氣，突然想通了，既然他不愿意做，干脆就燒了吧。

于是把兩本練習冊都塞進灶膛，聽著火燒濕頁嘶嘶的響聲，真是特別解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