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于2月13日簽署“對等關稅”備忘錄,要讓美國與貿易伙伴彼此征收的關稅稅率相等,各國嚴陣以待。特朗普簽署備忘錄后,再次點名臺灣搶美國芯片生意,更嗆說“我們希望他們回到美國。”這顯示臺灣和臺積電已成爲箭靶。臺灣地區領導人賴清德也在2月14日召開臺灣安全會議,會后宣示優先推動與友盟國家合力打造全球供應鏈。但如此的因應之道,恐難應對“關稅俠”特朗普的胃口。因爲在特朗普的字典里,沒有“共享民主價值”的詞匯,只有“美國再次偉大”、關稅、不能占美國的便宜等,賴當局和特朗普的想法仍有一段距離。
特朗普曾揚言,要對臺積電輸美芯片課征100%關稅,還抨擊拜登政府的《芯片法》補助“有錢公司”。看樣子特朗普并沒忘而且相當堅持,他13日再提要對芯片課關稅,并再點名臺灣搶走美國的芯片生意。臺灣似乎仍很淡定,相信臺積電在半導體先進制程上獨占鰲頭,只需調高晶圓代工費,就能轉嫁關稅成本。但特朗普政府的壓力是多管齊下,不僅關稅,還包括美國芯片與科學法中的補貼獎勵,將延后發放、甚至取消,最狠的是逼臺積電交出核心技術。市場盛傳美國政府正在主導一項計劃,將美國英特爾的芯片事業拆爲英特爾和臺積電共同擁有的實體,并由臺積電協助強化二奈米與三奈米的先進制程;但這是將臺積電核心技術“美國化”,也代表臺灣半導體產業的關鍵優勢將被削弱。若特朗普政府堅持要求臺積電與英特爾合資,并以對臺灣芯片加征關稅,以及取消原先補助爲談判籌碼,只靠臺積電一己之力,根本無力對抗。
雖然特朗普說臺灣賺走了美國芯片錢,但《經濟學人》2024年8月就已分析這是信口開河,實情是臺灣僅在各級芯片當中,支配先進芯片供應鏈的“制造”,但美國在“設計”見長。以最近可得的資料爲準,美國藉此取得芯片產業價值的40%,臺灣的制造僅得11%。最近,臺駐美代表俞大?也說,每售出一美元芯片,美國公司賺0.38美元,臺灣僅得0.11美元。看來錢已賺飽,卻反過來信口雌黃,要以加稅來賺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古諺,堪稱已由特朗普現身示范。
特朗普的關稅政策表面上打著“公平貿易”的旗號,實際上卻是赤裸裸的貿易霸權。全球貿易從來就不是單純的“你收多少,我就收多少”的等量對比,而是基于產業結構、勞動成本、技術優勢與市場需求等多層次的經濟運行邏輯。如果真要“對等”,美國是否愿意讓臺灣的電子產品進入美國市場時,享有與本土企業相同的政策待遇?美國政府是否愿意取消補貼,讓臺灣企業公平競爭?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從來不是新鮮事。如今,美國又盯上了半導體,要臺積電赴美設廠,想讓關鍵技術落地美國。對等關稅只是開始,美國的終極目標是透過經濟手段重塑產業供應鏈,確保關鍵技術掌握在自己手中。
臺灣和特朗普談判,必須掌握他的習慣:眼光放遠、格局拉大、不受框框約束。如果還想“維持現狀”或“聯美制中”,等于一開始就輸了。臺灣可以有目標,但不能預設立場,要看自己手中的籌碼;我們是找尋食物,還是成爲別人的食物?配合特朗普風格,臺灣應思考,如何能達成多贏解決方案,而非幻想零和游戲發生。以牙還牙的報復措施,當然并非臺灣的選項;但臺灣也不能一直處于被動,應向美國據理力爭,凸顯臺灣與其他地區的不同,唯有將臺灣差異化,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臺灣2024年為美國第六大貿易逆差對象,但臺灣對美國出口約8成爲中間產品,比重遠高于其他美國主要貿易逆差對象;這些中間產品幾乎是供美國產業生產所需,并沒有直接的競爭關系。此外,在鄉村獲得高支持的特朗普,非常在意美國農產品出口受阻而損害農民利益;而2023年臺灣則是美國農產品第八大出口對象,因此美國對臺灣長期享有農產品貿易順差。
特朗普尊重強者,鄙視弱者,有機會“吃人夠夠”絕不手軟。因此,對特朗普的要求、拒絕不行,全然配合、更不行,這樣只會把“臺積電”變成“美積電”。尤其,要正確判斷特朗普的意圖。特朗普貿易戰的本質是“威懾”,目的是要透過關稅威脅強迫對方接受他的要求。所以他操作的是“關稅預期”,而不是關稅本身。因此,臺灣有必要,也有條件抗拒特朗普的施壓,就擔心賴當局擺脫不了既有的思維,一昧扈從,其實爭取特朗普的尊重,需要智慧。
若以美國念茲在茲的半導體為例,如前所述,特朗普多次對臺灣的半導體的壯大感到不安甚至不滿,他也多次揚言要對臺灣的半導體加重關稅,無論結果如何 臺灣要據理力爭,課征很重的關稅,反而會提高美國的生產成本,并降低對美國上游半導體產業設計及設備的需求,絕對是一個雙輸的結果。再者,美國企業是臺灣半導體最主要的客戶,例如臺積電6成以上的營收來自美國客戶。臺灣更要傾全力說服美國,芯片制造需要巨額的資本投入,在全球分工更加細密下,美國不可能全程一條龍掌控半導體所有生產環節。美國科技品牌及IC設計大廠,在臺灣半導體業者的支持下,不需要昂貴建廠成本及設備攤提,而能把所有資源集中在上游研發和創新上,才能創造更高的附加價值。
盡管如此,然而讓特朗普了解臺灣“不是小偷”雖符合事實,但距離特朗普要求的目標仍遙遠,會顯得還是不中聽。誠如美國的兩岸問題專家葛萊儀所言,特朗普希望臺積電在美國多蓋晶圓廠,將更多生產帶到美國;此外,特朗普也希望臺灣采取措施,可讓臺灣對美貿易順差“歸零”。至于臺灣能否提出美方期待的回應,其實并不令人擔心。因爲,臺積電2025年首季董事會創37年來的紀錄,選在美國召開。另外,臺經濟部門早宣布將設立“美國投資與貿易服務中心”協助廠商赴美,在在說明臺方將會“赴湯蹈火”地配合美國。然而,臺灣對高階芯片擁有高度壟斷力,其實有籌碼提出一些相對的要求,而不是任由美方予取予求。例如,臺方可設定一些底線,若要在美國加大芯片投資力道,那整廠的利潤必須要有獲利保障(以市場營運紀錄為準),以免“做越多,賠越多”;增加投資設廠,也須盡量堅持制程技術是N-1世代為原則,保留最終的籌碼。而這些底線不必太早曝露,賴當局必須要有幾套劇本,依美國的要求情節以不同的劇本回應,延后提出籌碼的時程才相對有利。此外,臺“行政院”可要求各部會提出對臺有利的美臺合作計劃,統籌后提給經濟部門作爲妥協時的要求。
再進一步言,面對特朗普政府的強力施壓,賴當局必須在不得罪美方與保護核心優勢的兩難之間做一拿捏。首先,隨著美國施加力度加大,賴當局已有意松綁過去先進技術赴海外投資要落后兩個世代的原則,以配合美方的要求。但松綁的同時,更應保護臺灣在先進制程的研發中心地位,從而保障臺灣在半導體地緣政治的籌碼;并透過談判,爭取更多的經濟補貼、稅務減免及其他優惠政策,以平衡可能的政治風險與利潤下滑。其次,由于賴當局在軍事上高度依賴美國,即使在面對美國不合理的要求時,也難以采取過于強硬或拒絕的立場。因此,賴當局也必須考慮如何發揮芯片聯盟的概念,探索多邊合作,分散對單一大國的絕對依賴,提升整體談判籌碼。
總之,臺灣應主動思考自身策略:一、臺灣應積極推動供應鏈多元化,減少對單一市場的依賴;二、除了經濟層面考量,臺灣還須關注關稅戰背后的政治意圖;若臺灣未來要與美國談判,必須站穩立場,而非一味順從;三、賴當局應該對島內企業提供更具戰略性的產業支持政策,幫助企業保持競爭力;例如,日本近期便宣布對國內半導體企業提供高額補貼,以確保產業不被美國牽著鼻子走。賴當局應參考此模式,加強對關鍵技術研發的投資,并強化與全球企業的戰略合作,而非僅依賴單一市場。臺灣在這場關稅戰棋局中的角色至關重要,既不能被動挨打,也不能盲目迎合。賴當局與企業應以更宏觀的視野來應對。
來源:香港經濟導報
作者:潘錫堂 臺灣輔仁大學兩岸關系學暨國際關系學教授、海峽兩岸學術文化交流協會副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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