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澎湃新聞記者 潘妤
在上海演出期間,胡軍接受了澎湃新聞專訪。隨性坦率,有問必答。從《雷雨》一直談到中國的戲劇,談到他自己的生活,他對表演的思考。
上海場《雷雨》演出結束,漫天雪花中,胡軍謝幕,眼眶里含著淚,還是戲中那個沉浸在回憶中的老年周樸園。他和扮演繁漪的盧芳相擁。臺上臺下,俱是默契。
《雷雨》上海場劇照
從今年1月開始,胡軍就和話劇《雷雨》劇組一起踏上世界巡演的路程。作為香港藝術節的委約作品,導演李六乙執導的這版話劇《雷雨》從中國國家大劇院開啟首演。2月底在上海大劇院演出了3場,并將在3月登上香港藝術節的舞臺。
演出票總是早早售罄。每場演出都座無虛席。演出前,聞風而來的黃牛遠比其他演出要多。演出后,即使已經接近深夜零點,熱情的觀眾依舊守在后臺出口,希望等到胡軍的簽名。觀眾慕名《雷雨》而來,也希望在舞臺上能看到胡軍的表演,以及他和妻子盧芳的同臺。
這一版《雷雨》有很多爭議,和之前李六乙導演的很多部作品一樣,喜歡的和不喜歡的觀眾,都是極致的。和李六乙相識合作太多年,胡軍和盧芳都深知這一點。和劇組其他成員一樣,他們一早就知道,“和六乙導演合作會經歷什么”。在“純粹戲劇”和“表演文學性”的道路上幾十年來一路相隨,他們對導演的藝術理念和追求有深刻的理解和認同。
胡軍在話劇《雷雨》中飾周樸園
1995年,中戲畢業四年后的胡軍在北京人藝等來了自己主演的第一部話劇《軍用列車》,和他合作的女演員,是剛剛中戲表演系畢業的盧芳。這出戲排完,胡軍和盧芳和走到了一起。而這部劇的導演,正是李六乙。
自此之后30年,盧芳成為了李六乙導演最“穩定”的女主角,前后合作了 16部舞臺劇作品。而胡軍則在劇院演話劇同時,在影視劇的道路上一路“開掛”,成為了中國最知名的實力男演員之一。
在上海演出前,胡軍接受了澎湃新聞的采訪。剛剛健身完的胡軍一身便裝,隨性坦率。他把采訪視作“聊天”,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談到表演的問題,他輕松的態度會因為思考變得嚴肅一些。從《雷雨》一直談到中國的戲劇,談到他自己的生活,他對表演的思考。
他的聲音渾厚依然如在臺上,帶著話劇演員特有的聲腔共鳴。談到細節,他會立馬進入情境,連說帶演,畫面感躍然眼前。人們印象中的“硬漢”胡軍,此刻,只是一個對表演有著熱愛和思考的演員。
“說實話,我演話劇不算多。我這人挺挑剔,我覺得上舞臺是件很嚴重的事,不是隨隨便便上個舞臺,就算演過話劇。”
“我覺得演員還是要有門檻的,特別是戲劇演員。”
“戲劇演員跟影視演員還是有很大分別的,從訓練上,基礎上說吧,聲臺形表,很多東西都是不一樣的。”
談到“回到舞臺”這件事,胡軍用語氣對這個詞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回歸?”對于自己和舞臺之間的關系,他說,“我從未離開過”。
《雷雨》中,胡軍和盧芳再度合作
自從1987年考進中戲,和徐帆、陳小藝、江珊、何冰等一起成為北京人藝和高校聯合辦班的第一屆學生,胡軍的表演生涯就和戲劇舞臺緊緊連在一起。
年輕時,他和孟京輝、刁亦男、張揚、張一白這些中戲時代的同學校友都是一起玩先鋒戲劇的伙伴。他和孟京輝合作過《送菜升降機》《打野鴨》《禿頭歌女》《等待戈多》等很多作品。之后,又和北京人藝具有標志性革新精神的“大導”林兆華合作了《羅慕路斯大帝》《人民公敵》《哈姆雷特》等眾多實驗性的作品。
30多年過去,他依然保持著這種對戲劇“不要停止探索”的認同和追求。
他始終欽佩林兆華。在他看來,李六乙和林兆華一樣,也從未停止過對戲劇的探索。
他對戲劇的態度鮮明:“我們需要從觀念上有新的東西。需要包容和開放的心。與時俱進,要有行動和態度,這樣才能讓我們的戲劇有現代性的拓展。”
作為一個因為影視幾乎家喻戶曉的演員,胡軍對自己的“定位”有點斬釘截鐵:“我當然是一個戲劇演員”。
“戲劇對我來說是工作,是日常。但同時也是一種愛好,是一種喜愛。”
他保持著自己創作的頻率和密度,無論影視還是戲劇,一年三部幾乎是上限。
“我想要保持的是我自己的一份沖動,是看到劇本時候,盡力讓自己不要去有慣性的東西。當你的慣性戰勝你的感知的時候,是一件特別糟糕的事情。” 胡軍解釋著自己的初衷:“一個演員,尤其是成名之后,往往會有自我保護意識,挑戰和嘗試往往是困難的。慣性的表演,可能不會出錯,但也不會精彩。如果一直慣性,你就會變成那個,永遠呆在原地的演員。”
談《雷雨》:這是一個“很象征主義,很不現實主義”的版本
聽到自己要演《雷雨》、演周樸園的最初一瞬,胡軍的第一反應是“沒太大意思”。
今年是《雷雨》劇本發表90周年。曹禺的這部戲劇,早已是中國現代文學和現代戲劇的里程碑式的經典,更是北京人藝的經典。
在胡軍看來,“人藝當時的那些老藝術家們已經把那版《雷雨》演到天花板了,第一版的周萍是于是之老師演的,還有鄭榕老師、蘇民老師、朱琳老師他們那一輩人。我覺得我個人的認知超越不了那些老藝術家,我肯定是演不過他們,他們已經到達了一種極致。”
“老版已經非常好了,對不對?而且說句實話,老版對于觀眾來講還是挺根深蒂固的。”
但李六乙導演對于這版《雷雨》的解讀還是吸引了胡軍。“這個版本不只是在講一個故事,它更注重的是所謂精神層面的東西。是更抽象的東西。”
《雷雨》北京首演劇照
“它不是關于階級斗爭,也不是所謂的那種對立,而是每一個在舞臺上的演員所扮演的角色都是值得悲憫的。其實這也是曹禺原著的東西。他在《雷雨》的《序》中寫過一句特別牛的話,‘我用一種悲憫的心情來寫劇中人物的爭執。我誠懇地祈望著,看戲的人們也以一種悲憫的眼來俯視這群地上的人們’。所以這個東西是我覺得今天再排《雷雨》最有意義的地方。”
也因為帶著這份悲憫,胡軍重讀《雷雨》,覺得對周樸園有了特別多的理解和同情。“我覺得周樸園是個很孤獨的人,他一直努力著,塑造自己的家長形象,維系著這個他認為是最圓滿最有秩序的家庭。劇本里提到他一次一次搬家,其實他也是希望逃離。他很孤獨很無奈,特別是情感上,是非常貧窮、掙扎的一個主人。他試圖用權力的掌控來掩蓋自己的軟弱。”
《雷雨》北京首演劇照
在胡軍看來,周樸園對侍萍的懷念也是真的,“一個人要虛偽30年也挺有意思,挺不容易的,是不是?但我覺得周樸園情感上那種執著,是單純的。只是30年后再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一切都碎了。他崩潰了。”
這一版《雷雨》,導演李六乙導演恢復了原作中的序幕和尾聲部分,并找回了很多過往演出中被刪掉的臺詞。包括劇中出現的修女,配樂所用的安魂曲,都曾出現在原劇本中。但在胡軍看來,這些都只是整部作品“很象征,很不現實主義”的具體呈現。
“我覺得李六乙是個挺鬼才的導演。他在戲劇的舞臺上的角度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更注重的是思想上的東西,而不是情節上的東西。我覺得所謂經典,就是你可以站在不同視角反復解讀。這才是經典的價值。”
翻開胡軍演出過的話劇劇目表,幾乎大部分都是中外戲劇史上的經典作品,而和他合作過的導演,卻又多是有著創新實驗精神的導演。胡軍說,“其實我喜歡的創新,一定是要站在經典的肩膀上。經典是可以用各種角度去解釋、去表現的,但首先你得尊重他。有些人是解構經典,但解構的很多東西,卻是不尊重經典的,那就完蛋了。”
也因此,在選擇作品和合作者時,胡軍謹慎并“挑剔”。他說,必須是在理念上彼此認同的。“在一起工作,卻一個不在一個頻率上振動,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很耽誤工夫。”
《雷雨》北京首演劇照
談表演:做舞臺劇演員需要門檻
和大部分演員一樣,胡軍在北京人藝的最初幾年,跑了很久的龍套。從1991年畢業入團,到1995年第一次在《軍用列車》當上主演。整整4年,胡軍感覺自己在人藝“吃不飽”,一度困惑,“可能我的個人風格和北京人藝并不是太搭。”
他開始跑到外面找戲演。跟孟京輝合作演了讓·日奈的《陽臺》,和刁亦男、蔡尚君一起演《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又和林兆華一起排了迪倫·馬特的《羅慕路斯大帝》。雖然都很小眾,但胡軍也還是樂此不疲。只是,他坦言,“那時候還是太窮了。你養活不了自己,這才慢慢開始走向影視。”
但胡軍在影視界很快成名,成為大眾知曉的演員。他說自己“運氣還是好一點。然后自己也不怕吃苦,挺努力的。”
他演了很多角色,幾乎每一個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談及這些創作,胡軍說,“我的每個角色我都喜歡。因為感興趣,覺得有意思,沒有重復,才會去演。”
但因為氣質使然,胡軍演的多半還是特別“爺們”的人物形象,給觀眾留下了“硬漢演員”的印象。對于這些,現在的胡軍坦然接受。
“我不排斥這種狀態。觀眾對我的這種所謂的貼標簽,我甚至覺得很高興。因為那是我用一個一個作品掙來的。他們也是看了我的作品,才給了我所謂的稱號。我很開心,也很珍惜。但是我也可以演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這次剛拍了《歸隊》,我就是演了一個小人物,雖然也是倍兒英勇,但是該低頭的時候低頭,該認慫的時候認慫,挺好玩的。”
胡軍在電視劇《歸隊》中飾老山東
但他還是喜歡舞臺上的感覺。“影視劇就是規定情境,演什么人物就是什么人物,最多內心復雜一點。但戲劇不是,演著演著,我可能就啪地跳出來了。”
他又說回了《雷雨》。“在臺上我可能是周樸園,也可能是胡軍在審視周樸園,前一秒是10年前,后一秒可能就是10年后,在我腦子里是完全就是一種跳躍感的東西。”
這種跳進跳出的表演吸引著他。很多年前,在大導的《哈姆雷特》和《人民公敵》里也有過類似的狀態。他想起當年《人民公敵》演出,演員對著觀眾“對劇本”,“對”到中途,他讓對方把劇本扔了,直接“演”。之后一大段酣暢淋漓的獨白,臺下掌聲雷動。“觀眾就這樣在戲劇情境里進來又出去,然后又被牽進來。我覺得這是戲劇最高級的,非常可愛的一個東西。”
他反復強調舞臺劇演員需要門檻,首先得了解舞臺,有過實踐,還得老天爺賞飯吃,有天賦。“說句實話,一個沒有上過舞臺的人,他在臺上都不會走路。”他有些感嘆,除了北京人藝,以及這次的《雷雨》,話劇表演的有些傳統都在被放棄,“現在所有的舞臺劇表演全都戴著麥。”
說起這些,他回到了自己“直男”式的直來直去。“經常有演員說,我回舞臺充個電,我覺得那都是扯。充啥電?有的人連插銷都找不著,還充電。他們初心是好的。但我覺得,如果沒有受過系統的戲劇訓練,影視演員要上舞臺,真的太難了。”
在表演道路上已經走過30多年,胡軍說,對他有過影響的人太多,自己特別喜歡的演員也很多。但幸運的是,他并沒有去模仿跟追隨,而是從自己出發,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還是得感謝我對自己有認知。”他再次展開自己對表演的思考,“表演最關鍵的在于人本身,而不是在表演這個詞兒。表演是一個非常個人性的東西,也是一個非常個性化的東西。”
胡軍在《雷雨》后臺
談盧芳:她是為舞臺而生的
在《雷雨》中,胡軍和妻子盧芳再一次合作。他演周樸園,盧芳演繁漪。
盧芳在話劇《雷雨》中飾繁漪
這是他們繼30年前的《軍用列車》,6年前的《哈姆雷特》后,生平第三次合作演戲。
雖然同在北京人藝,但在此之前,兩人都有些抗拒同臺演戲。
直到幾年前,李六乙再度邀請胡軍扮演哈姆雷特,和盧芳扮演的奧菲利亞同臺。兩人才發現,“原來一起演戲,也還是挺正常,不用這么敏感。”
談到和妻子一起演戲的狀態,胡軍說,《軍用列車》是定情之作,算另一種狀態。到了《哈姆雷特》《雷雨》,“排話劇時候我們還是彼此都很小心翼翼,不會直接說,你要這么改、這么演。因為大家都要尊重對方。”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笑起來,“真正在一起合作反而覺得很陌生。好像怕惹到對方。其實挺逗的。”
但在盧芳看來,兩人的合作還算“正常”。采訪時,她說了句和胡軍一模一樣的話:“一個劇組,所有人好,這個戲才會好。所以還是要和好演員在一起演戲。”
盧芳毫不諱言,胡軍是她眼中的“好演員”。早在她還在中戲讀書時,已經畢業的胡軍就是表演系“學霸”級別的傳說。她依然記得當年坐著電車去看師哥的作品,“什么《打野鴨》呀,《陽臺》呀,我都看了。有一次看《羅慕路斯大帝》,我和同學們就特別震驚。我的天啊,怎么可以演的那么好,我當時就想,如果我也能站在這個舞臺上演戲,我這輩子就滿足了。”
沒想到,幾年后,剛進北京人藝的盧芳就被安排和胡軍演了同一臺戲。不僅如此,兩人還因此牽手一生。她笑說,“當時就是覺得這個人合適,比較合拍,所以就走到一起了。”
盧芳和胡軍
和胡軍一樣,盧芳在北京人藝合作最多的導演也是林兆華。而之后,她又成為了李六乙導演的“御用女主角”。
也因此,在藝術理念上,胡軍和盧芳也是異常“合拍”。
同為演員,胡軍評價妻子說,“我覺得她在舞臺上是挺無可替代的。從聲音上、從形體上,從各個方面,我覺得她是為舞臺而生的一個人。”
作為和李六乙合作最多的女演員,盧芳深知李六乙一直堅持的“純粹戲劇”,對演員意味著什么。
“導演是一個特別純粹的、很藝術家思維的創作者,他想要在表演上有革新,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做‘表演文學性’的探索,這是個很大的課題,也很難。演他的作品,就必須要放下很多東西的期待。比如演別的戲,觀眾可能會有特別熱烈的掌聲,這個對演員來說是很滿足的。但演六乙導演的作品可能不會有這些,因為我們的表演必須克制、克制再克制,什么抑揚頓挫呀、找邏輯重音啊、手舞足蹈啊,這些在我們的戲里是絕對不行的。我們從來都是角色靠近我們,而不是我們去演這個角色。但對很多觀眾來說,這樣的表演方式,可能不太想接受。演員就必須做好這樣的準備。”
但盧芳又同時感慨自己,“真的太幸運了”。“一個演員,你跟什么樣的導演,其實就是像給你塑形。我們在學校是學基礎,真正上舞臺,就是看你跟什么樣的導演,然后就會是什么樣的審美。一句臺詞,你可能有20多種方式去說,沒有好壞,但有高低。我覺得自己特別幸運的就是,和好的導演合作了這么多劇。”
這樣相似的觀點和表述,在和胡軍的聊天里,也始終出現。
多年來嘗試了這么多探索性的戲劇,胡軍對各種反饋和質疑都有準備。“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歡你,所有人都喜歡這部《雷雨》。所有人都能看懂這部《雷雨》。這部劇票房很好,但也會有些觀眾覺得,我的錢花的不值。沒關系。這些東西我覺得都可以存在。總有一天,他們自己提出的疑問會得到答案。”在胡軍看來,作品在表現形式和態度上還是有些超前。“這是一個觀眾欣賞的階段性的問題。”
他感慨中國人欣賞戲劇還沒有像歐洲那樣,變成一種習慣。“大家更多還是奔著熱鬧,甚至有些時尚感的東西而來的。我們還沒有培養出歐洲人那種觀劇的狀態和市場的感覺,我覺得還要有一段路要走。”
在上海大劇院,胡軍“打卡”粉絲為他布置的應援物
談到兒女,認真思考的胡軍又回歸輕松。《雷雨》演出期間,胡軍和盧芳的一對兒女胡悅稼和胡皓康,再度出現在公眾面前。
女兒九九已然“女承父業”,在英國倫敦藝術大學學習戲劇。這一次從導演助理做起,全程參與了《雷雨》的創作排練。說起女兒,胡軍不自禁露出笑:“不管她將來是不是真的從事這一行,我覺得這對于她來講是一個特別好的實習。了解舞臺上每一根吊桿和燈的位置,聽導演分析劇本和人物,這是學校學不到的東西。”
而因為《爸爸去哪兒》被全國觀眾喜愛的兒子康康,卻無心戲劇,但醉心于歷史,立志要從事國防軍事。不過,《雷雨》北京和上海場演出,康康都到場看戲,并和父母姐姐同框。當年“倔強高冷”的男孩,如今已經長大成懂事帥氣的少年。
胡軍、盧芳和女兒九九、兒子康康合影
談起孩子的未來,胡軍說,“我和他媽都不怎么管,讓他們自由生長。”他又笑說自己:“一開始是想當嚴父來著,到后來一看沒戲,算了。那時候我曾經想復制我父親的教育方式。但真的是時代不一樣了,人的觀念都在更替,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但我沒怎么變。還這樣,特懶。認定一個事有意義才去干,而不是因為這事可能會有響動,不考慮太多后果。”
胡軍說,年輕的時候自己鬧騰、愛玩,停不下來。但現在,越來越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不拍戲的時候,“挺宅的,在家看看片子、聽聽音樂,然后鍛煉,跟狗玩,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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