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歲月:隊里的桃園,那里是我倆愛的小屋
我出生在美麗的黃土江畔,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十七歲到安徽池州地區(qū)的一個小山村插隊落戶,在那里結(jié)婚生女,后來享受知青待遇被安置到農(nóng)機站工作。在安徽生活了四十多年又回到了上海,我的人生軌跡就像用圓規(guī)畫了一個圓,在外漂泊了幾十年最終又回到了原點。
有關我的知青往事和情感生活經(jīng)歷,聽說從頭給大家講述。
文革開始后,我父親因為學術(shù)問題遭到批斗,我也受到了牽連,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1968年12月份《人民日報》發(fā)表了“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閑飯”的社論,再次把上山下鄉(xiāng)運動推向了高潮。我讀完初中不能再讀高中,只有上山下鄉(xiāng)一條路可選。因為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不適合去兵團,街道干部就安排我到安徽農(nóng)村插隊落戶接受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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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1969年春天離開上海到安徽池州地區(qū)的一個小山村插隊落戶的,當時一同前往的都是一些初中同學,還有不少人和我的情況差不多,也屬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來到池州地區(qū)的石臺縣以后,我們九名所謂的上海知青被安置到一個叫竹園大隊的小山村插隊落戶,我們完成了由上海市民到竹園三隊社員的轉(zhuǎn)變,竹園三隊隊部的那幾間破房子成了我們臨時的家。因為我個頭高身體比較結(jié)實,大家推選我擔任三隊知青小組的小組長。
竹園大隊是一個有山有水的美麗山村,山上有竹子,不是很多,離村子二里路遠的地方還有一大片桃園,聽張隊長說那是我們?nèi)牭奶覉@,是黃桃,桃子熟了很甜很好吃,到時社員們都能分到色澤鮮艷、味道甜美的桃子。這片桃園處在山坡上,足有十幾畝地的面積。看看那片桃花盛開的桃園,我突然覺得竹園大隊不如叫桃園大隊更貼切更符合實際情況。
安頓好了吃住的地方,春耕春播生產(chǎn)也就開始了。
竹園大隊雖然有山有水,但能栽種水稻的水田卻不多,二百人的生產(chǎn)小隊,水田還不足十畝。山坡地倒是不少,可坡地只能種谷子、高粱、玉米和紅薯,除了紅薯,其他農(nóng)作物產(chǎn)量都不高。山上還有兩片茶園,再就是竹林和桃園了。按理說,竹園大隊的人均耕地面積不算少,自然條件也不算差,可鄉(xiāng)親們的生活也就屬于中等水平,溫飽問題基本有保障。
春耕生產(chǎn)開始后,張隊長把隊里的社員分成了幾個小組,年輕體壯的社員往地里運送土雜肥,準備春耕春播,婦女隊長帶著一幫女社員去茶園松土,我們知青剛參加生產(chǎn)勞動,沒有技能也沒有力氣,張隊長就讓我們男知青和女知青都跟著女社員去茶園干活,收工時,還能順便挖兩棵竹筍,帶回家做菜做咸菜,也就解決了春季吃菜難的問題。
山坡地和旱田耕種結(jié)束后,也到了插秧的時間。在水田插秧看著很輕松,實際上很辛苦,累得腰酸背痛不說,關鍵是水溫很低,在水田里站半個小時,雙腳都是麻木的。張隊長是個淳樸善良又熱心的人,他心疼我們知青,就笑著對我們說:“你們知道怎樣插秧就行了,都上去歇著吧,這泥一把水一把的,不是你們知青干的活。”
不論是春耕春播還是夏種秋收,張隊長總是給我們知青安排最輕松的農(nóng)活,社員們也都處處關心照顧我們幫助我們,我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激張隊長和鄉(xiāng)親們。
經(jīng)過了兩年的勞動鍛煉,我們學會了干各種農(nóng)活,也漸漸適應了山村的生活習慣,和鄉(xiāng)親們的關系也越來越融洽。鄉(xiāng)親們把我們上海知青當成了他們自己的孩子,我們把鄉(xiāng)親們都當成了親人。
1971年春天,我們竹園小學的那位公辦教師調(diào)回了公社中心小學,學校急需一名代課老師,大隊書記就讓張隊長安排一個人去學校代課。當時張隊長家的大女兒張家英剛初中畢業(yè)不久,她完全可以到學校當代課老師,可張隊長說家英是農(nóng)村孩子,會干農(nóng)活,他沒讓自己的女兒去學校當代課老師,卻讓我們知青點身體瘦弱的徐愛娣去學校當了代課老師。
張家英比我小兩歲,習慣扎兩條麻花辮,長得挺漂亮,她也是竹園大隊為數(shù)不多的初中畢業(yè)生。張家英剛參加生產(chǎn)勞動,就和社員們一樣干農(nóng)活,和社員一樣往山坡地挑糞,一樣下田插秧,根本就不像我們上海知青剛來插隊落戶時那樣嬌氣,看她干活比我們男生都有力氣。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們知青和張家英都熟悉了,出山勞動或收工回家的路上,張家英總是愿意和我們男知青走在一起,讓我們給她講大上海的故事,還經(jīng)常問我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問我們上海住樓房在哪里做飯,做飯燒不燒柴火?還問我們火車跑得快還是汽車跑得快?張家英的開朗大方和對外界的向往,給我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1973年春天,公社革委會要在我們插隊知青中抽調(diào)一名知青到公社搞調(diào)查統(tǒng)計工作,農(nóng)民身份干部待遇,大隊書記推薦我去公社工作,結(jié)果我沒能通過政審,被拒之門外。那年秋天,公社供銷社要招一名售貨員,我也是因為家庭問題沒能去供銷社當售貨員,在學校代課的徐愛娣得到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去供銷社當了售貨員,轉(zhuǎn)成了非農(nóng)戶口,成了我們知青點第二個離開農(nóng)村的插隊知青。
徐愛娣到供銷社當了售貨員以后,大隊書記沒安排知青去學校代課,他覺得知青進城是早晚的事,想安排一名能長期教書的農(nóng)村青年到學校當民辦教師。就這樣,張家英成了竹園小學的民辦教師。大家都說張家英之所以能到學校當民辦教師,因為大隊書記是她姑父。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因為竹園大隊沒幾個初中畢業(yè)生,就張家英最適合當這個民辦教師。
竹園小學就在我們知青點的前邊,空閑時間,張家英經(jīng)常到我們知青點來玩,教學中遇到什么困難,她也愿意問我們知青。因為我平時愛看書,張家英經(jīng)常借我的書看,她也把她的書借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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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夏天,我們生產(chǎn)隊的桃園鬧了病蟲害,桃樹葉子卷曲,桃子脫落,后來噴灑農(nóng)藥倒是有了效果,可樹上的桃子也所剩無幾了。就在這個時候,又刮起了“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妖風,我們生產(chǎn)隊的桃樹被迫砍掉了三分之一。幸虧當時工作組的人員很快就離開了,要不然的話,我們生產(chǎn)隊的桃園也就遭遇滅頂之災了。
后來我去縣里咨詢了農(nóng)林病蟲害防治方面的工作人員,他們說花葉病要預防為主,一位技術(shù)員給我講了病蟲害的防治方法,還給了我一本桃樹栽種管理方面的書籍,我又到新華書店買了兩本和農(nóng)林種植管理方面有關的書籍。
因為我通過書本知識和在縣里學來的經(jīng)驗,對桃樹病蟲害防治略懂一二,張隊長就讓我搬到桃園,和李大伯一起看護桃園,管理幸存下來的那些桃樹,被砍伐的那片耕地種植了芝麻和綠豆,也由我和李大伯管理。我吃住都在桃園,李大伯晚上在桃園和我作伴,三頓飯都回家吃飯。
自從我到桃園當了看護員,空閑時間我就看書,主要是看桃樹病蟲害防治方面的書籍,也看一些農(nóng)作物栽培方面的書籍,我覺得自己是一名插隊知青,是農(nóng)民,就得多學一些農(nóng)林方面的知識 。
一個星期天的中午,張家英突然來到桃園,給我送來了煮雞蛋和白面油餅,她說是她爸讓她給我送來的,還給我送來了一瓶燈油(點燈用的煤油)。
從那以后,每個星期天的中午,張家英都會到桃園來,不是給我送好吃的,就是來找我探討教學中遇到的問題。因為都是青年人,張家英開朗大方性格隨和,再加上她長相漂亮又是民辦教師,我漸漸喜歡上張家英。和我一起看護桃園的李大伯挺有意思,遠遠看到張家英來找我,他就起身回家吃飯。每次吃完飯回到桃園,他都會站在園屋門外咳嗽兩聲。
到了1976年夏天,我們生產(chǎn)隊的七名同學都招工進城了,陸衛(wèi)軍因為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他也遲遲沒能招工進城。好在當時我們生產(chǎn)隊又來了四名本縣的知青,陸衛(wèi)軍倒也不孤單寂寞。我在桃園吃住,張家英經(jīng)常來桃園找我聊天,我也沒感到寂寞。
那年秋天的一個中午,張家英又來桃園給我送好吃的,和我一起看護桃園的李大伯前腳剛走,空中就落下了雨點。雨越下越大,張家英回不了家,就和我一起簡單吃過午飯,我倆哪也去不了,只好躲在園屋里避雨聊天,一直到了半天夕(下午三點多),才雨過天晴。
過了不一會,張家英的母親就來到了桃園,看到張家英就罵:“你個死妮子,告訴你快點回家吃飯,干等你就是不回,你說你這……人家不笑話呀……”
張家英正要跟她媽回家,張隊長和李大伯一起來到了桃園,李大伯看張家英在抹眼淚,就笑著對張隊長的媳婦說:“他嬸子,女大三分客(kei),你咋還能不分輕重。我看家英和小陳挺般配的,要不我就當回媒人討回喜酒喝……”“李大哥,那感情好,老話說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婚,只要小陳愿意,我就認他做女婿。”張隊長笑呵呵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我是進退兩難,反正我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張家英,就沒說什么。張隊長覺得我不吱聲就等于默認了,他拉著李大伯就往村子走,他說要請李大伯喝酒。事情來得這么突然,我確實無力反駁了。
那年冬季我回上海探親過春節(jié),我就把我和張家英的事情如實告訴了我父母,我父親的意思是尊重我的決定,但要求我要想清楚了,以后不許后悔。我媽問我是不是對人家女孩子做出了出格的事情?沒等我回答,我爸接過話茬說道:“其他的就不要說了,就算陳玉文什么也沒干,鄉(xiāng)親們能信嗎?做人不能光考慮個人利益,也應該替別人著想,何況人家是個女孩子……”
1977年秋天,我和張家英領取了結(jié)婚證,舉辦了簡單的婚禮,當年我們一起到竹園大隊插隊落戶的上海知青,就我一個人和當?shù)剞r(nóng)村姑娘結(jié)為了夫妻。結(jié)婚后,善解人意的李大伯晚上就不讓我住在桃園了,他說他一個更好,省的我天天夜間看書影響他睡覺。
婚后的生活簡單又快樂,張家英當她的民辦教師,我當我的桃園看管員。每天晚飯后,我倆一起看書,一起聊天,她非常渴望我?guī)厣虾?纯础km然結(jié)婚的時候我父母都來過了,可張家英說我家是什么樣子她還不知道呢。
恢復高考后,我和張家英一起參加了全國統(tǒng)一的大中專招生考試,結(jié)果我倆雙雙落榜。第二年再考,結(jié)果又名落孫山。連考兩次都落榜了,我倆也就失去了信心,放棄了高考。
女兒出生不久,也就是1981年的春天,我享受了知青待遇,被招工到縣農(nóng)機站工作,轉(zhuǎn)成了非農(nóng)戶口。第二年秋天,張家英通過考試取得了到縣教師進修學校進修學習的機會,畢業(yè)后轉(zhuǎn)成了公辦教師,回到我們公社的互聯(lián)中學任教。后來我讀了電大,電大畢業(yè)后調(diào)到政府機關工作。
1998年秋天,我女兒陳晶的戶口遷回了生活,她跟著我父母一起生活,高中畢業(yè)后考上了上海大學,碩士畢業(yè)考了公務員,成了一名國家干部。我退休后和張家英一起回到了上海,和父母孩子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似乎就在轉(zhuǎn)眼間,我和張家英已經(jīng)回到上海十二年了,十二年的時間,我失去母親和岳父母三位親人,只有九十六歲的老父親還健在,生活還能自理。說句心里話,要不是張家英悉心照料,就不會有我父親幸福的晚年。我父親經(jīng)常對我說,說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一位賢惠善良的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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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老父親說這句話時,我就會想起我的岳父,當年要不是他讓我去管理桃園,要不是他攆著張家英去桃園給我送好吃的,也就沒有我和張家英的今天,是老岳父親手促成了我和他女兒的婚事,我永遠都感激我的岳父岳母,也感激淳樸善良的鄉(xiāng)親們。
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陳玉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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