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文本·演劇：〈昭代簫韶〉與清代宮廷戲曲研究》，胡光明著

內容簡介

戲劇與政治的互動是宮廷戲曲研究的題中之義。“全史戲劇” 的宮廷大戲是18世紀清帝國文治武功的盛大展演。其中，《昭代簫韶》以楊家將忠宋抗遼故事為題材，在王朝興替、君臣綱常、性別秩序、神道設教等方面蘊含著乾隆朝重評歷史的“帝王意志”。

該書旨在從事戲曲史、演劇史與宮廷文化的跨學科研究，以現存宮廷戲本與演劇檔案為基礎，綜合考察了宮廷戲曲的制度變遷及帝王參與、大戲文本的生成及文化內涵、演劇形態的發展演變及王朝政治變革；進一步解析了清代國家意識形態的戲曲展演、帝王形象的戲曲建構、宮廷大戲“傳統的發明”，以及宮廷演劇的物質文化與皇權呈現的“帝王美學”；并從“流動的文本”與“文化遺產學”的視角審視宮廷戲曲，探討了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

目 錄

緒 論

第一部分 制度與帝王

第一章 清代宮廷演劇的制度變遷及其民間影響

第一節 “內”“外”兼及：清代前中期的宮廷演劇制度

第二節 “進”“退”之間：晚清昇平署外學的變遷及其影響

第三節 自“上”而“下”：清代宮廷戲曲對民間演劇的管理與文化審查

第二章 乾隆、嘉慶帝對宮廷演劇的參與及其觀劇心態

第一節 聚焦寧壽宮：乾隆帝的時間焦慮與宮廷演劇的文化意涵

第二節 從乾隆到嘉慶：帝國形象的建構與觀劇心態的轉變

第二部分 文本與文化

第三章 《昭代簫韶》的文本生成及其出版流傳

第一節 從《鐵旗陣》到《昭代簫韶》：乾隆后期宮廷大戲的編創

第二節 承襲與新變：《昭代簫韶》與宮廷大戲的傳統

第三節 出版與流通：“癸酉之變”與《昭代簫韶》的刊刻

第四章 《昭代簫韶》中的華夷之辨與身份認同

第一節 歷史與戲劇：《昭代簫韶》與清代有關宋、遼正統華夷的論述

第二節 華夷與性別的規訓：楊四郎與耶律瓊娥的行為選擇

第三節 衣冠穿戴的現實性：《昭代簫韶》中的滿蒙衣冠與君臣觀演

第五章 《昭代簫韶》中的君臣與神道書寫

第一節 公私之辨與重評歷史：《昭代簫韶》中的君臣書寫

第二節 神譜權力與儀式再現：《昭代簫韶》中的神道書寫

第三部分 演劇與政治

第六章 宮廷演劇的物質基礎與昆弋本《昭代簫韶》演出史

第一節 三層大戲臺：《昭代簫韶》與宮廷演劇的物質基礎

第二節 史實與觀感：乾隆朝宮廷大戲演出情形考述

第三節 文本形態與演劇形式：嘉慶至同治時期《昭代簫韶》的演出

第七章 戊戌變法與慈禧改編演出皮黃本《昭代簫韶》

第一節 聲腔的變易：慈禧指導下的《昭代簫韶》皮黃本改編

第二節 戲劇與政治：戊戌變法與皮黃本《昭代簫韶》

第三節 名伶的參與：京劇名伶田際云與皮黃本《昭代簫韶》

結 論

附錄一 楊家將戲曲劇目表

附錄二 現存《昭代簫韶》文獻簡目

附錄三 嘉慶刊本《昭代簫韶》各本各出內容提要

附錄四 乾隆朝四十二段《鐵旗陣》殘本與《古本戲曲叢刊》九集本《鐵旗陣》、嘉慶刊本《昭代簫韶》出目對照表

附錄五 嘉慶刊本、道光二十六段本、光緒昇平署皮黃本《昭代簫韶》出目對照表

附錄六 現存宮廷演劇檔案之《昭代簫韶》演出記錄

參考文獻

后記

推薦序

華瑋（香港中文大學榮休教授）

光明的《制度?文本?演劇：〈昭代簫韶〉與清代宮廷戲曲研究》一書即將出版，我由衷地為他高興！

《清代宮廷大戲叢刊初編》

回想起2011年他自北京大學中文系碩士畢業，來港隨我攻讀博士學位，憑著扎實的學術功底、堅實的文獻考證、純實的分析闡釋，光明順利完成了博士學位論文，并得到答辯委員會的一致好評，獲得哲學博士學位。

畢業以來，在忙于教學的同時，光明仍專注于清代宮廷戲曲研究，尤其是大戲研究的深化與拓展，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這部書稿，就是他在這一領域十余年來努力探索的成果。

通讀書稿，我認為該書以下三方面的優點值得向讀者推薦：

首先，該書文獻資料十分豐富，為史實考辨與文本分析奠定了深厚基礎。

新世紀以來，清代宮廷戲曲文獻史料大規模影印出版，引起學界廣泛關注。光明充分利用這些新出版的資料，并結合中國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等所藏尚未出版的資料，詳細考辨與論證了宮廷大戲《昭代簫韶》的編創源于乾隆末年的四十二段《鐵旗陣》（今存殘本）。

《鐵旗陣》于嘉慶年間分化為兩部大戲：符合“宮廷大戲傳統”的《昭代簫韶》（十本二百四十出，楊家將征遼故事），“剩余部分”成為晚清宮廷演出的《鐵旗陣》（十五段一百零三出，楊家將征南唐故事）。

《鐵旗陣》

文本生成方面，該書系統考察了楊家將戲曲“前文本”與《勸善金科》《鼎峙春秋》等宮廷大戲“前文本”對《昭代簫韶》的影響。

演劇史方面，該書詳細梳理了乾隆朝宮廷大戲的演出史實與文人觀感，仔細辨析了乾嘉時期大戲由“本”而“段”、道咸時期大戲分“段”演出的變遷歷程，具體探討了光緒朝慈禧主持下《昭代簫韶》的由昆弋翻改皮黃，不僅有昇平署本與本家本兩種改編思路，且有京師名伶的深度參與。

本書對宮廷戲本與檔案的廣泛使用與翔實論證，既體現在各章節的具體分析中，又可從附錄中見出。

其次，該書具有跨學科研究的學術視野與理論思考，在演劇制度的變遷、大戲文本的源流、演劇情形的史實外，還開拓出帝王心態、宮廷政治、物質文化等方面的深度研析。

帝王心態方面，清史學界已有清代多元一體國家與清帝多重身份的論述，本書從乾隆、嘉慶御制詩集中涉及演劇場所的詩篇及相關戲本在乾嘉兩朝的改編，解讀出乾隆帝的時間焦慮與虛實交融的萬國來朝想象，嘉慶帝則轉為內向的自我省察與國家的“戡亂安民”。

《清代宮廷戲曲編年史》

宮廷政治方面，乾隆朝的萬壽盛典與大戲演出是朝政儀式的公共展演，滿漢大臣與外國使臣皆得參與其盛；《昭代簫韶》的文本敘事符合乾隆帝對宋、遼正統華夷的論述，劇中人物的行為選擇被賦予了清朝官方的華夷與性別規訓，衣冠穿戴也映射現實中的滿蒙秩序；光緒朝皮黃本的編演與維新變法有關，慈禧借《昭代簫韶》向光緒帝傳達君臣母子間微妙的權力博弈與情感關系。

物質文化方面，三層大戲臺的建造使用、宮廷戲衣與砌末的精美華麗、大戲場面鋪排的恢宏壯觀，共同構成了展現皇權的“逾度的美學”。這些理論思考都有著扎實的文本與史料基礎，論證充分合理，所得結論值得信賴。

第三，該書充分吸收與借鑒了海內外學者的優秀成果，既與之展開對話，又有所補正。

《清代戲曲與宮廷文化》

如同宮廷戲曲文獻的出版，新世紀以來，眾多中國戲曲史、明清文化史方面的學者也矚目于宮廷戲曲研究。光明利用香港融匯中西的地利之便，不僅深入學習了國內學者的優秀成果（讀者可從各章節腳注與本書參考文獻見出），而且還盡其所能地搜集與吸收了海外學者的論著，如：華裔學者葉曉青、陳凱莘（Liana Chen）關于清代宮廷戲曲的兩本英文專著，王國軍對清代戲曲服飾與民族、性別問題的探討，陳靝沅（Tian Yuan Tan）對宮廷演劇復雜文本現象的闡釋；西方學者伊維德（Wilt L.Idema）與奚如谷（Stephen H. West）對元明楊家將戲曲的研究與翻譯，郭安瑞（Andrea S.Goldman）從國家控制角度對宮廷演劇的解讀；日本學者磯部彰等對宮廷大戲與明清章回小說之間關系的系統考察。本書還借鑒了霍布斯鮑姆（Eric Hobsbawm）的“被發明的傳統”、彼得?伯克（Peter Burke）的“國王公共形象的制造”等觀點，并從“流動的文本”與“文化遺產學”的視角回望宮廷戲曲的過去，思考今天對于物質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與研究。

與此同時，本書對大塚秀高將《昭代簫韶》與《鐵旗陣》的成書時間上溯至康熙朝的觀點加以辨正，通過文本外證與內證的考察，兩部大戲編創于乾隆末年的結論更為準確可靠。

《京劇傳統劇本匯編續編·昭代簫韶》

總之，該書在文獻考辨、文本闡釋、演劇變遷與政治文化等方面的論述，對宮廷戲曲、中國戲曲史及清代社會文化研究都多有開拓。

本書考論結合，新見迭出，但書中仍有部分論斷值得商榷，或有待更豐富的史料論證。如嘉慶十七年（1812）十月檔案有“現辦《昭代簫韶》連臺新戲”，那么，嘉慶十八年（1813）《昭代簫韶》刊刻出版與該年九月“癸酉之變”的發生孰先孰后，二者是否存在必然聯系尚難確定。

再如，光緒二十四年（1898）皮黃本《昭代簫韶》改編演出中名伶田際云（宮中稱“相九簫”）的參與，現有檔案只顯示其在光緒二十五年（1899）扮演角色，那么，他在戊戌變法期間是否參與、如何參與皮黃本《昭代簫韶》暫時也難以確證。

光明為人淳樸，待人真誠，讀書踏實認真，做事細致負責。本書既是他對此前研究的總結，也會是他進一步研究的起點。我期待著他在宮廷戲曲研究、中國戲曲史研究方面有更多的創見與突破！

2024年3月于美國加州寓所

《清代宮廷大戲叢刊續編》

后 記

今天是甲辰龍年二月初二，俗稱“龍抬頭”的日子，千里之外家鄉河南的廟會正熱鬧著，人山人海，大大小小的劇團輪番搬演著或喜慶熱鬧、或悲戚傷痛的大戲，贏得白發蒼蒼父老們的歡聲笑語與落淚唏噓。

回想小時候在豫東平原，打工潮流行之前20世紀90年代的鄉村，二三月間春回大地，周圍以廟、觀、寺為名的村子往往都有廟會，十里八鄉的親戚們走動起來，我就跟著祖父到處趕會看戲。

孩子們既有零食吃，又可以跟小伙伴們嬉戲打鬧，時不時爬上臨時搭建的戲臺，看演員們在后臺化妝，看他們在臺上翻跟頭，真是無憂無慮的難忘時光！在這鄉野草臺的演出中，我也不知不覺間迷上了戲曲藝術。

《昭代簫韶》

其中，令人難忘的許多楊家將戲，耳熟能詳的就有《五世請纓》“一家人歡天喜地把我請”、《轅門斬子》“不提起過往事卻道還好”、《穆桂英掛帥》“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等名劇名段。

大約是從小受了這些耳濡目染，我讀博期間便投身于以楊家將故事為題材的宮廷大戲《昭代簫韶》的研究。

說到博士論文的選題與寫作，首先要感謝導師華瑋教授一路的支持鼓勵與批評指導！申請博士時，我提交的選題是“晚明家族文化視域下的山陰祁氏研究”，卻又深知自己在明代思想史，特別是佛學方面的嚴重不足，難以在規定學習期內完成此題。

入學后，因我碩士論文研究的是紀昀《閱微草堂筆紀》，華師提醒或許可以圍繞乾隆時期尋找題目。

想到同時入門的家禎著眼于明清易代與清初戲曲的創傷書寫，亮亮聚焦于清中葉戲曲道德呈現的復雜與多元，華師研究中的課題是清代戲曲中的明史再現，我將如何參與到清代戲曲的研究討論呢？

《稀見明代戲曲叢刊》

那會子我正要將校點整理的明傳奇《祥麟現》交稿，或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從《祥麟現》延伸到楊家將戲曲，進而便是清代宮廷大戲《昭代簫韶》。

我懷著糾結忐忑的心情將這模糊的想法向老師報告，沒想到老師滿是肯定與支持，從此我們師生的讀書與探討便以清代戲曲文本為基礎，穿梭于文人、民間與宮廷之間，圍繞著鼎革與創傷、歷史與再現、文人與道德、政治與藝術等論題展開。

三年博士學習期間，師生間往復討論與辯難，時有交鋒與反思。從選題方向到研究思路，從論文框架到章節安排，從文獻考辨到文本分析，感謝華師的嚴謹訓練與嚴格要求，使我不掉隊地按時完成了博士論文，并順利通過論文答辯，獲得博士學位！

華師于我可謂恩深情重！2010年暑期，我有幸參加華師組織的“明清研究新視野”論文發表會，從此與老師相識。一年后，我又榮幸地成為華師在香港中文大學招收的第一位博士生。

時光匆匆，讀博三年與畢業十年來，讀書研究的眼界與胸懷、學術思考的理論與視角之外，華師教會我的更有做人做事的心態與境界。此刻，腦海中又泛起華師經常提醒我的，“光明，Calm down！”

《昆曲折子戲》

我的性格有些急躁，言談間不由自主地會變得激動，老師簡單的一句“Calm down”，沒有任何批評與指責，給予我的是情緒安撫與情感支持。每每聽到或想到這句話，我都會稍作停頓、長出一口氣，轉換心態和語言，平靜地面對諸多瑣事、雜事與難事。

畢業求職及工作轉換時，我常感到迷茫、焦慮，甚至自我懷疑，便不厭其煩地向老師求助，華師總是在堅定我信心的同時告訴我，“光明，你要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其他都是次要的！”

十年來，我的工作在此思路下選擇與開展。從研究助理到課程導師，從個人研究到備課講課，我在每個崗位上的訓練成長，抑或克服遇到的困惑與挫折，都離不開華師與翟志成老師的幫助與指導。

生活方面，華師與翟師也常提醒我們，“生活很重要，家庭很重要！”2019年春節，我向老師報告結婚喜訊，華師感到異常驚喜。之后老師便時常問起我的家庭，不斷叮囑我要尊重女生、關心妻子，關切我深港兩地通勤要盡量分出時間照顧家人。

兩位老師之間的相互關懷，生活與事業上的相互成就也給了我“身教勝于言教”的現實典范。

《古本戲曲叢刊》本《昭代簫韶》

2014年，我完成了博士論文，感謝答辯委員會各位老師的認可與肯定！他們是：香港中文大學張健教授、周建渝教授、華瑋教授與中山大學黃仕忠教授。

讀書期間與畢業后，我曾做過周老師“才子佳人小說研究”課程的助教，他的幽默風趣與文本細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也曾協助張老師編輯《明清研究論叢》，他的儒雅風度不僅體現在日常言談交流中，更體現在與出版社編輯往復不斷地溝通協調中。至今我仍清晰地記得，畢業前在新亞書院，張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光明，你要抓緊把論文完成，否則獎學金就要到期了”；畢業后在范克廉餐廳，張老師耐心地說，“回去工作還是留港工作，各有各的好處，不必糾結”。

我還多次參加黃老師組織的“戲曲與俗文學研究”學術研討會，向老師們學習請益的同時，廣泛結交學術新朋友。

《明清研究論叢》

大約是聚焦于戲曲研究的關系，黃老師不遺余力地提攜后進，每有撰作都樂于分享，從學界掌故到學術訓練，從民俗風物到時代變遷，從理論思考到生活觀察，以及戲曲研究的版本文獻、論文寫作的邏輯關系等，無不令我受益匪淺。

我同樣記得2015年第27屆中國戲劇梅花獎競演在廣州進行，出于對家鄉豫劇的熱愛，我跑去看了鄭州市豫劇團演出的《琵琶記》，不想散戲后在蓓蕾劇院外遇到了黃老師，于是，在馬路牙子上聽黃老師暢談《琵琶記》的源流演變、蔡伯喈的道德困境、趙五娘的受苦受難，以及當代戲曲中各劇種的改編等。這顯然是黃老師的“當行本色”，于我則是一堂帶著“現場教學”意味的《琵琶記》“專題課”。

說到看戲，少時所看廟會草臺演出自不待言，2003年讀大學后開始走進城市劇場，20年來，看戲已然成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初到香港的思鄉情緒由看戲緩解，學業中的困惑煩悶也少不了看戲的調節排遣。舞臺上的歌哭笑罵，令我或深入其中不能自拔，或處之局外冷眼旁觀。這種自小帶來的生活經驗、人生經歷，極大地幫助我解決了在閱讀劇本時可能的膚淺了了、草草帶過。

《清代內府曲本研究》

華老師也常說，“戲還是要看誰演的”，中文系的人不免過于關注劇作家的文本，而忽略了現場的演員與觀眾，以及戲曲制作的幕后人員。華師此話當中少不了她參與青春版《牡丹亭》創作與昆曲研究推廣的甘苦，于我們的研究自然是警醒之言。

今年恰是白先勇先生青春版《牡丹亭》面世20周年，我有幸先后4次觀看上、中、下三本的演出，從北大到中大，從青春版到校園版；我也深度參與了“昆曲之美”課程，近距離地目睹了眾多昆曲大師的表演藝術分享。

暮年的白老師與昆曲“國寶們”滿懷真摯與熱忱，和眾多“昆曲義工”一起為昆曲的傳承發展用心用力，這于我們而言這何嘗不是一種“身教勝于言教”呢，又何嘗不是戲曲研究的另一面呢！

關于戲曲研究，陳平原老師曾指出“文字之美、聲韻之美、劇場之美”三種路向。年輕學人要思考的是，我將以何種方式進入清代戲曲，尤其是宮廷戲曲的研究？

《昭代簫韶序》

我深知自身并非“才子”，難以在“文字之美”“聲韻之美”的探索上有所成就，只好刻苦于“學識”，努力在“考證之功”方面有所發揮；宮廷演劇的豐富文本與檔案恰好提供了扎實的文獻史料，讓我能在史實考證的基礎上，進入“劇場之美與實踐之功”的研究。

得益于香港中文大學講論會課程，博士論文最初的部分“戊戌變法與皮黃本《昭代簫韶》的改編演出”“《昭代簫韶》中的華夷之辨與身分認同”，先后得到過陳平原老師、馮勝利老師的批評指導：

陳老師強調晚清文學與文化的“開放性”與“封閉性”、帝后與大臣的個性特點及其利益訴求、戲曲文本的指向性與演劇現場的關系建構等；馮老師則以“章黃學術”的嚴謹強調論文寫作與分析論證的邏輯性，研究者要在思維訓練與文字論述中準確把握到論題的“充要條件”等。

本書修訂的過程中，我仍會想起讀書期間老師們給予的教誨，提醒自己論述的“分寸感”與“合邏輯”。

《昭代簫韶研究》

回首研究之路，感謝北京大學中文系劉勇強教授對我的學術“開蒙”。2008年，我有幸成為劉師指導的碩士生，開學后第一次見面，劉師面帶微笑地說，“碩士階段，寫一篇好的碩士論文；博士階段，寫一篇好的博士論文”。

三年間，劉師有著“無為而治、順其自然”的灑脫，我則是“誠惶誠恐、孜孜以求”的心虛，拼命地“惡補”歷史、文獻，進行文學研究的學術歷練。

現在想來，這都是老師的寬容與鼓勵、信任與支持。借著師門讀書會研讀《閱微草堂筆記》的基礎，我在老師“中國小說評點研究”課上提交了關于該書評點的論文，劉師提出拓展開去，將評點中有關版本校勘的內容與小說版本研究相結合，將評點中有關文言小說體例與內容的探討分類總結，這便有了我的碩士論文《〈閱微草堂筆記〉版本與評點研究》。由此，我感知到了自身“坐得冷板凳”的文獻功夫，善于在史料搜集、文本比對與人事考察中提出與分析問題的能力。

這一切都得益于劉師的啟迪：老師對我的想法從未有過否定的語氣與態度，都是從旁啟發式的提出問題與意見，讓我思考并意識到問題的不同視角與邏輯上的先后及輕重。

我在碩士論文后記中同樣寫到，劉師于我“恩深情重”，十幾年來，老師一如既往地關心我的成長，關懷我的工作與生活。本書的修訂完成，自然要向劉師致以深深的敬意！

《請君出甕：話說典籍里的精妙故事》，劉勇強著，上海文藝出版社

學術成長的路上，眾多師長的啟迪與關照至為重要。感謝北京大學夏曉虹老師、潘建國老師、廖可斌老師！

碩士期間，夏老師的溫婉細膩令人如沐春風，潘老師的嚴謹細致令人肅然起敬；讀博后，夏老師、潘老師亦常來港講學，因而又能相聚暢談。

本書有關乾隆帝與寧壽宮演劇的章節亦曾在研討會上得到夏老師的評議，潘老師關于俗文學文獻“文本流動性”的觀點對于本書的修訂亦多所啟發。

廖老師2010年在北大開設“明代文學與文獻”課程，在請教論文選題時，老師聞聽我對戲曲感興趣，便說到他正在進行的“稀見明代戲曲叢刊”整理工作，個別藏于北京的曲本尚未有合適人員參與。

于是，我便自告奮勇地去做了《祥麟現》傳奇的校點整理，誰也不會想到，從《祥麟現》到《昭代簫韶》，這一校點開啟了我的博士論文。

《夢繞云水間》

感謝中國藝術研究院劉禎老師、戴云老師、王馗老師，感謝故宮博物院章宏偉老師、李士娟老師！

僅僅是在北大論文開題會上的一面之緣，我就冒昧地向劉老師發去郵件，在他的幫助下，幸運地進入了富于戲曲文獻收藏的藝研院圖書館，查閱傅惜華、杜穎陶、齊如山、梅蘭芳、程硯秋等前輩學者、藝術家所藏的珍貴曲本及史料，撫摸著這些古籍善本，心中自是十分激動。

看書期間，時常見到戴老師與王老師的身影：戴老師年長溫和，對我這個外來看書的小年輕很是鼓勵；王老師年輕有為，午間我們也會討論當下的戲曲傳承與新戲創作。

劉老師還介紹我參加了2012年故宮博物院所辦的宮廷戲曲研討會，主辦者正是章老師。為人豪爽的他，對故宮所藏戲曲文獻文物如數家珍，脫口而出的文物數字之精確令人稱奇。

2023年，我有幸再次參與故宮學會議。李士娟老師對宮廷戲本尺寸行款、紙張墨色、字體朱批等的熟稔，分享對朱家溍先生等對故宮學術傳承的堅持令人動容。會議間隙，我們參觀了暢音閣大戲臺、重華宮戲臺、長春宮戲臺等，近距離觀察與聆聽文物守護人的專業講解，于我也是一種 “現場教學” 。

感謝眾多學術會議、學術講座的組織者與開講人！師長們搭建的平臺，我輩年輕學人在匯報個人尺寸所得的同時，既能有幸一睹老一輩學者如吳新雷先生、吳書蔭先生、黃天驥先生、丁汝芹先生、康保成先生等的風采，又能聆聽到俞為民、郭英德、王安祈、朱萬曙、杜桂萍、苗懷明、胡勝、羅書華、李舜華、林鶴宜、陳志勇、吳新苗、戚世雋、謝雍君、汪詩珮、段江麗、井玉貴、潘培忠、李志遠、解玉峰等老師主題演講或論文評議的真知灼見，實為榮幸之至。

《清代宮廷地方聲腔演劇史》

學術講座是學人時時接受新思想的日常活動，琳瑯滿目又令人眼花繚亂，多年來給我省思深刻的有：曾永義先生關于“小戲”與“大戲”、聲腔與劇種的辨析，趙園先生關于明清之際士大夫的人生、言說與心態的解讀，葛兆光先生關于“周邊看中國”與“想象異域”的文化互動及身分焦慮的探討，商偉老師關于清代“小說戲演”的文本創作與歷史語境互動的論述等。

學術探索的路上，眾多友朋的切磋與砥礪彌足珍貴。或是資料的共享與代勞，或是觀點的碰撞與補充，或是困惑的傾訴與安慰，或是相聚的歡笑與暢飲，我們真誠地善待彼此，成了互相信任的朋友。

請允許我列出他們的名字，謹致謝忱：香港中文大學的學友陳亮亮、張家禎、呂識途、陳春苗、劉美宜、章雪晴、李穎瑜、胡梓穎、邱嘉耀、陶冉、胡琦、許明德、崔文東、呂家慧、葉楊曦、陳特、黃若舜、李果等；北京大學的學友葉楚炎、李萌昀、張惠、張紅波、夏露、王穎、洪性楚、劉紫云、林瑩、李遠達、孫大海、傅松潔、丁岳、朱珊、金秀玹、孟飛、王惠明、陳博翼等；戲曲研究方面的學友陳雅新、裴雪萊、張凈秋、熊靜、郝成文、李小紅、劉鐵、王巖、趙毓龍、黃義樞、張詩洋、徐巧越、彭秋溪、周丹杰、李繼明、柯尊斌、徐瑞、徐建國、柏英杰、趙敬鵬、鄒青、朱浩、楊志敏、李慧、吳佩熏、曹官力等；文史研究方面的學友史志強、李明、顏子楠、朱雯、陳剛、劉詩古、蔡燕梅、林秋云、陳芳芳、何威萱、鐘志偉等。

《故宮博物院藏清宮戲本研究》

感謝我的家人，他們給了我最大的愛與包容！我的父母是地道的農民，數十年來，我有著選擇人生道路的所有自由，他們尊重我所有的決定，這是最令我感恩與感動的。

“兒行千里”某種意義上就成了“遠親”，我的姐姐、妹妹承擔了更多探視與照料父母的責任。

結婚的五年多來，我的妻子不僅要忙于工作，還負責了幾乎所有的家庭瑣事，岳父母更是“不遠千里”來深幫忙照顧兩個小孩，他們的辛勞付出，才有了我認真教學、靜心研究的條件。

特別是大疫以來，深港通勤變得遙不可及，回港上課就完全無法顧家，有限的假期除去隔離時間便所剩無幾，妻子懷胎十月幾乎都是獨自承擔，加之產后恢復與喂養孩子的辛勞，我輩男人永遠無法體會，只能感慨“媽媽們真偉大”！

感謝我所服務的香港理工大學中國歷史及文化學系，這是一個和諧友愛、充滿活力的“大家庭”！感謝系主任韓孝榮教授的開放與包容，盡管我的職責主要是教學方面，但當我提出著作出版之事，韓老師都給予了大力支持。

近年來為了適應大學的需要，韓老師希望我們結合研究專長提出新的課程計劃，并適當開展教學創新的實踐與總結，這些方面我都在努力進行中。本書或可視為我在理大工作八年的一份總結。

《清宮戲畫研究》

感謝深圳大學高志忠教授的肯定與鼓勵！高老師待人真誠，謙遜有禮。2020年以來，我有幸參加他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清代宮廷戲劇史料匯編與文獻文物研究”，從申報課題到開展研究，從階段總結到專家指導，諸位師友在交流中學習，在分享中合作，新朋故友，其樂融融。

本書亦因之有幸被列入“故宮學研究叢書”，有待學界師友的檢視。感謝商務印書館編輯王松景老師的督導之功，本書能夠按時完稿與出版，端賴于王老師的認真負責！

學有階段，本書難免考證不確、論述不周之處，敬請師友們批評指正！紙短情長，后記難以盡數為學與人生程途中所受的諸般關懷與教益，還望大家見諒！

此刻春光明媚，我期待著從這本小書出發，未來的研究可以繼續有所收獲。

胡光明

2024年3月于香港理工大學

《近代宮廷戲曲檔案文獻研究》

個人簡介

作者近照

胡光明，河南鹿邑人，香港理工大學中國歷史及文化學系講師，從事中國戲曲史、明清文學與文獻、清代宮廷文化的研究。北京大學文學碩士、香港中文大學哲學博士。主持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宮廷文化視域下的楊家將戲曲研究”，在《文化遺產》《戲曲研究》《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等刊物發表學術論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