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七六年當的兵,在部隊待了二十二年,九八年轉業到濟南的單位上班。八年前正式退休,現在每個月能領到一萬出頭的退休金。兒子當年考大學挺爭氣,進了浙江大學。那些年送他去杭州上學,慢慢的,我也喜歡上了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
退休后,兒子在加拿大魁北克開了公司,幾個老戰友也勸我換個環境養老。2016年秋天,我拿出積蓄在杭州買了套房子,面積190平米的四居室,開發商還多送了三十來平。那時候每平米不到一萬五,裝修好之后空置了兩年,直到2018年才正式搬過去。
去年入冬那會兒,兒子突然打電話來。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沙沙的:"爸,公司周轉不過來,您把杭州那套房子轉手吧。"
我隔天就把房子掛了出去,可看房的人稀稀拉拉,大半年才來了不到十撥人。出價最高的給到七百二十萬,最低的壓到六百六十萬。這和我心里預期差得太多,始終沒舍得松口。
前天晚上十點四十五分,我剛洗完澡躺下,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吹绞莾鹤訌募幽么蟀l過來的短信,我趕緊劃開屏幕。
短短兩行字看得我脊背發涼——他說必須一個月內處理掉房子,公司現在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讓我無論如何借一百萬給他。
翻出壓在抽屜底下的購房合同,白紙黑字寫著總價285萬。兒子當時出了八成首付,剩下的是我用轉業費補的。記得2018年搬進來那會兒,小區門口中介掛牌價已經漲到三萬一平。2021年夏天,真有中介帶人來看房,開口就出到八百八十萬。那時我覺得房子住著舒服,又想著給孫子留個念想,硬是沒舍得賣。現在這套房子成了燙手山芋。
房子廚房窗戶正對著運河支流,每天早晚都能聽見貨船鳴笛。主臥帶個八角飄窗,我總在那曬著太陽看報紙。三個衛生間里,只有我常用的那間鋪了防滑地磚。這些細節,我跟買房的人說了無數遍,可他們只關心能不能再砍二十萬。
戰友老李昨天來家里喝茶,聽我說完直搖頭:"要我說就咬死七百萬,現在二手房行情確實不如前兩年。"可兒子那邊等不起,他公司要是真垮了,這些年投進去的心血全得打水漂。
濟南還有兩套老房子。單位分的那套六十平在五樓,樓道墻皮都剝落了,去年租給兩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每月才收一千二。另一套三居室倒是能住人,可暖氣管道老化嚴重,去年冬天客廳溫度就沒上過十八度。
今天上午我去小區門口的房屋中介問了一下,中介的小王經理遞給我最新的成交數據。附近同戶型的房子,上個月成交價都在六百八到七百一之間浮動。"叔,要不您降到六百九試試?"他邊說邊調出手機里與客戶的聊天記錄,"上周那對夫妻其實挺滿意,就是嫌總價太高。"
坐在運河邊的長椅上,我掏出老年證翻了翻。坐公交去西湖只要四站路,去河坊街買定勝糕也方便。要是真搬回濟南,這些就成了念想??梢橇粼诤贾葑夥?,按現在的行情,差不多的房子月租得七八千,一年下來又是十來萬的開銷。
回家后,我給兒子撥了三次視頻電話都沒接通,最后收到條文字回復:"在開會,按我說的辦。"
我翻出存折算了算,就算房子賣六百八十萬,還完貸款還剩六百二十萬左右。給兒子一百萬,剩下的錢在杭州買套小公寓倒是夠,可住慣了大房子,擠在五六十平的空間里總覺得憋屈。
正當我為難時,戰友群里有人出主意了:"老哥不如先租個房子過渡,等行情好了再買。"可我都七十一了,搬來搬去實在折騰不動。上個月,我去醫院體檢了,體檢報告上寫著腰椎間盤突出,醫生叮囑我要少爬樓梯。
昨天路過小區幼兒園,看見新搬來的年輕夫妻牽著孩子散步。忽然想起兒子小時候,每到周末就纏著我帶他去大明湖坐船。現在他在地球另一端焦頭爛額,我這當爹的能幫的也只有這套房子了。
傍晚的時候,中介小王又發來消息,說下午有對中年夫婦來看房。男的盯著客廳挑高看了半天,女的在廚房轉了三圈,最后問了句:"六百五十萬能談嗎?"我握著手機站在陽臺上,看著運河里緩緩移動的貨船,甲板上的水手正在收纜繩。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我得記得把陽臺上養的吊蘭搬進來。這些綠植跟著我從濟南到杭州,有些枝蔓都快垂到地板了。要是真搬走,這些花花草草又該往哪兒擱呢?
真愁人啊!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