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梅大姐是一位老支邊,今年都七十八歲了,耳朵不聾眼睛不花,一個人還能去超市購物。吳大姐的老伴比吳大姐大五歲,雖然已年過八旬,他的身子骨還算硬朗,生活能自理,就是有腿疼的毛病,只限于在室內運動。
吳大姐和他老伴都是老支邊,他倆是在新疆戀愛結婚生兒育女的,直到退休后才回到上海和女兒一起生活。有關吳大姐和她老伴的支邊往事和情感生活經歷,根據吳大姐的講述,我整理成文,分享給親愛的讀者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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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吳大姐回憶,她是1964年6月下旬離開上海的,那天上海街頭巷尾都彌漫著一股離別的愁緒和悶熱的氣息,吳青梅和同學們乘坐的大巴車在市區內轉了一圈,直接開往了火車站,前往送行的親人們也潮水般涌向了上海車站。
時代的號角如激昂的戰歌,高音喇叭里反復播放著支援邊疆建設的偉大號召,車站廣場上鑼鼓喧天,載歌載舞,街道和相關部門專門舉行歡送儀式,沒有兒女去支邊的群眾也自發地來到車站,歡送支援邊疆的有志青年。
當時的車站廣場和車站內的月臺上人山人海,吳青梅背著簡單的行囊,揮淚告別父母親人,告別了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大上海,登上了即將遠行的列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吳青梅不敢往車窗外看,她怕看到父母流淚的樣子心里會難受。
汽笛一聲長鳴,列車緩緩啟動,此時站臺上一片哭喊聲,原本喧鬧嘈雜的車廂里頓時安靜下來,就如沸騰的熱鍋里突然倒進了一桶冷水。緊接著,車廂里也相繼傳來哭泣聲和哽咽聲,一向堅強樂觀的吳青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埋頭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廂里漸漸平靜下來,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越來越清晰,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和親人分別的痛苦,又相互說笑,談論著未知的遠方,憧憬著未來的美好。
無情的列車一路狂奔,過了嘉峪關,窗外的景色從繁華的城市逐漸變為廣袤的田野、連綿的山脈,最后是茫茫的戈壁荒漠。吳青梅的心中既有對家鄉的思念,又有對即將開啟新生活的期待,她的心里真的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列車到達新疆境內的大河沿車站時,吳青梅突然發起了高燒,口腔出現了潰瘍,領隊負責人叫來衛生員,給吳青梅打了退燒針,并告訴她多喝水,還給了她幾片去火的藥片。
在大河沿休息了一天,大家又分乘多輛大卡車繼續前行。出發前衛生員又給吳青梅注射了退燒針劑,給了她幾片感冒藥和去火藥,囑咐她一定要多喝水按時服藥。在旅途中生病,吳青梅可真是遭罪了。
一路風塵一路顛簸,每到一個驛站(中途停車休息吃飯或住宿的地方),有責任心的衛生員都會找到吳青梅,給她測量一下體溫,生怕她有個好歹。
幾十輛軍用敞篷卡車就如一條長龍,在戈壁沙漠中一路向前,最終來到了天山腳下,來到了多浪河畔的農一師下屬團場駐地,吳青梅被分在了十一連,是連隊的拖拉機駕駛員張建新駕駛拖拉機把他們十幾個上海支邊青年從團場接到連隊的。
在團場往拖拉機上裝行李時,張建新就覺得吳青梅不對勁,她萎靡不振,臉頰發紅,嘴唇干裂,滿身沙塵。張建新就問她:“你是哪里不舒服嗎?是不是生病了?”“我頭疼嗓子疼,渾身難受……”在異鄉猛然得到了陌生人的關心,吳青梅心里很溫暖也很感動,話沒說完眼淚就流了出來。原來他倆還是同鄉,張建新是部隊復員后直接來到新疆的,比吳青梅早來一年。
回到連隊駐地,張建新幫大家把行李卸下來,就小跑著去了連部。一會功夫,連隊衛生員就跟著張建新來到了吳青梅他們的住處,衛生員給吳青梅測量了體溫,她還在發燒,口腔也有了炎癥。衛生員給吳青梅注射了退燒藥和抗生素,囑咐她多喝水,并通知伙房給吳青梅做了病號飯。
三天后,吳青梅的病情才有所好轉,這期間張建新給她送來了冰糖,還想辦法弄來了綠豆,讓炊事員給她熬了冰糖綠豆湯。吳青梅病愈后,也領到了一套沒有領章帽徽的綠軍裝,成為了人人羨慕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兵團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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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梅他們所在連隊雖然不是新建連隊,可連隊的生活條件也很艱苦。住的是簡陋低矮的地窩子,風沙常常堵住地窩子的入口?;锸掣?,吃的是窩窩頭,菜里幾乎見不到一個油花,不是水煮蘿卜就是水煮白菜,想吃一頓肉可是難上加難。但吳青梅沒有絲毫抱怨,她迅速投入到了生產勞動之中。
每天天剛亮,吳青梅就跟著幾名老戰士一起下地打田埂引水洗堿,改良土壤,墾荒造田,還有一部分體質好的青年要去挖引水渠。新疆的天氣早晚時間冷得要命,到了中午,毒辣的太陽曬在皮膚上,就像火烤一樣。過了不長時間,吳青梅白皙的皮膚就變得黝黑粗糙,雙手也磨出了厚厚的老繭。
當年的日子很苦,好在連隊干部和戰友們對她們女青年都很關照,特別是張建新,他經常駕駛拖拉機跑團場,每次去團場,他都會到共銷社買一點好吃的偷偷送給吳青梅。每次往勞動現場送飯,張建新也會想方設法多給吳青梅半勺菜或多給她兩片肉,這一點吳青梅心里很清楚,她也發自內心地感激張建新。
要說張建新吧,人很淳樸善良,也很勤勞,就是個頭不高,再加上戈壁灘紫外線強,他的皮膚被曬得黑里透紅,給人一種又黑又矮的感覺。因為他樂于助人,常有戰士搭乘他駕駛的拖拉機去團場供銷社買生活用品,大家對他的評價還是不錯的。
一晃就到了1970年秋天,當時吳青梅所在十一連已墾荒造田兩千多畝,種植的棉花和小麥長勢特別好,連隊還養豬種菜,連隊戰士的吃住條件都有了很大改善??紤]到支邊青年都到了結婚的年齡,周指導員就建議大家搞好生產工作的同時,個人問題也要抓緊時間解決。
當時好多戰士都自由結合,找到了心儀的對象。張建新因為其貌不揚,他的婚姻問題卻遇到了困難,二十三四歲的戰友們都結婚了,二十八歲的張建新還沒有對象。吳青梅雖然對張建新的印象很好,可看看全連數他的個子矮,吳青梅心里也很糾結。
連隊周指導員是個細心的人,也是個熱心腸,他看出吳青梅對張建新有意,也知道張建新特別喜歡吳青梅,便有意撮合他倆。一天,周指導員找到吳青梅,笑著說:“小吳啊,咱連的張建新你不陌生吧,他勤勞善良樂于助人,年年都是咱們連隊的生產標兵人。我看你們倆挺合適,要不要我來給你倆當介紹人?”
聽了周指導員的話,吳青梅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她說張建新確實不錯,只是她還未想過個人問題。周指導員笑著說:“小吳,你不會是以貌取人吧?”這下吳青梅的臉更紅了,因為周指導員戳中了她內心的想法。
隨后,周指導員又找到張建新,張建新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指導員,我這條件,能行嗎?”指導員拍著他的肩膀說:“怎么不行,你踏實能干,吳青梅也是個好姑娘,你們倆準能把日子過好。勇敢大方一點,主動出擊,肯定馬到成功。”
在周指導員的撮合下,吳青梅和張建新開始了頻繁接觸。他們一起在田間勞作,休息時,張建新會帶著吳青梅去多浪河抓魚,還教吳青梅學習游泳。漸漸地,兩顆心越靠越近,吳青梅發自內心地愛上了張建新。
1971年冬季,團部批下了吳青梅和張建新的探親家,周指導員讓他倆結伴回上海探親過春節。一路上,張建新給了吳青梅無微不至地關愛和照顧,吳青梅更是鐵了心要一輩子和張建新在一起。
可回到上海,吳青梅的母親卻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不滿意,她嫌張建新又矮又黑,還嫌吳青梅沒有眼光,竟然找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男朋友。吳青梅卻故意對她媽說:“媽,你說啥也晚了,團部已經批準我倆結婚了,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事已至此,吳青梅的媽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她也只有自己生悶氣的份了。
探親結束回到連隊不久,吳青梅就和張建新登記結婚了?;槎Y簡單而熱鬧,連隊的戰友們都來送上祝福。他倆在簡陋的婚房里,看著彼此,眼中滿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楹螅瑑扇说娜兆舆^得忙碌而幸福。吳青梅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張建新則更加努力地工作,一年后他倆就有了愛的結晶,吳青梅生了一個白胖的兒子,張建新給兒子起名叫張新生,就是在新疆出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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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吳青梅又生下一個女兒,起名叫張秋花,因為女兒出生在秋天,正是收棉花的季節。因為在兩年的時間里生了兩個孩子,張友們給她起了一個外號—高產女勞模。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雙兒女在邊疆的土地上慢慢長大,兩個孩子都繼承了父母的勤勞與善良。在家幫父母做家務,在學校里認真學習,成績都很優異。戰友們和學校的老師都說吳青梅夫妻倆真有福氣,生養了一雙懂事的兒女。
張新生十七歲那年,國家出臺了新政策,可以將一個孩子的戶口遷回上海落戶。這對于吳青梅一家來說,是個艱難的抉擇。兩個孩子,應該讓誰回上海呀?張新生特別懂事,也理解父母的心情,就主動把回上海的機會讓給了妹妹,他說他是男兒,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愿意留在新疆。
最終,張秋花回上海讀高中,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張新生繼續在新疆讀書,他也更加勤奮努力,他說一定要考上大學。
1993年秋天,張新生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新疆大學,他是連隊子弟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次年秋天,張秋花考上了華東師范大學,吳青梅的一雙兒女都出人頭地了,她和張建新別提有多高興了。
大學畢業后,張新生分配到在烏魯木齊政府機關工作,工作后不久就結婚成家了。張秋花大學畢業后當了一名高中老師,三年后調到教委工作。
隨著年齡的增長,吳青梅和張建新的身體逐漸不如從前。退休后他們在烏魯木齊和兒子兒媳一起生活了不到半年,吳青梅就鬧著回上海。她父親去世后,母親一直一個人生活,堅決不和她弟弟一起生活,吳青梅不放心,畢竟老母親也八十多歲了。
回到上海后,吳青梅和張建新開始適應大都市現代化的生活。雖然城市的喧囂和繁華與邊疆的寧靜截然不同,但他們在女兒的陪伴下,漸漸找到了生活的樂趣。八十五歲高齡的老母親耳不聾眼不花,生活完全能自理,她倍感欣慰。
老母親去世后,正好趕上老弄堂里的房子拆遷,吳青梅夫妻倆就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加上老弄堂拆遷分到的一半拆遷款,在女兒家附近買了一套五十平的樓房,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房子雖不大,但樓層不高,購物也方便,住著很滿意。
吳青梅和張建新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他們把青春和熱血灑在了新疆的戈壁灘,為邊疆的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也得到了后人的尊敬和愛戴,歷史的功勞簿上也為他們記上了濃重的一筆。
如今,吳青梅和張建新在上海安享晚年,看著兒女幸福的生活,回憶著過往的歲月,他倆心中很欣慰也很滿足。他們的故事,成為了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影,激勵著后人不忘初心,為祖國的繁榮富強貢獻自己的力量。
講述完自己的支邊往事和情感生活經歷,吳青梅大姐笑著說:“新疆戈壁灘是我們揮灑汗水和青春的廣闊天地,也是我和張建新戀愛的搖籃。新疆,是我們一代支邊人永遠眷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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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歲月流轉,邊疆的風沙雖已遠去,曾經的戈壁沙漠也成了良田綠洲,但他們一代支邊人的愛情與奉獻精神,如同一顆璀璨的星辰,將在歷史的長河里閃耀著永恒的光芒。
作者:草根作家(感謝吳大姐提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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