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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林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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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杉杉股份（600884.SH）的股權拍賣公告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資本市場上掀起軒然大波。超90%的股權被凍結、核心持股平臺杉杉控股的股份100%被標記、新任實控人周婷上任僅三個月便卸任董事長……這一系列動蕩的背后，是一場豪門內斗與債務危機的雙重風暴。

近日，杉杉股份（股票代碼：600884）發布公告，通知控股股東的部分一致行動人其持有的股份將面臨司法拍賣。根據公告，寧波朋澤貿易有限公司和寧波市鄞州捷倫投資有限公司分別持有杉杉股份7842萬股與2958萬股的流通股，合計占控股股東及其一致行動人所持股份總數的16.36%，同時也占據了公司總股本的4.79%。

目前，這些股份由于質押和凍結而處于待拍賣狀態。控股股東及其一致行動人當前總共持有杉杉股份6.6億股，相當于公司總股本的29.29%。倘若此次拍賣的所有股份均順利成交，控股股東及其一致行動人的股權將下降至5.52億股，占總股本的24.49%。不過，預計這一變動不會對公司控制權產生大的影響。

股權結構顯示，杉杉系目前有兩個主要持股平臺，一個是持有34.71%股份的杉杉集團，另一個是持有3.2%股份的杉杉控股，而杉杉集團背后的大股東即是杉杉控股，所以杉杉控股是整個杉杉系的最核心平臺。因整個杉杉系的債務危機，杉杉系股東持有的杉杉股份大部分股權已經凍結。

最新數據顯示，目前杉杉集團所持股份的81.48%都處于凍結或標記狀態，而杉杉控股被凍結或標記的比例達到100%。總體看，目前杉杉系股東有超過90%的杉杉股份股權被凍結。

杉杉股份，這家從服裝起家、后轉型新能源的老牌民營企業，正經歷著成立以來最嚴峻的危機。而這場危機的根源，正是家族企業接班傳承過程中普遍面臨的治理難題與制度缺陷。

01

豪門內斗：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

2023年2月，杉杉股份創始人鄭永剛突發心臟病離世，未留下遺囑。這位曾經帶領杉杉從一家地方服裝廠轉型為新能源巨頭的企業家，或許從未想到，他的突然離世會引發一場如此激烈的控制權爭奪戰。

鄭永剛的長子鄭駒與遺孀周婷迅速成為這場爭奪戰的主角。鄭駒是鄭永剛生前口頭指定的接班人，而周婷則憑借其作為遺孀的法律地位，試圖掌控公司。雙方通過法律訴訟、董事會席位爭奪等方式展開博弈，甚至一度對簿公堂。

這場內斗的直接后果是公司治理的混亂。2024年前三季度，杉杉股份凈利潤同比驟降95.86%，股價一度跌至歷史低點。與此同時，杉杉系的債務危機集中爆發，多家銀行申請對杉杉集團進行重整，核心資產永杉鋰業的股權被拍賣，杉杉系失去對其控制權。

“家族企業的控制權爭奪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內耗，不僅影響企業經營，還會削弱市場信心。”一位長期關注家族企業治理的專家表示。

02

接班人的“經驗困局”：青黃不接的致命傷

在杉杉股份的危機中，鄭駒與周婷的接班能力始終是輿論焦點。鄭永剛長子鄭駒年僅32歲便倉促接棒，遺孀周婷此前更以“賢內助”身份隱于幕后。鄭駒與周婷的履歷，折射出中國家族企業傳承的典型困境。

鄭駒雖自2015年起擔任杉杉控股總裁，但實際決策權長期集中于鄭永剛手中。一位杉杉前高管透露：“鄭總（鄭永剛）事必躬親，小鄭總更多是執行者。”這種“父強子弱”的接班模式，導致鄭駒在突發接班時缺乏戰略定力。2023年鄭駒主導的鋰電材料擴產計劃，恰逢行業產能過剩周期，最終加劇庫存壓力。

周婷的處境更為微妙。作為鄭永剛遺孀，其法律地位雖賦予股權繼承優勢，但企業管理經驗幾乎空白。知情人士稱，周婷上任后試圖扭轉激進擴張策略，提出“聚焦主業、收縮戰線”，但內斗導致決策效率低下。“董事會決議常因兩派角力拖延數月，錯過最佳收縮期。”

不過，將責任完全歸咎于個人能力或許有失公允。某私募機構分析師指出：“即便換作成熟管理者，面對杉杉系高達114億元的短期債務和90%股權凍結的困局，騰挪空間也極其有限。”

這場危機究竟是“人”的問題，還是“勢”的碾壓？

03

時代周期的“致命絞索”：新能源泡沫破裂

當外界質疑“菜鳥掌舵”是否導致企業失控時，一組數據耐人尋味：2023年鋰電負極材料價格暴跌40%，光伏行業產能過剩加劇，而杉杉股份近三年累計投資超200億元押注新能源賽道。

2019-2022年，在政策補貼與資本追捧下，鋰電材料價格暴漲300%，杉杉股份凈利潤三年增長超5倍。鄭永剛彼時豪言：“我們要做全球鋰電材料龍頭！”隨后的瘋狂擴產卻埋下禍根：截至2023年末，杉杉負極材料產能利用率不足60%，而行業庫存周期已延長至9個月。

“這不是杉杉一家的問題。”某頭部券商新能源分析師表示，“整個行業都在為過度樂觀買單。2023年鋰電材料價格暴跌，疊加光伏企業集體虧損，產業鏈現金流普遍承壓。”數據顯示，同期A股新能源板塊資產負債率中位數達65%，較三年前提升12個百分點。

杉杉的危機，恰逢中國新能源產業從狂熱到冷靜的轉折點。更致命的是金融環境的劇變。2022年起，銀行對新能源行業信貸收緊，杉杉系此前質押股權獲取的融資陸續到期。當興業銀行寧波分行等債權人啟動司法程序時，股權凍結與資產拍賣便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04

解剖“杉杉樣本”：人、制度

與時代的三角博弈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船遲又遇打頭風。杉杉困局的本質，是家族經驗斷層、制度缺陷與時代周期三者的共振。

1. 傳承規劃上的制度性缺陷

杉杉股份的危機，暴露了家族企業在傳承規劃上的制度性缺陷。

鄭永剛雖口頭指定鄭駒為接班人，但未通過遺囑或信托等法律工具明確股權分配。這種模糊的安排導致繼承人之間利益分配不均，最終觸發法律糾紛。

“家族企業的傳承規劃需要前置化和制度化，不能依賴口頭約定或臨時安排。”一位資深律師指出，“通過家族憲法、信托工具等法律手段，可以有效隔離資產風險，避免因繼承糾紛影響企業經營。”

此外，鄭永剛的突然離世，暴露了家族企業傳承的最大軟肋——家族經驗斷層。理想的接班人培養需要10-15年漸進交棒（參考美的方洪波）。雖然鄭駒用8年從總裁助理升至總裁，但是關鍵領域決策經驗不足。當行業上行周期掩蓋管理弱點時，危機尚可潛伏；一旦遭遇逆風，能力短板即刻顯現。

2. 激進戰略的“路徑依賴”

杉杉股份的困境，與其過度擴張的戰略密不可分。

從服裝起家的杉杉股份，在鄭永剛的帶領下逐步轉型新能源行業，強化了管理層對“跨界擴張”的迷信。鄭永剛晚年布局偏光片、收購LG化學資產等決策，延續了其“高風險換高回報”的風格。然而，激進的投資策略疊加行業周期波動，導致杉杉系陷入債務危機。當這種戰略慣性在行業拐點來臨時，加速了危機爆發。截至2024年，杉杉系短期債務高達114億元，多家銀行申請對其核心平臺杉杉集團進行重整。

“家族企業在擴張過程中往往缺乏風險意識，過度依賴債務融資，一旦市場環境變化，資金鏈斷裂的風險就會迅速放大。”一位投行人士分析道。

3. 債務結構的“死亡螺旋”

截至2024年Q1，杉杉系短期債務占總負債比例達78%，而賬面現金僅能覆蓋30%到期債務。這種“短貸長投”模式在融資環境寬松時尚可維系，一旦信貸收縮，股權質押—股價下跌—質押平倉的惡性循環便難以阻擋。

此外，杉杉系通過多層持股平臺（如杉杉集團、杉杉控股）控制上市公司，但復雜的股權結構在債務危機下成為“定時炸彈”。

05

應對之道：穿越周期的生存法則

1. 及早完善傳承規劃

· 建立系統的傳承規劃，通過法律文件指定接班人。通過家族憲法、信托工具等明確股權分配和管理權交接。

· 建立“雙軌制”培養體系（如李嘉誠長子李澤鉅參與長江基建收購、次子李澤楷自主創業）設置至少10年過渡期，通過重大項目歷練積累決策經驗。

· 聘請職業經理人作為接班導師，既可輔助接班人過度接班，也可以作為職業經理人備選模式。

2.進行企業治理

· 優化股權與治理結構，避免股權過度集中于家族成員，引入職業經理人或獨立董事，分離所有權與管理權。美的集團的“家族控股+職業經理人”模式，就是一個成功的范例。

· 通過設立防火墻公司或分拆業務，降低核心資產因債務問題被牽連的風險。

3. 戰略決策要“敬畏周期”， 強化風險管理

· 建立行業周期預警模型（如光伏行業的“產能-價格”剪刀差監測）

· 保留至少20%現金流應對極端風險（參考華為“過冬棉襖”理論）

· 將短期債務占比控制在50%以內

· 對質押融資設置“熔斷機制”（如股價跌破質押線10%時強制補倉）

· 建立預警機制，定期評估融資結構和償債能力，避免因債務逾期觸發股權凍結。

· 此外，及時披露重大事件，減少市場猜測，維護投資者信心。

06

強烈警鐘：未雨綢繆的傳承設計

杉杉股份的危機，揭示了家族企業傳承中的典型風險：控制權爭奪、法律規劃缺失、治理缺陷、債務危機疊加行業低谷。對于中國數以萬計的民營企業而言，杉杉股份的故事，是一記強烈的警鐘，其教訓表明，民營企業需通過制度化傳承規劃、優化治理結構、強化風險管理，才能實現代際平穩過渡與可持續發展。

“家族企業的傳承不是一場短跑，而是一場馬拉松。只有未雨綢繆，才能在危機來臨時從容應對。”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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