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特朗普強勢歸來，一系列政策舉措持續發布，深刻影響全球政治經濟格局發展。科技作為特朗普政府最為關心的政策領域之一，主要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任命正在快速推進，其中多數提名“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凸顯特朗普政府強勢改革特點，也反映出未來四年特朗普政府科技創新重點。本文基于特朗普第二任期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任命情況，詳細分析了特朗普第二任期開啟以來圍繞科技領域一系列政策，以期為讀者帶來新的思考。

一、特朗普第二任期中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者提名情況及特點

自2024年大選獲勝以來，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幕僚團隊組成持續受到媒體高度關注。其中各政府部門中科技領域負責人已基本完成提名，目前多數處于參議院審核階段，相關情況詳見下表。

表1 政府部門中科技領域管理者提名情況（截止2月14日）

部門

職位

提名/任命人員

白宮

科技政策辦公室

主任

Michael Kratsios

科技顧問委員會

聯合主席

Michael Kratsios

& David O. Sacks

人工智能與加密貨幣領域

負責人

David O. Sacks

人工智能領域

高級顧問

Sriram Krishnan

美國國防部

研究與工程副部長

Emil Michael

美國能源部

科學和創新副部長

DaríoGil

美國航空航天局

局長

Jared Isaacman

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

院長

Jay Bhattacharya

小型企業管理局

局長

Kelly Loeffler

從提名及任命的管理者履歷看，本輪即將赴任的主要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情況及特點可歸納為以下四個關鍵詞：

關鍵詞1：企業

本輪任命中“出乎意料”的是特朗普政府摒棄以往主要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由科學家或官員經歷豐富者擔任的慣例，大幅增加科技企業高管任職比例。例如，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主任Michael Kratsios曾任Scale AI 總經理；人工智能與加密貨幣領域負責人David O. Sacks具有豐富的科技企業風投經驗；美國國防部負責研究與工程副部長提名人Emil Michael曾任Uber 首席執行官；美國能源部負責科學和創新副部長提名人DaríoGil是IBM高級副總裁兼研究總監；美國航空航天局局長提名人Jared Isaacman是Draken International公司創始人。

關鍵詞2：年輕

本輪任命最為突出的特點是主要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年輕化。擬任官員普遍年齡未到60歲。從目前公布的提名看，年齡最小的三位為：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主任提名人Michael Kratsios年齡僅為38歲；白宮人工智能領域政策高級顧問提名人Sriram Krishnan年齡為41歲；美國航空航天局提名局長提名人Jared Isaacman年齡為42歲。

關鍵詞3：極客

本輪任命的主要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普遍存在“極客”屬性。一方面，熱衷于技術發展。例如，美國航空航天局局長提名人Jared Isaacman不僅是多家科技公司聯合創始人，還是全球首個全部由普通人執行的載人飛行任務“靈感4號”（Inspiration4） 贊助方、宇航員；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主任提名人Michael Kratsios，不僅具有豐富的科技企業風投經驗，更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擔任首席技術官，提出量子計算、生物技術、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領域政策發展行動，特別是在人工智能方面被美媒譽為特朗普“人工智能倡議的設計師”；另一方面，“挑戰”主流學界。例如，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擬任院長提名人Jay Bhattacharya作為本輪任命中鮮有的科技界人士，但其一些研究卻與主流學界研究相悖，最為出名的是2020 年Jay Bhattacharya主導發表《大巴靈頓宣言》，在疫情期間提出了與大多數國家實施封鎖政策截然不同的“開放”戰略。

關鍵詞4：MAGA

本輪任命“情理之中”的是特朗普第二任政府中MAGA堅定支持者比例大幅增加，而政府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也不例外，最具代表的是小企業管理局。該局本輪推選的提名人Kelly Loeffler，是堅定地MAGA支持者。Kelly Loeffleric自稱是“最保守的共和黨人”，在競選期間更表態“保持 100％的特朗普投票記錄”。

二、特朗普上任以來在科技領域實現的關鍵政策進展

按歷屆美政府交替期間慣例，新管理層任命未完全到位的過渡期，各部門政策應延續上屆政府政策，但特朗普第二任期卻已開展“大刀闊斧”版改革，其中科技領域政策變化尤為突出。截止2025年2月14日，特朗普上任后已圍繞科技政策領域展開快速多項布局，取得了多項關鍵進展。

（一）改組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

在1月23日“設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行政令中，特朗普對該委員會進行大膽改革。一是倡導大膽投資創新，要“消除官僚障礙”，摒棄多元化政策，減少政府監管對創新的影響；二是科學技術政策將“重新聚焦”在“以結果為導向的科技成就”。下一步預計特朗普政府將要對科技機構工作目標進行績效管理，確保創新有效性；三是工作內容將圍繞“新興技術”，促進美國技術領導地位，為有關國家和國土安全、美國經濟、美國工人等領域政策提供參考建議。

（二）大力支持人工智能發展

特朗普上任后除廢止拜登政府可信賴行政令以外，宣布將在180天內推出全新的推動人工智能發展的行動計劃。但是特朗普并未廢除拜登政府第14141號“推進美國在人工智能基礎設施中的領導”行政命令，并且特朗普在白宮參與了總投資額達5000億美元的“星際之門”項目發布，啟動了更大范圍的人工智能基礎設施投資，以支持美國人工智能主導地位。此外，特朗普政府并未宣布對拜登政府商務部人工智能領域出口管制規則的調整，目前仍在延續拜登政府人工智能領域出口管制規則。

（三）支持加密貨幣和數字資產發展

特朗普及其幕僚團隊高度關注加密貨幣領域，在1月23日正式發布 “加強美國在數字金融技術領域的領導地位”行政令，并廢除了拜登在 2022 年關于負責任地發展加密貨幣監管行政令。目前，根據特朗普行政令已成立“總統數字資產市場工作組”，工作組組長由白宮人工智能與加密貨幣領域負責人David O. Sacks擔任，將就美國當前的加密貨幣監管法規開展審查，提出美國數字貨幣的聯邦監管框架，評估“建立和維護國家數字資產儲備”的可行性。

（四）加強國防領域裝備技術研究

1月27日，特朗普簽署了“為美國打造鐵穹”的行政令。該項行政令將計劃打造“美版鐵穹”，構建一個包含太空層、中空層及終端攔截層的綜合防御體系，預計將加速推動美國防科研體系向前沿裝備技術研究方向推進。英國《金融時報》評論指出，特朗普稱之為‘鐵穹’是對以色列著名的“鐵穹”防空系統致敬，但特朗普政府構想的“美版鐵穹”整合了太空傳感、太空激光、天基攔截等多項前沿技術。該行政令是落實特朗普競選承諾的一部分，在假設美國防預算滿足的前提下，該項目仍存在多項技術瓶頸和工程難點。技術瓶頸方面，例如：激光在穿越大氣層時會受到干擾，難以保持足夠能量進行攔截；工程難點方面，麻省理工學院西奧多·波斯托爾教授在接受美國物理學會采訪時表示：“盡管SpaceX等公司在火箭技術方面取得了顯著創新，但是考慮到攔截器的推進劑和自身重量，目前的發動機缺乏攔截器離開軌道并摧毀傳入導彈所需的推力”。

（五）支持能源體系技術創新發展

2月14日，特朗普宣布建立“國家能源主導委員會”。其中，明確提出要加強能源部科技創新。美能源部對此回應表示，將“推進基礎科學，發展美國科學領導力，降低美國家庭成本，增強能源系統的可靠性，增強美國制造業競爭力和供應鏈安全”，落實：一是重點圍繞可靠能源技術開展研究，包括化石能源、先進核能、地熱能、水力發電四個能源領域；二是將集中精力聚焦“真正的技術突破”，包括核聚變、超級計算機、量子計算、人工智能四個前沿領域；三是嚴格執行項目管理，能源部將對研發項目組合進行全面審查，確保成本效益。

三、特朗普第二任期推進科技領域變革趨勢

特朗普第二任期各部門科技管理層任命正加緊推進，主要政府部門科技創新的重點已初見端倪。

總體目標上，“必須實現并保持不容置疑和無可挑戰的全球技術主導地位”。1月23日，特朗普上任后頒布了首個科技領域行政令命令“設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在該行政令中特朗普政府首次表露了本屆政府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的政策目標是“必須實現并保持不容置疑和無可挑戰的全球技術主導地位”，凸顯特朗普及其幕僚團隊重視科技競爭與創新，將科技領先的“絕對優勢”置于政策制定的最優先級，并以此開展一系列頂層設計。

細分舉措上，圍繞政策目標展開一系列改革，主要可歸納為以下三個方面行動。

（一）讓科技創新回歸“追求真理”

特朗普上任以來，改革最為激烈、路線最為清晰的領域就是“摒棄多元化政策”。特朗普入住白宮首日即簽署行政令“結束激進和浪費的政府多元化政策計劃和偏好”，此后隨著各部門內閣逐漸到位，各領域不僅大幅縮減多元化領域預算，也裁撤相關工作人員，科技領域也是如此。特朗普在“設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行政令中提出“多元化正將群體認同置于個人成就之上，以犧牲創新思想為代價來強制推行一致性，阻礙了科技創新”。因此特朗普政府在科技創新領域圍繞多元化政策展開大幅改革，1月27日白宮層面發布政策備忘錄凍結大部分聯邦機構預算支出，各機構已開展相關行動。美國教育部已發出通告，大學及教育機構需取消多元化政策目標，否則將大幅縮減相關機構預算；美國航空航天局已發布通告，要求所有研究受資助者及承包商立即停止涉及多元化政策領域項目；美國能源部科技政策辦公室撤銷了強制“研究人員在每項研究建議中需要考慮多元化政策的要求”。

（二）釋放科技企業創造力

特朗普提出將“釋放科技企業的創造力”。本屆政府各部門科技領域管理層中涉及科技企業、科技投并購的履歷極為豐富，隨著提名逐步落實，勢必將制定一系列圍繞科技企業發展的創新政策，美國科技企業迎來新一輪發展。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主任Michael Kratsios作為特朗普第一任期的首席科學技術官，主要參與并設計了特朗普第一任期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生物等領域政策，主導發起了美國人工智能倡議，建立了美國家量子協調辦公室，發起“COVID-19高性能計算聯盟”，通過美超級計算機加速病毒與生物技術研究，為工業界、投資界搭建了與大學、實驗室合作的渠道，美國大學協會高度評價Kratsios，稱其“率先采取了授權美國公司和創新者蓬勃發展的政策，從倡導監管改革到倡導新興技術生態系統”；美國能源部負責科學和創新副部長提名人DaríoGil被特朗普譽為出色的“科學家與商人”，其在IBM工作期間不僅主導了量子計算機的大量工程研究，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與拜登任內的國家科學委員會任職，并提出要“更多投資于美國新興和關鍵技術”。

（三）營造寬松的監管環境

特朗普當選后就持續開展“去監管”策略，提出“過度監管會阻止美國的企業家精神，壓制小型企業，減少消費者的選擇”。政策制定層面，主動減少各類行政監管。特朗普政府繼續執行“10換1”政策，即要求廢除十項舊政策換取一項新立政策。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向各聯邦機構發布有關實施上述措施的指導意見，包括將落實標準化監管成本評價流程；科技監管層面，例如，在人工智能領域率先廢除拜登政府“可信賴”治理原則，為技術發展松綁。美國副總統萬斯在2025年法國人工智能峰會闡述了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寬松監管的政策，提出“對人工智能領域過度監管，可能會在這個變革性行業剛起步時就將其扼殺”，并且稱“本屆政府將為人工智能保持一條有利于工人的增長路徑，使其成為美國創造就業的有力工具” 。

四、對美科技界產生巨大影響

特朗普上任以來動作不斷，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稱，截至2月12日，特朗普已簽署了60多項行政命令，創下40多年來美國總統上任100天內簽署行政命令數量之最。特朗普一系列改革舉措已產生巨大影響，其中美國科技界影響尤甚。

短期看，主要科研機構預算和人員面臨大幅縮減。例如，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年度預算將從平均90億美元削減至30億美元；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將聯邦資助的實驗室資金上限降低為15%，預計將減少每年40億美元經費支出，裁員規模或將突破5000人；美海洋和大氣管理局預算將降低30%，人員將減少50%。長期看，深刻影響美國創新生態。一方面，人工智能處于“弱監管”環境將產生新的研究風險，特別是在前沿技術進入交叉融合發展的階段，人工智能對生物、材料等領域科研促進作用已然顯現，但上述領域研究仍存在復雜的倫理道德及科技安全風險隱患；另一方面，調整研究定位。特朗普通過經費改革調整各機構研究目標。NBC更撰文稱“特朗普改革將破壞美國未來幾十年的研究”。例如，美國各大學已受到特朗普改革沖擊，因各部門科研預算減少而削減自身研究項目，進而調整研究方向。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一名研究人員接受NBC采訪時表示，該校醫學院每年預算將減少2億美元，進而不得不調整研究方向；密歇根州立大學更因此向在當地檢察院提起訴訟，表示減少的科研資金會迫使該大學放棄癌癥、心血管疾病、神經科學等領域的相關研究。

參考文獻：

[1] Michael Kratsios Nomination to Direct OSTP Sent to US Senate [EB/OL]. https://www.techpolicy.press/michael-kratsios-nomination-to-direct-ostp-sent-to-us-senate/

[2] REMOVING BARRIERS TO AMERICAN LEADERSHIP I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presidential-actions/2025/01/removing-barriers-to-american-leadership-in-artificial-intelligence/

[3]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Launches Massive 10-to-1 Deregulation Initiative [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fact-sheets/2025/01/fact-sheet-president-donald-j-trump-launches-massive-10-to-1-deregulation-initiative/

[4]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Establishes the National Energy Dominance Council [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fact-sheets/2025/02/fact-sheet-president-donald-j-trump-establishes-the-national-energy-dominance-council/

[5] The Iron Dome for America [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presidential-actions/2025/01/the-iron-dome-for-america/

[6]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presidential-actions/2025/01/presidents-council-of-advisors-on-science-and-technology/

[7] Key Trump Administration Developments in Tech Policy [EB/OL]. https://www.gibsondunn.com/two-weeks-in-key-trump-administration-developments-in-tech-policy/

[8] Trump orders cause chaos at science agencies [EB/OL]. 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trump-orders-cause-chaos-science-agencies

[9] IBM Executive Stories: Creating what’s next in computing with Darío Gil, Director of IBM Research [EB/OL]. https://www.ibm.com/blogs/jobs/creating-whats-next-in-science-and-technology-with-dario-gil/

[10] AAU Supports Appointment of Michael Kratsios as Director of the Offic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olicy [EB/OL]. https://www.aau.edu/key-issues/aau-supports-appointment-michael-kratsios-director-office-science-and-technology-policy

[11] API：Trump Requests Space-based Missile Defense Plan [EB/OL]. https://ww2.aip.org/fyi/trump-requests-space-based-missile-defense-plan

[12] API：Science Agencies Brace for Mass Layoffs [EB/OL]. https://ww2.aip.org/fyi/science-agencies-brace-for-mass-layoffs

[13] These 16 Florida-connected leaders are filling Donald Trump's cabinet. Who they are [EB/OL]. https://www.heraldtribune.com/story/news/politics/elections/2024/12/04/trumps-cabinet-florida-bondi-wiles-huckabee-rubio-gaetz/76737469007/

[14]Trump cuts threaten to undermine decades of research [EB/OL]. https://www.nbcnews.com/science/science-news/trumps-nih-budget-cuts-threaten-research-stirring-panic-rcna191744

作者簡介

白路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研究一室

研究方向：科技戰略、科技安全

作者丨白路

編輯丨鄭實

研究所簡介

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IITE）成立于1985年11月，是隸屬于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主要職能是研究我國經濟、科技社會發展中的重大政策性、戰略性、前瞻性問題，跟蹤和分析世界科技、經濟發展態勢，為中央和有關部委提供決策咨詢服務。“全球技術地圖”為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官方微信賬號，致力于向公眾傳遞前沿技術資訊和科技創新洞見。

地址：北京市海淀區小南莊20號樓A座

電話：010-82635522

微信：iite_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