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子君,1956年出生在山東農村。家里七口人擠在兩間土坯房里,從我記事起就明白自己家窮,每天睡覺都是橫著躺才能塞下兄弟姐妹。那時候我總想著,讀書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我讀書確實有點天分,從小學到初中考試回回拿第一???966年突然取消高考了,這對我們這種窮人家孩子來說,就像剛點上燈又給吹滅了。但爹娘還是堅持讓我繼續上學,他們說:"多認幾個字總歸有用處。"
1970年上高中時,我遇到了張曉燕。她和我坐同桌,書包里總裝著帶香味的筆記本,后來才知道她是大隊書記的閨女。那時候大隊書記可是我們方圓十里最大的官,學校代課老師的工作安排、征兵名額的分配都得經過他的手。
我家離學校有五里路,有一次去學校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淋得我渾身透濕。
因為我經常這樣子,所以張曉燕會習慣性的在布包里帶一件她哥穿過的衣服,每次看到我衣服濕了,就立刻從布包里掏出衣服遞給我:"換上吧,別著涼。"
那衣服帶著股肥皂味兒,比我打補丁的粗布衣裳軟和多了。她還經常給我帶煮雞蛋,用油紙包著塞進我課桌,剝開殼子蛋白還帶著溫熱。
高中畢業那年是1974年,我卷起鋪蓋回生產隊干活。張曉燕倒是不避嫌,照樣來我家地頭找我。我爹娘又喜又愁,喜的是兒子有人看上,愁的是人家是書記千金。果然沒過半月,張曉燕爹媽就找上門來了。
那天我正蹲在灶房喝玉米糊糊,聽見外頭有人喊。出門看見張曉燕她爸披著干部穿的藍布褂,她媽拎著個竹籃站在院門口。我娘慌得直搓圍裙,我爹把旱煙桿在鞋底磕了三回。
"老王啊,孩子們還小不懂事。"書記背著手說話,眼睛盯著院里歪脖子棗樹,"你們家這光景,總不能讓閨女跟著喝西北風吧?"
張曉燕知道后跟她爹的態度后,跟她爹大鬧了一場,聽說把家里的暖水瓶都摔了。但她爹始終不同意她跟我交往,還把她關在院子里,不讓出門。
三天后她翻出自家圍墻來找我,辮子上沾著枯草葉,氣鼓鼓地說:"我爹不同意,我就絕食!"
我勸她別犯傻,她扭頭就跑。后來她媽托人給我捎話,說是張曉燕真三天沒吃飯。
再后來事情有了轉機。書記親自來我家,這次沒帶雞蛋,而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說:"公社有征兵名額,你去試試。"
我爹的旱煙桿掉在地上,那時候當上了兵就等于捧上了金飯碗,復員回來能安排工作,更別說提干轉戶口。村里多少小伙子打破頭搶不到的名額,這樣的好事就這么落在了我的頭上。
書記離開我家前單獨找我說話:"想娶小燕,得在部隊提干。四年為限,過時不候。"
新兵報道那天,我背著鋪蓋卷趕到火車站,火車站臺上張曉燕塞給我一網兜煮雞蛋,還是用油紙包著。
新兵連在河北,北風刮得人臉生疼。我因為字寫得端正,被指導員挑去當文書。白天整理檔案,晚上趴在被窩里給張曉燕寫信。她回信總夾著曬干的槐花,說是能治咳嗽。
1977年底,我終于提了干。記得宣布命令那天,我把綬帶摸了二十多遍,生怕是做夢。請假回鄉那天,特意借了指導員的呢子大衣。書記家門檻還是那么高,但這次是書記夫人第一次親手給我端了茶。
我和張曉燕結婚后,張曉燕跟我去了部隊,她爹給我們兩床新棉被,給張曉燕作嫁妝。
后來我當副營長分了家屬房,把爹娘從老家接出來。老太太頭回用上自來水,擰龍頭時濺了一身。
這些年風風雨雨過來,我常想當初要是沒那個征兵名額,現在大概還在老家種地。張曉燕總說是我自己爭氣,可我心里清楚,那年冬天要不是她絕食,書記也不會松這個口。有時候命運轉個彎,就在那咬牙挺住的幾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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