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總讓人浮想聯翩,即使只是短短三日。坐在高鐵靠窗的位置,陽光明媚得正好,我努力吸收以合成令人喜悅的血清素。彼時沒有無線網絡的信號,翻開書讀幾頁《歐文·亞隆的心理課》,午睡的生物鐘把困倦推向我,可寫作靈感總在幾個哈欠后的朦朧意識里隱約浮現。
此刻你想到了什么呢?旅行是一場短暫的分離,而我因此開始了思念。思念今年過年沒有回去的故土,思念對熱鬧煙火、花團錦簇習以為常的棲居之城,想念倒數著日子約定假期后再見的人,期待年后將首次會面的新朋友。
從前我有嚴重的分離焦慮,離開熟悉的地方、親近的人就感到惴惴不安,豆大的眼淚會在黑夜找上我,當我凌晨醒來,發現枕巾又浸濕了咸咸的淚痕,多年來不得其解。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我喃喃地說。
“這句話很有攻擊性,要不就是咒別人死,要不然再見不到就是別人的錯?!蔽业木穹治鰩熣f。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還想再見到你。”
“你還想再見到別人,就說還想見到你呀?!?/p>
“可是你要休假了,我要有三個星期見不到你了。雖然我知道你休假后我們還會再見,但我還是好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因為不可抗力?!?/p>
“沒有不可抗力,休假是我的個人安排。”
耳邊響起最近電影《尋夢環游記》的主題曲,Remenber me……沒有什么能將我們分開,只要我還記得你。為何我對分離如此焦慮和恐懼呢?人生的分離,到底有什么“不可抗力”會永遠也見不到了呢?除非——死亡。
我經歷過什么重要他人的離世嗎?“死亡”這一詞語聯想,讓我瞬間潸然淚下,因為我馬上得到了答案。從小帶我的祖母在我大概8歲時突然去世了,她是毫無征兆地在睡夢中離去的。我從來沒有為這件事好好地哭過,即使是在葬禮上,或許對8歲的小孩來說,還不明白死亡意味著什么。記憶中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春天,周遭的大人都在哭,情緒極度崩潰,我想那時的我從未見過這種場面,被嚇懵了,留下了對祖母未完成的哀悼直到如今,我再也不想經歷與分離相關的糟糕體驗。于是在我長大后面對與重要他人的分離,抑或是出差、獨自旅行,潛意識都替我憂慮地問出了那句“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我是如此期盼能與我在意的人們重逢,祈禱他們平安無事,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盡管很多時候我們并不能“如愿以償”。上學會畢業、鄰里會搬家、戀愛會分手、工作須離家、寵物上天堂,猶如繁星忽閃,人的一生總是經歷著大大小小的分離,體驗或重或輕的喪失。它們是那么的不可避免,人類在生離死別面前顯得多么渺小、脆弱又無力。所以我們只能用一次次的想念回憶起,那些重要的人和事給自己帶來的美好時光,仿佛它們還未離去。如果想念有聲音,那一定是一首高潮澎湃的交響樂,擲地有聲,結尾如淅淅瀝瀝的潺潺流水,余音繞梁。
故人重逢,新友相遇,我們總是不斷地從關系中離開,又與他人建立新的鏈接。我到達了旅行目的地,煙雨繚繞的桂林,山林穿過迷霧,一碗米粉療愈饑腸轆轆的心靈。
“到站了嗎?天氣冷不冷?下雨天記得帶傘……”關心的話語通過網絡傳遞過來,原來遠方的人也在記掛著你。我不再那么害怕遠行帶來的分離焦慮,無論天涯海角,只要我還記得,就沒有什么能把我們分開,死亡也不行。我收到了你的思念,我將帶著它上路,開啟假期的短途旅行,也邁步行進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
雨中的漓江煙霧繚繞,兩岸的竹林向游船夾岸揮手,山下風即“嵐”,山中人成“仙”。桂林獨特的喀斯特地貌山峰,層巒疊嶂,這里在4億年前是海底,在某種意義上,人們一如在天上飛的魚,一覽上古時期的深海秘境。夜半夢魘也隨風浸入山海,從潛意識的海洋浮現出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比裟阋鹊哪莻€人還沒有來,那就——再等等,若你想知道的謎題還沒揭開,那就——靜待花開。總有人會離開,也總有人會來。
作者簡介
溫豹豹,本名朱綺琳 ,廣州市青年作家協會會員,95后新聞媒體人,在廣州長大的潮汕人,香港理工大學碩士,研究方向為文化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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