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滲進白大褂纖維時,我總會想起那個下著暴雨的傍晚。急診科的玻璃門被狂風吹得哐當作響,你裹著米色羊絨圍巾坐在咖啡店屋檐下,水珠順著發梢滴進拿鐵杯沿,在褐色液體里激起細小的漣漪。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蘇晚晴。
你仰頭喝藥的姿勢像在飲鴆止渴,藥瓶上"帕羅西汀"的標簽被雨水泡得發皺。我鬼使神差地多買了杯熱可可,傘骨收攏時金屬扣碰到你膝上的素描本,泛黃的紙頁上畫滿形態各異的銀杏葉。
"要看看真正的銀杏大道嗎?"話出口的瞬間我就后悔了,實習醫生不該對抑郁癥患者產生多余的好奇。可你睫毛上的雨珠突然墜落,在素描本上暈開墨跡,像極了病歷本上那些化不開的愁緒。
后來每個周三下午,精神科診室外的長椅都會鋪滿銀杏書簽。你總說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聽診器銀光太冷,硬要用毛線織出個向日葵形狀的保護套。那年深秋的CT片顯示你額葉的陰影縮小了0.3毫米,我卻在你的鎖骨處摸到可疑的腫塊。
"是轉移灶。"你平靜地撕碎復查報告,碎紙屑飄進我們常去的那家書店。閣樓的老式座鐘敲響第七下時,你踮腳吻掉我眼睫上的水汽:"陸醫生,記得幫我收好畫室第三個抽屜。"
化療藥水把你的血管染成青紫色,止痛貼蓋不住后頸的留置針痕跡。你開始整夜整夜地畫星空,丙烯顏料在亞麻布上堆疊出漩渦狀的星云。"這樣就算閉上眼睛,也能看見光。"你笑著把調色板藏進身后,可我分明看見白色顏料里混著鼻血的淡紅。
最后那場春雪落下來時,你終于肯讓我讀《小王子》的結局。氧氣面罩的霧氣模糊了書頁,你指尖劃過玫瑰凋零的段落,在我掌心畫了顆六芒星。"明天幫我把圍巾送去干洗店吧。"深夜監護儀的警報聲響起時,護士說你枕頭下塞著未拆封的止疼針。
整理遺物時我才發現,畫室抽屜里是365封未寄出的信。每封都貼著不同日期的銀杏葉,從初遇到訣別,墨跡在雨天會微微暈開。最后一封信的背面畫著聽診器上的向日葵,你的字跡歪歪扭扭:"要像記住我鎖骨上的朱砂痣那樣,記住這個世界的溫度。"
此刻我站在我們初遇的咖啡店門口,雨水順著新買的羊絨圍巾滲進襯衫領口。櫥窗里擺著你最愛的栗子蛋糕,玻璃上的雨痕蜿蜒成你教我認過的腦區溝回。護士長說前天有病人帶著素描本來復診,翻開全是金燦燦的銀杏。
監護儀的長鳴突然在耳畔復蘇,我握緊口袋里的銀杏書簽。初春的風裹著柳絮穿過指縫,像極了你化療時掉落的第一縷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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