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死了。
這個消息像一陣風似的,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有的說他是病死的,有的說他是餓死的,還有的說他是被債主逼死的。但不管怎么說,阿長確實是死了。
阿長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臉上總是掛著憨厚的笑容。村里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可好人卻總是命苦。阿長的妻子早些年就去世了,留下一個兒子,叫阿福。阿福今年十八歲,長得和阿長很像,但性子卻截然不同。阿長老實本分,阿福卻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整天想著往外跑。
阿長的死,對阿福來說,或許是個解脫。他早就厭倦了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想去城里闖蕩。可阿長卻一直不同意,說城里人心眼多,怕阿福吃虧。現在阿長死了,阿福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
阿長的葬禮辦得很簡單。村里人幫忙搭了個靈棚,擺了幾張桌子,請了幾個和尚念經。阿福披麻戴孝,跪在靈前,臉上卻沒有多少悲傷。他低著頭,眼睛卻不停地往門外瞟,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阿福,你爹生前最疼你,你可要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啊。"村里的老人勸道。
阿福點點頭,卻沒說話。他心里想著,等葬禮一結束,他就收拾行李去城里。聽說城里機會多,只要肯干,就能賺大錢。到時候,他再也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阿福抬頭一看,只見幾個陌生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一副城里人的打扮。他身后跟著幾個穿制服的警察。
"誰是阿長的家屬?"中年男人問道。
阿福站起來,有些緊張地說:"我是他兒子。"
中年男人打量了阿福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這是法院的傳票,你父親生前欠了我們公司一筆錢,現在他死了,這筆債就由你來還。"
阿福愣住了。他接過傳票,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一個字也看不懂。但他知道,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爹欠了多少錢?"阿福顫抖著問。
"連本帶利,一共十萬。"中年男人冷冷地說。
阿福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十萬!這對他們這樣的農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他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這......這怎么可能?"阿福結結巴巴地說,"我爹一輩子老實本分,怎么會欠這么多錢?"
中年男人冷笑一聲:"你爹去年在我們公司借了五萬,說是要給你娶媳婦?,F在一年過去了,連本帶利就是十萬。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阿福這才想起來,去年他爹確實提過要給他娶媳婦,還說要借錢??伤敃r一心想著去城里,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沒想到,他爹竟然真的去借了錢,還是這么一大筆。
"可......可我現在沒錢啊。"阿福哭喪著臉說。
"沒錢?"中年男人環顧了一下靈棚,"那就用你家的地來抵債吧。"
阿福一聽,頓時慌了神。地是他們家唯一的財產,要是沒了地,他們以后可怎么活???
"不行!地不能賣!"阿福大聲喊道。
中年男人臉色一沉:"不賣地?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他揮了揮手,身后的警察立刻上前,把阿福架了起來。
"你們要干什么?"阿福掙扎著喊道。
"干什么?"中年男人冷笑道,"當然是帶你去法院,讓你好好想想怎么還債。"
阿福被帶走了,靈棚里一片混亂。村里人議論紛紛,有的同情阿福,有的責怪阿長不該借錢。但不管怎么說,阿長的葬禮是辦不下去了。
和尚們停止了念經,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村里人也都散了,只剩下阿長的棺材孤零零地擺在靈棚里。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悄悄溜進了靈棚。那是個十來歲的男孩,穿著破舊的衣服,臉上臟兮兮的。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棺材前,伸手摸了摸棺材,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破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棺材上。
"阿長叔,這是我攢的一點錢,你拿去用吧。"男孩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該這么早就走??晌乙矌筒涣四闶裁?,只能給你這點錢,算是盡點心意。"
男孩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棺材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他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幾步,死死盯著棺材。
棺材蓋緩緩地動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打開了。阿長從棺材里坐了起來,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阿......阿長叔?"男孩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沒死?"
阿長笑了笑,從棺材里爬了出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六子,謝謝你。不過,我還不能死。"
小六子瞪大了眼睛:"可......可他們都以為你死了啊。"
阿長嘆了口氣:"是啊,我是故意裝死的。我欠了那么多債,要是活著,遲早會被逼死??晌也荒芩?,我還有阿福要照顧。"
"那阿福哥怎么辦?他被那些人帶走了。"小六子焦急地說。
阿長的臉色沉了下來:"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是放高利貸的。我借了他們五萬,他們就要我還十萬。我裝死,就是想讓他們以為債主死了,這筆債就算了。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找上了阿福。"
"那現在怎么辦?"小六子問。
阿長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小六子,你幫我去找村里的王大爺。他是個老江湖,一定有辦法。"
小六子點點頭,轉身就跑。阿長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后重新躺回棺材里,蓋上了棺材蓋。
小六子很快就找到了王大爺。王大爺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年輕時在城里混過,見過不少世面。他聽了小六子的話,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阿長,真是糊涂啊!"王大爺嘆了口氣,"高利貸是碰不得的,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那現在怎么辦?"小六子焦急地問。
王大爺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你帶我去找阿長。"
小六子帶著王大爺來到靈棚。王大爺敲了敲棺材:"阿長,出來吧,我知道你沒死。"
棺材蓋緩緩打開,阿長坐了起來。王大爺看著他,搖了搖頭:"你啊,真是糊涂。裝死能解決問題嗎?那些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阿長低下頭:"我也是沒辦法。我欠了那么多債,要是活著,遲早會被逼死??晌也荒芩?,我還有阿福要照顧。"
王大爺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阿福被他們帶走了,我們得想辦法救他。"
"怎么救?"阿長急切地問。
王大爺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我認識一個律師,他在城里很有名。我們可以去找他,看看能不能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
阿長猶豫了一下:"可......可我們沒錢啊。"
王大爺擺擺手:"錢的事你不用管,我來想辦法?,F在最重要的是把阿福救出來。"
阿長感激地看著王大爺:"王大爺,謝謝你。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王大爺笑了笑:"別說這些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這就去城里。"
王大爺帶著阿長和小六子來到了城里。他們找到了王大爺認識的那個律師,姓李。李律師聽了他們的講述,皺起了眉頭。
"這個案子很棘手啊。"李律師說,"高利貸雖然違法,但他們往往有各種手段來規避法律。而且,你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是高利貸。"
阿長急了:"那怎么辦?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李律師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第一,證明這筆債務是非法的高利貸;第二,證明阿長已經死亡,債務應該由繼承人承擔。"
"可我沒死啊。"阿長說。
李律師笑了笑:"這正是關鍵。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讓他們以為債務已經隨著你的死亡而消失。然后,我們再通過法律途徑,證明這筆債務是非法的。"
王大爺點點頭:"這是個好辦法??晌覀冊撛趺床僮髂兀?
李律師說:"首先,我們需要阿長的死亡證明。這個好辦,村里可以出具。然后,我們需要找到那些高利貸的違法證據。這個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阿長猶豫了一下:"可阿福還在他們手里......"
李律師擺擺手:"這個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先把阿福保釋出來。"
經過一番周折,阿福終于被保釋出來了。他看到阿長,又驚又喜:"爹,你沒死?"
阿長點點頭,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阿福。阿福聽完,既感動又愧疚:"爹,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一心想著去城里,你也不會去借錢......"
阿長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別說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件事解決。"
在李律師的幫助下,他們開始收集高利貸的違法證據。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們終于找到了足夠的證據。法院最終判決,這筆債務是非法的,阿長無需償還。
阿長和阿福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們回到村里,重新開始了平靜的生活。阿福也放棄了去城里的念頭,安心在家務農。
阿長的"復活"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人們都說他是個有福之人,連閻王爺都不收他。阿長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么。
只有小六子知道,阿長的"復活"背后,有多少艱辛和無奈。但他也知道,阿長是個堅強的人,無論遇到什么困難,他都會堅持下去。
幾年后,阿福結婚了,新娘是村里一個勤勞善良的姑娘。阿長看著兒子成家立業,心里充滿了欣慰。
婚禮上,王大爺和李律師也來了。阿長舉杯向他們敬酒:"王大爺,李律師,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們一家早就完了。"
王大爺擺擺手:"別說這些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李律師笑了笑:"能幫到你們,我也很高興。不過,你們以后可要小心,別再碰高利貸了。"
阿長點點頭:"放心吧,我們記住了。"
婚禮結束后,阿長站在村口,看著遠處的田野。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在稻田上,一片祥和。
小六子走過來,站在阿長身邊:"阿長叔,你在想什么?"
阿長笑了笑:"我在想,人這一輩子,真是說不準啊。有時候覺得走投無路了,可只要不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小六子點點頭:"是啊,阿長叔,你真是個堅強的人。"
阿長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你也要堅強啊。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放棄。"
小六子鄭重地點點頭:"我記住了,阿長叔。"
夕陽下,一老一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們站在那里,望著遠方,仿佛在看著未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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