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的政治焦慮和山火肆虐的陰郁氛圍下,對于左傾的好萊塢而言,頒獎季競逐的意義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這并非是好萊塢首次置身于如此糟糕的情境。2017年,探討種族和性少數議題的《月光男孩》意外奪得最佳影片獎,反映了好萊塢對特朗普政府普遍的反抗情緒。
《月光男孩》
八年后的頒獎季,電影依然是焦慮情緒與矛盾心態的文化回應。
你能看到《粗野派》里的自由女神像倒掛著,無法對遠道而來的移民許下任何承諾;《艾米莉婭·佩雷斯》里毒梟低聲訴說著接受性別改造手術的愿望,尋求靈魂的救贖;《阿諾拉》里美國脫衣舞娘與底層保鏢的另類聯盟,去追逐俄羅斯富二代;
《魔法壞女巫》與《秘密會議》則更加直白、更具有娛樂性,前者是有色皮膚的異類女巫反抗獨裁者的寓言,后者是最古老最嚴肅的宗教選舉選出最不合適的繼承人的荒誕鬧劇。
這些影片聚焦階級、性別、種族等問題,將模糊的黑暗與微弱的希望交織在一起。
它們才是頒獎季最重要的表達。
《秘密會議》
這個頒獎季另一個令人矚目的現象,是對年長女演員的表彰。《某種物質》《最后的舞女》中充滿閱歷和智慧的角色足以讓黛米·摩爾和帕梅拉·安德森擺脫電影產業對年輕美貌的固有期待,彰顯女性職業生涯的深度與韌性。
而第一位跨性別戛納影后卡拉·索菲婭·加斯孔(《艾米莉婭·佩雷斯》),第一位巴西金球獎影后費爾南達·托雷斯(《我仍在此》),還有身為酷兒的辛西婭·埃里沃(《魔法壞女巫》)與猶太裔女演員米奇·麥迪森(《阿諾拉》)共同角逐影后,展現著好萊塢一貫高揚的多樣性精神。
然而,多樣性并未完全擺脫爭議,這些在銀幕上發出的少數群體聲音,究竟是針對少數群體的保護性討論,還是無意間加劇刻板印象,也引發了更廣泛的社會辯論。
《艾米莉婭·佩雷斯》
3月3日,今年奧斯卡獲獎名單就將揭曉。
在那之前,先和大家聊聊本屆頒獎季的基本情況。
一
女王歸來,創造歷史
一位沉寂多年的過氣明星,接演一個與自身經歷相呼應的角色,并非為了自我吹噓,而是打破過去光鮮亮麗的銀幕形象,重塑新的表演內核,這便是好萊塢頒獎季永遠不會厭倦的“巨星回歸”敘事。
62歲的黛米·摩爾憑借《某種物質》獲得金球獎音樂/喜劇類影后,在獲獎感言中回顧了自己45年的演藝生涯。摩爾曾在上世紀90年代拿過好萊塢女演員最高片酬,今年卻是首次進入頒獎季,首次以演員身份獲獎。
黛米·摩爾獲金球獎
片中的伊麗莎白因不滿于自我外表而付出慘痛代價,戲外的黛米·摩爾卻憑借不滿于“爆米花演員”的標簽逆轉命運,贏得遲來的行業認可。“巨星回歸”的魅力正在于此,表彰的不僅僅是表演,而是共同創造神話,足以讓摩爾成為今年奧斯卡影后的頭號種子。
倘若摩爾最終問鼎,她將成為該類別歷史上第六年長的獲獎者,足以彰顯老年女演員的價值與韌性。不僅如此,這還將是恐怖片表演在奧斯卡里程碑式的“上桌”,無疑也是對2024年恐怖片大放異彩的表彰。
《某種物質》
曾登上《花花公子》封面的,今年差一點兒入圍奧斯卡影后的帕梅拉·安德森也講述了類似故事。57歲的她在《最后的舞女》中飾演一名賭城艷舞女郎,年老色衰離開舞臺,卻最終從羞辱與崩潰中拿回生活的主導權。
帕梅拉·安德森在《最后的舞女》中
三年前有一部消費帕梅拉·安德森個人經歷的Hulu劇集《帕姆與湯米》,《最后的舞女》的故事可以視作有力回擊。盡管成片平平,但仍體現了一代女演員的勵志精神。
Hulu劇集《帕姆與湯米》
二
最大“反派”,被罵到底冤不冤?
“看見卡拉·索菲婭·加斯孔輸了我就想笑,怎么辦?”類似文字在推特上迅速破了百萬瀏覽量。而卡拉在金球獎上輸給黛米·摩爾后撇嘴的表情包更是全網瘋傳,她過去從未受過如此高的關注。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墨西哥肥皂劇演員,此前最有名的角色還是十年前演的一個反派,年近半百時,終于決定追求本心,完成性別轉換,隱退于家鄉西班牙。2023年,法國名導雅克·歐迪亞突發奇想,決定拍攝一部墨西哥毒梟變性成為圣母的奇情電影,如此奇葩的設定倒是非常符合卡拉的經歷。
《艾米莉婭·佩雷斯》
卡拉在《艾米莉婭·佩雷斯》里有雌雄兩面,不同性別的特質奇妙地在她身上流動,渾然天成,這是非常討歐洲觀眾喜歡的表演類型。所以,卡拉能成為戛納影后(之一)也并非沒有道理。
但跨性別演員究竟應該算在哪條表演賽道,值得討論。在因《艾米莉婭·佩雷斯》走紅后,她因跨性別身份而招致的謾罵幾乎在意料之中。
《艾米莉婭·佩雷斯》
接下來,影片因墨西哥文化細節上的錯誤遭到持續聲討,這筆“文化挪用”的賬也同樣算在了卡拉身上。許多人質疑:你是西班牙人,憑什么敢公然代表墨西哥文化?
于是,一邊是南美沸反盈天的罵聲,一邊是歐洲觀看人次再創新高,《艾米莉婭·佩雷斯》在社交媒體和流媒體的熱度節節攀高,收獲的獎項也越來越多,Netflix為此營銷得越發賣力,罵聲越高,刪評越多,卡拉回應得也愈發激烈,幾乎每一條有關頒獎季的英語新聞下都是一場場西班牙語罵戰。
《艾米莉婭·佩雷斯》劇組在金球獎
在頒獎季最后關頭,已經拿下四大風向標全部提名的卡拉,借《好萊塢報道者》放話,“已經準備好接受羅琳女士的下一步批評了”。
不過,近日卡拉決定退出《艾米莉亞·佩雷斯》的奧斯卡頒獎季公關宣傳,不再出席洛杉磯的頒獎季活動,希望減少因自身爭議而對影片產生的輿論傷害。
現在的問題是:奧斯卡準備好了提名,那么世界準備好了嗎?
卡拉·索菲婭·加斯孔憑《艾米莉婭·佩雷斯》獲得歐洲電影獎最佳女演員獎
三
巴西人民警告:不給托雷斯奧斯卡,后果很嚴重!
“美國有泰勒·斯威夫特,巴西有費爾南達·托雷斯。”《綜藝》如此評價首個巴西金球獎影后。令美國媒體震驚的不僅是“驚天逆襲”——外國演員擊敗安吉麗娜·朱莉、妮可·基德曼和凱特·溫斯萊特等一線女星,更有托雷斯在巴西社交媒體上的超強號召力。
費爾南達·托雷斯與母親費爾南達·蒙特內格羅
巴西人民對《綜藝》的評價并不買賬——托雷斯無需對標任何美國明星,她就是最偉大的演員,不僅與母親費爾南達·蒙特內格羅(因《中央車站》1998年獲封柏林影后,1999年提名奧斯卡影后)一同奠定了巴西演員在世界影壇的至高榮譽,還因為親和的形象成為年輕人最愛用的梗圖人物。
托雷斯的勝利,象征著《我仍在此》這樣聚焦巴西歷史的本土文藝片也可以擊敗強勢的好萊塢電影,而托雷斯在《吉米·坎摩爾秀》上以優雅的姿態挖苦主持人的文化傲慢,還為巴西人出了一口惡氣。
《我仍在此》
以目前巴西人的氣勢來看,如果托雷斯未能當選奧斯卡影后,他們會告訴美國人,巴西人不僅能攻占球場和議會,還能圍攻奧斯卡頒獎典禮。
托雷斯在金球獎之外的其它“風向標”評獎中并無斬獲,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在奧斯卡的競逐中毫無勝算。洛杉磯山火令奧斯卡提名投票延遲,恰好趕上了《我仍在此》在紐約和洛杉磯上映的日子,金球獎上的勝利也讓本片成為學院會員的重點關注對象。
眼下各大美國媒體鋪天蓋地盛贊這部差點被他們錯過的滄海遺珠,并特別稱贊托雷斯精湛的表演。這一切足以在最后時刻改寫原本的影后競爭格局。
托雷斯獲金球獎
四
星二代,比裙帶更比演技
在今年頒獎季中,有三位“裙帶寶貝”(Nepo Baby)。
最亮眼的是在《秘密會議》里飾演老修女的伊莎貝拉·羅西里尼,雖然在片中出場時間不多,但她可是英格麗·褒曼和羅貝托·羅西里尼的女兒,就算有人對她頒獎季強行捆綁父母頗有微詞,可擁有如此傳奇的父母,誰能做到絕口不談?
眼下當人們悼念剛剛辭世的導演大衛·林奇,自然也會聯想起林奇的這位前女友,想起她在《藍絲絨》里的耀眼奪目。
伊莎貝拉·羅西里尼在《秘密會議》中
杰米·李·柯蒂斯是珍妮特·李和托尼·柯蒂斯的女兒,她出演的《最后的舞女》可謂“星二代組團”,導演吉婭·科波拉是弗朗西斯·科波拉的孫女,另一名女配角演員比利·盧爾德則是凱莉·費舍爾的女兒。
洛杉磯山火當頭,作為“好萊塢之女”的杰米·李率先捐出100萬美元賑災,凝聚好萊塢精神刻不容緩,因而狂刷演員工會好感。她因《最后的舞女》獲得了演員工會獎和英國學院獎提名,再獲奧斯卡提名,甚至在《瞬息全宇宙》后再拿一個小金人也不是不可能。
杰米·李·柯蒂斯憑借《瞬息全宇宙》獲奧斯卡最佳女配
瑪格麗特·夸利雖然沒有最終獲得奧斯卡女配角提名,但她已經憑《某種物質》獲得了很多評委的好感,這并不因為是她是誰的女兒——相比之下,她的母親安迪·麥克道威爾知名度沒那么高。
瑪格麗特·夸利在《某種物質》中
今年奧斯卡頒獎典禮將于當地時間3月2日晚(即北京時間3月3日星期一上午)舉行,靜待那時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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