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臘月二十九這天,我去趕溜溜場,挑了一擔桔子到三岔河去賣,沒想到在場上就碰上了紅軍的隊伍。開初,我還有點害怕,但后來,看見紅軍都是和和氣氣的,心里就不緊張了。一個紅軍慢慢的向我走來,看樣子象是個當官的,見我怕些些的樣子,就親切地向我說:“老鄉,不要怕,我們是工農紅軍,是窮人的隊伍。請你給我們帶帶路,好嗎!”
說句老實話,在紅軍未來之前,國民黨軍隊到處造謠說:“紅軍是紅眉毛,綠眼睛,見男人就殺,見小孩就用刺刀戳,見婦女就搶”。可是,眼前這些紅軍,除了臉黑點,衣裳破點外,一個個都是笑瞇瞇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一點也不象國民黨所說的那樣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于是,我滿口應承說:“行,行,我給你們帶路。”
我帶著紅軍從三岔河截小路走人頭山,過沙灣子,經尖山子、真武山,出坪上街到五桂橋,插東門河新橋,繞石龍嘴順河走白花山,踩水過河,沿大路到兩河鎮。路上,我們是在南壇寺一家老鄉家里煮的飯吃,吃飯時,紅軍十分熱情,非常客氣地對我說“老鄉,要吃飽點啊!不要餓著你呀。一面說,一面還不斷地給我添飯挾菜。這頓飯,我吃得很舒服,臨走時,紅軍把老鄉家的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行軍路上紅軍戰士們十分辛苦,我很想替他們扛東西,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愿增添我的麻煩,不讓我再加重一點負擔。我見他們一個個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有點心痛,就請他們吃我的桔子,他們生死要付錢。我說:“今天是大家有緣千里來相會,彼此難得碰著,我請你們的客,我辦招待不收錢。”紅軍說:“你不收錢,我們就不吃你的桔子,這是我們的規矩。”我不收錢,紅軍真的就不吃,沒辦法,我只好將錢收下。紅軍邊走邊吃,都說:“老鄉,桔子真甜,又好吃,又解渴。”我聽見紅軍的贊揚,心里樂滋滋的,有說不出的高興,紅軍給我的桔子錢,是印有蘇維埃字樣的紙幣。我笑著說:“這種錢在城里用不得呀!”紅軍們也都笑了。他們又趕忙用銅元、大板、銀毫子、小錢將我的紙幣換回。
我惦記著家里,娃兒他媽又要生小孩子了,而家里顆米均無,還等著我賣桔子回去買米下鍋呢。紅軍知道了這個情況,沒有再留我,臨走時又送了我一些錢,并一再對我表示感謝,要我趕快回去照顧孕婦。
我得了三十來個銅元,幾個銀毫子,一塊大板和一兩百個小錢。當時我家里很窮,現賣現吃,桔子是賒來賣的。給紅軍帶路回來。我將紅軍給的錢除還舊債和還借別人的本錢外,又買了點米,還給老婆買了點“坐月子”的東西,我和老婆商量:“剩下這點錢,無論如何不能吃光花光,錢是紅軍給我的,就是再窮再餓也要留一個起來做紀念。”老婆同意了我的意見,我們就選擇了一個紅燦燦而又精致的銅元,用紅綢子包了三層,放在衣柜的抽屜里藏起來。紅軍走后第二年,我害了一場大病,病情十分嚴重,差一點見閻王爺去了。我老婆見我病得這樣兇,為救命要緊,把家里僅有一點值錢的家俱都賣掉了,連結婚用的床也賣來醫病了。俗話說:“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又遇打頭風。”真是禍不單行,我的病只差傾家蕩產才醫好。誰料,我孩子老三、老四又接連病死,家里窮得象水洗過一樣。
可是,紅軍給我的這個銅元,我拿出來多少次又放進去;放進去又拿出來,就是舍不得用啊!
1958年大戰綱鐵期間,居委會干部三番五次來我家里動員,要我們賣銅賣鐵支援國家建設。我把家里角角能夠搜到的破銅爛鐵都搜來賣了,把衣柜上唯一的一付銅扣扣也拆下來賣了,就是舍不得把紅軍給我的這個銅元拿出去。
四十多年啦,看見這銅元我就好象看見那些和藹可親的紅軍戰士們;就回憶起我給紅軍帶路的那一段美好難忘的日子。想想過去,看看今天,怎能不叫人懷念呢?現在,我已把這個銅元送給縣文化館保存。
城關鎮坪上街六組居民盧萬發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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