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八零后的企業家,你馬上能想到的是誰?
DeepSeek的梁文鋒,毫無疑問是目前名頭最響、未來最被看好的;
但從企業規模和個人財富的角度而言,字節跳動的張一鳴和拼多多的黃崢,是在梁文鋒之前最成功、也最有名的;
在他們身后,理想汽車的李想和大疆的汪韜,得益于新能源汽車和無人機這兩個行業的快速發展,風頭也越來越健;
滴滴的程維曾經廣受關注,但隨著滴滴跟主要競爭對手合并,打車大戰結束,網上這幾年已經不怎么提他;
米哈游的蔡浩宇、希音的許仰天、漢鼎的王麒誠、小紅書的毛文超,都是所在行業的頂尖,事業非常成功,財富也都富豪榜上,但為人都比較低調,所以雖然他們的公司可能大家聽過,但他們個人卻不大為大眾知曉;
除此外,好未來的張邦鑫、快手的宿華、元氣森林的唐彬森等少數幾人,大家可能還在網上看到過名字,多少了解過一點他們的事跡。其他的,就不大能說得出了。
但在列舉了上面所有人之后,我還要說一個人。你或許曾經聽過他的名字,而且以后估計還會經常聽到。
17年前,他是網絡游戲行業的顛覆者和新業態的開創者,當時的行業大佬史玉柱、陳天橋、周鴻祎等人,都紛紛來找他切磋;
13年前,他拉開了中國網約車市場的大幕,首創了很多后來行業通行的玩法,獲得阿里巴巴的投資和馬云的鼎力支持,在打車大戰中,曾拿下中國大半個江山;
7年前,他是區塊鏈行業的明星和布道者,不僅是幣圈大佬和區塊鏈創業先驅,而且全球最大的前幾位區塊鏈交易平臺,他都是天使投資人;
在創業之外,他還是中國最頂級的投資人之一。
算法推薦和短視頻異軍突起時,他投中了抖音;區塊鏈橫空出世時,他大量持有比特幣,并投中了幣安和火幣;新能源汽車即將爆發時,他投中了理想汽車(當時還叫“車和家”)。
這三個,只要能投中任何一次,都夠一個投資人吹一輩子,而他還接連投出了巨人網絡、新潮傳媒、老虎證券、愛康科技、魚躍科技、訊眾股份、九州量子、保險師、快貨運、美柚、西比曼生物等一大堆其他上市公司或者獨角獸。
可以說,論對未來科技和商業趨勢的判斷,他一定位居我們這個時代最頂級者之列;論個人財富,雖然他并不常在福布斯或胡潤等榜單,但也一定是實力最雄厚的隱形富豪之一。
但他也經歷過極度的黑暗與痛苦。
幾歲時,他媽媽突然去世,讓他此后一生都在恐懼“愛我的人隨時可能會從我生命中消失”。
十幾歲時,他高考失利,進了一個錯誤的學校,幾番掙扎之后,不得不退學復讀重考。
二十幾歲時,他一度流連于燈紅酒綠、萬花叢中,閱盡繁華卻極盡空虛,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三十幾歲時,他敗給競爭對手,被迫出局,后來目睹種種黑暗,對世界與人生心生絕望,深陷抑郁,怪病纏身,痛不欲生,甚至一度把自己關起來,與世隔絕。
如今,他已經四十出頭,開始重新認識自己和這個世界。
他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愛,結了婚,有了孩子,并且對世界重燃信心。
他開始深入思考人生的意義、宇宙的本源、人類的未來等終極問題,并自認為已經窺透天道的奧秘。
他依然走在創業的路上,正在致力于打造一個“懂得愛的AI”,并稱這個“愛的AI”五年之內會超過抖音。
但他依然像二十多歲、三十多歲時一樣,充滿斗志,也充滿爭議。
他聲稱抖音是個邪惡的平臺——盡管他是抖音的A輪投資人;他罵張一鳴是個被附身的“魔王”——盡管他感恩張一鳴幫他賺了大錢。
他認為AI時代,人類正在面臨被“壞的AI”控制和毀滅的風險,唯一的解決之道是創造“好的AI”與之對抗。
他把“好的AI”與“壞的AI”之間的競爭稱之為“神魔之戰”,認為人類正在迎來又一個“封神榜”時刻,呼吁人們站在神的這邊,一起打敗妖魔。
他認為神魔之戰的關鍵,在于人類能不能形成共識,實現“超級對齊”,而他接下來的人生使命,就是組織和推動人類“教AI學會愛”。
或許在此刻這個時間點,他當下的創業項目還沒有那么出名,沒有那么深地影響我們,但如果他所宣稱的未來能夠實現的話,那么再過五年、十年,他的名字將會高居我們前面列舉的所有人之上。
可是,他會成功嗎?
眼下,我們還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陳偉星的過往,了解一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曾有過怎樣的經歷,聽聽他對世界的看法是怎樣的,以及究竟有沒有道理。
也許了解完之后,我們會有一些判斷。
接下來,我會向你全面介紹,陳偉星的過往人生。
1
1983年4月2日,陳偉星出生于浙江紹興一個小村莊,緊鄰曹娥江支流小舜江的鄭岸村。
鄭岸村如今已不復存在。2006年的一次行政調整,鄭岸村被并入舜岸村。今天的舜岸村隸屬于紹興市上虞區湯浦鎮;而在陳偉星出生時,這一串名字還叫做“紹興地區上虞縣湯浦鄉”。
從地名的沿革,可以看見當地經濟上的變遷。今天帶有現代化意味的“市”“區”“鎮”,四十多年前是“地區”“縣”“鄉”,十足的農村味兒。
陳偉星就出生在一個非常典型的農村貧困家庭。
他的爺爺在民國時期曾經當過保長;外公家則曾經是地主,有大片的土地,眾多的房屋。
但這些歷史后來都變成了沉重的負擔。“保長”自然是曾經壓迫窮人的證據,在新社會是要被打倒的;而土地和房屋,不免也是剝削窮人的罪證,從而都被沒收。
到陳偉星出生時,這個家早已一貧如洗。
陳偉星小時候也曾跟著干農活,但是他天生就不是務農的料,插完的秧,爸爸還得拔掉再重新插一遍,后來只好不讓他干。但別的一些例如曬谷子、挑稻草等,也還是要跟著干。那年頭,哪個農村孩子能逃得過這些呢。
對當時的農村來說,種地也就是勉強能活個命。要扯布買衣裳、買油鹽醬醋、給孩子交學雜費,還得另外想辦法。
陳偉星的爸爸陳百文,就只好到百多公里外的海邊去背石頭,掙點苦力錢。
但陳百文干了幾個月,不僅沒掙到錢,還差點把命送在那里。
他的性格與別人不同,別人都是奔著掙錢去的,而他則成天想著怎么出風頭,搶著干那些最苦最累最危險的活,以至于人人都稱他為“多捏子”,這句紹興土話,翻譯過來就是“大呆子”或“大傻子”的意思。
采石頭需要開山爆礦,拿雷管炸藥把石頭炸開。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活,但陳百文總是搶著去干。
對這事本來可以有不同的解讀。例如可以說陳百文樂于奉獻,發揚雷鋒精神;再深一點也可以說他因為家庭成分問題,在特殊年代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壓力,所以要通過拼命表現,來洗刷“黑五類”的屈辱。但若干年陳偉星評價說:
他就是愛裝逼。
這種“裝逼”,后來給他個人和家庭都帶來了災難。有一次,陳百文去點炸藥,不幸出了事故,把自己炸傷,牙齒崩掉好幾個,腿骨頭也砸斷了。直到幾十年后,這受傷的牙齒和腿都還在時不時給他帶來痛苦。
由于受傷,錢沒掙到,醫藥費倒是花出去不少。陳偉星的媽媽唉聲嘆氣,怨自己命苦,如果當初嫁給另外一個人,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沒辦法,她只能自己去做點小生意賺錢,在村口支個小攤,賣些家里自制的小吃,養活家里老人孩子,和居家養傷的丈夫。
陳偉星的外婆是大地主家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從小養尊處優,沒想到老來,自己的女兒要過這樣的貧苦日子,這讓她操碎了心。
外婆想方設法照顧這個家,但是作為被打倒的壞分子,她也能力有限,只能是干點力所能及的活,然后在精神上幫助孩子們。
外婆對陳偉星的教育起了很大作用。她把家族的驕傲和自信傳給了陳偉星,也教育陳偉星要有好的品格,不要干壞事。
她常說“鬼怕光”。小時候的陳偉星以為外婆在告訴他不要怕鬼,只要光一來,鬼就跑了。長大后他才知道,外婆是在用這句話教育他:做人要光明磊落,壞人壞事是見不得光的。
小小的陳偉星,也在想辦法給家里賺錢。倒也不是說因為家窮,窮人的孩子要早當家——當時的他,對自己家的窮并沒什么概念,因為全村人都是這樣過日子的,誰家也沒好到哪里去。但是,他對賺錢這事,卻有天生的興趣。
六歲那年深秋,也不知陳偉星怎么結識了一位外地來的叔叔,在此人的忽悠下,認為養小雞是門好生意,于是哭鬧著逼著媽媽買了200多只小雞。
他照著叔叔說的方法,搭了透明油紙雞窩,打著白熾燈給小雞取暖。可是不到一周,200只小雞全部凍死了,而那位說好了會回來教他養活小雞的叔叔,則再也沒有出現過。
陳偉星人生的“第一次創業”,就這么夭折。不過現在想想,一個六歲的孩子,就有這樣的意識、這樣的魄力、這樣的行動力,完全已經足以顯示出陳偉星的與眾不同了。
后來真正第一次賺到錢,已經是五年級。當時已進入90年代中期,當地經濟蓬勃發展,建筑業如火如荼,小舜江的沙子成了搶手貨,十五塊錢一車,誰挖到就是誰的。
陳偉星組織了村里的四個孩子,大家一起去挖沙子。大人是挑擔子,他們小,挑不動,就兩個人抬一筐,抬了一天,終于抬滿一車,分下來每人賺了三塊錢。
雖然賺到錢的感受不錯,但是實在是太苦、太累了,腰酸背痛,手也磨破了,疼了好些天。后來陳偉星就再也沒干這種事。
在學習上,陳偉星是一個令人愛恨交加的孩子。他從小就發現,所有的課程都太簡單了,老師一講他就全都會,甚至老師沒講的,他看看書也就會了,所以上課也不喜歡聽,覺得太無聊。
他喜歡看書。自己家里的書不多,看完了就找鄰居、同學借,什么書都看。最喜歡的還是武俠小說,尤其是金庸。他常常會沉浸在武俠世界里,幻想自己是仗劍天涯的俠客,也曾自己動筆寫過武俠小說。
但那年頭,書是稀罕物,并不是總能找到書看。沒有書,他在課堂上閑得發慌,就只能想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方式來消磨時間。有時背背圓周率,背到小數點后一百多位,背煩了就自己一個人蹲在地上玩。
那時的教室地面都是泥土夯的,坑坑洼洼。陳偉星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地上挖坑,把一些小東西埋進去。
有一回,老師抓住一個課堂上開小差的同學,揍了一頓。同學不服地說:陳偉星也沒聽課,你怎么不打他光打我?
老師一看,陳偉星一個人蹲在座位底下挖坑呢。他也不說陳偉星,而是繼續罵那個同學:你也配跟陳偉星比?你連給他倒尿盆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后來,也許是老師覺得陳偉星這樣對別的孩子影響不好,有時候就會說:“這些題,會的同學可以先下課”,其實是故意讓陳偉星出去(我疑心,老師更有可能是擔心陳偉星把教室給挖塌了)。于是,陳偉星一多半的上課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晃蕩。
由于學校太沒意思,陳偉星就老不愿意去上學。而在媽媽看來,一個小學生,每天不愿意上學,就想著睡懶覺,那還得了!
她在陳偉星床邊放一根竹鞭,只要喊不起床,就拿竹鞭打;陳偉星洗臉拖拖拉拉,她也打;出門慢慢吞吞,更是打。于是,每周至少有三天,陳偉星都是一路哭著去上學的。
家離學校很遠,中午都是要帶飯吃的。陳偉星沒睡夠,又挨了打,邊走邊哭,也累得很。好在路上總是會有同村的大人,騎著自行車去村上或鄉里辦事、走親戚啥的。
陳偉星哭著哭著,只要見到騎車的同村人,就會跑上前抽抽噎噎地說:叔(姨),你能帶我一段嗎?
村民們也總是會笑著讓他上車,所以陳偉星從小就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你向他們求助,他們都會幫你的。
若干年后,陳偉星創業賺了錢,他每年春節,都會拿出十幾萬給村里的老人們發紅包,來回報這一份善意。
當然,這個紅包由他的爸爸陳百文來發放。這位豁牙瘸腿的漢子,年輕時未能滿足的“裝逼”愿望,臨老倒是在兒子的幫助下實現了。想必村里也不會再有人稱他為“多捏子”了吧。
村民之間的溫暖互助,讓陳偉星日后形成了非常外向,從來不害怕主動跟人打招呼和找人幫忙的性格,對他的事業和人生發展有巨大幫助;但也讓他過度信任別人,使得他上過很多當,被人騙過很多錢。此是后話。
當然,對陳偉星影響最大的,還是媽媽。
陳偉星對媽媽的記憶,很多都跟挨打有關。
小時候,他經常只有兩身衣服,一身穿著,一身洗了替換。有次不小心弄丟了一身,回來被媽媽打個半死,因為家里太窮,沒得換了。
另一次,媽媽養了一群小鴨子,陳偉星突發奇想,要訓練小鴨子排隊。小鴨子不聽話,他就一只一只捉過來,強行把它們排好。
好不容易鴨子都排成一排不動了,他激動地叫媽媽過來看,媽媽一看,鴨子全被他捏死了。于是又被揍個半死。
如此種種,讓他覺得,媽媽每天打我,我真是個不幸的小孩啊。
這種“不幸”,在他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終于結束,卻是以陳偉星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有天晚上,媽媽說牙疼。那時的農村,誰把牙疼當回事啊,沒人會上醫院去看的,都是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大家起來,發現媽媽已經沒有了呼吸。
直到今天,陳偉星和爸爸、姐姐,依然不知道媽媽究竟是因為什么病去世的,這成了一個永遠的謎,也成為永遠的痛。
九歲的陳偉星懵懵懂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他一開始也沒有覺得多么痛苦,只是越到后來,才越知道痛。
從那之后,他開始變得很恐懼,恐懼愛他的人會突然不明原因地消失。
后來發生的另一件事,讓他進一步加深了這種恐懼。
當時他有一個玩得特別好的朋友,他認為倆人的友誼一定會持續一輩子。但某天,陳偉星去朋友家里玩,朋友跟他說: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我不跟你玩了。
陳偉星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回來后,他傷心欲絕,一邊哭,一邊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想問清楚到底什么原因。但信寫完后,他并沒有送出去,或許是不希望通過乞求的方式去獲得愛吧。
后來,這封信他一直押在枕頭底下,壓了整整一年。
陳偉星懷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對人沒用,他們才不喜歡我?如果我聰明能干,賺了好多好多的錢,對人很有用,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長大以后,他總是想拼命證明我很厲害,我很好,我對人很有用。他處處展現自己的聰明和大方,很愿意別人需要他,也很愿意給別人錢。
他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上位者欣賞他,平位者喜歡跟他玩,下位者得到他很多照顧。
有人說陳偉星情商很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情商都是由智商堆起來的,而智商掩蓋的是內心最深的恐懼。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能確認身邊在乎的人不會突然離開。
可惜,這種方法也并非總是有用。
所以,陳偉星總是在恐懼。
2
陳偉星從小就覺得自己生下來,是命中注定要干大事的。
有一次,村子后面掉下一顆大隕石。村民們說:不得了,我們村要出大人物了。陳偉星聽了就非常開心,他覺得這說的肯定就是他。
但他的志向變過幾次,一開始覺得推演周易的周文王特別厲害,想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然后覺得科學家也不錯,當科學家也挺好。
但最終一直記在心上的,是兩個愿望,一是想建一所學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啟發年輕人,幫助年輕人出去改變世界;二是當大老板,因為他覺得老板特別牛逼。
最初對老板的印象是,親戚家的表哥表姐找不到工作,最后都是求老板幫忙給解決。他就覺得,當老板的人真厲害呀。
小學六年級,他有一次參加數學競賽得了獎,一個老板來給他頒發獎金。陳偉星一方面感激,一方面也產生了崇拜之情,說我以后也要當大老板,我會比這個老板還要厲害。
表哥聽了很不服氣,把陳偉星揍了一頓(因為他媽媽就在這個老板的廠里上班)。但即便挨了揍,陳偉星也還是覺得,自己一定會比那個老板更牛逼。
除了小學時挖沙子、養小雞這些嘗試以外,陳偉星最初展現出企業家的天分,是在兩件事上。
一件是為了解決高中學費問題,他去找各個學校談判,哪個學校給的獎學金多,他就去哪個學校。由于他的成績好,所以學校爭著要。他讀高中換了好幾個學校,就是因為每個學校給的獎學金不同,覺得少了他就轉學,去獎學金更多的學校上。
另一件是高中畢業后的那個暑假,他找了當地的一些小服裝廠,說是要成立一個統一的品牌,他去解決打廣告和銷售的問題,這些小廠給他供貨就行。
經過他的游說,有21家工廠同意加入,和他簽了協議。他還請了一個原來當過副廠長,現在正在浙江大學讀博的大哥,來協助自己做這事。那位大哥,連博士也不讀了,直接退學來了他這里。
結果,后來陳偉星考上大學,覺得還是上大學更重要,這攤生意就沒繼續下去。那個博士只能自己創業去了。
也有人說陳偉星不負責任,把人給坑了,但陳偉星不這么認為。他說,那個博士老兄,后來自己創業也挺成功的,當初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還不會出來呢。
從陳偉星的平時成績來看,他考個名牌大學應該是輕而易舉。但是高中時,他發現自己思維非常活躍,腦子經常在不自覺地思考很多問題,有時想得深了,甚至會整晚整晚地失眠。
有一次半夜一點,下鋪的同學突然爬上來找陳偉星。陳偉星裹緊被子,警惕地問:你想干嘛?
好在同學并不是饞他的肉體,而是饞他的思想。
同學問:為什么你老不學習,成績還比我們好?
陳偉星舒了一口氣(也略帶一點失落),說:那是因為我腦子轉的圈比你們多,例如考試,我不會停留于這個題目應該怎么做,而是總會去想,老師出這個題的目的是什么?他為什么要以這樣方式出題?
從這一點看,陳偉星的聰明或許可以理解為:他思考的維度比普通人要高一個層次。普通人思考的是問題本身,而陳偉星思考的是問題背后更深層的動因。
若干年后,陳偉星總結道:“普通人思考別人說話的意思,聰明人思考別人說話的動機,智慧的人思考別人說話動機形成的根源;這三個思維境界決定了你的社會階層地位,研究如何成為智慧的人,就是晉級社會地位的關鍵法寶。”(見陳偉星新浪微博)
從這里可以看出,陳偉星對這一問題的思考不僅從范疇上超越了考試,而且從維度上又更高了一層。這也難怪他從學習,到創業,到投資,總能抓住本質,比普通人更容易成功。
高考之前,陳偉星的思考,除了題目之外,還有很多宏大的問題,例如人活著究竟是為什么,人類會向何處去,人類的制度有哪些缺陷等等。
這些問題一思考,人就興奮,一興奮就睡不著。到高考之前,陳偉星已經連續多個晚上沒睡好。他覺得不行,這樣下去,到時高考都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
為了確保能睡好,高考前一晚,他人生第一次吃了安眠藥。結果由于是第一次,效果就特別猛,第二天走進考場,他還在昏昏欲睡。有門考試實在撐不住,考場上直接睡了一個小時,自然而然考砸了。
還好其他科目沒受太大影響,最后的成績是超過了重點線,但是頂級的重點是上不了了,只能是重點里面稍靠后一點的學校。
最終,他的第一志愿沒有錄上,被第二志愿北京化工大學錄取,進入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學習納米材料與技術。
有意思的是,與陳偉星同一年進入北京化工大學的,還有來自江西省鉛山縣一個叫程維的同學。
程維也是高考失誤,數學漏做最后一頁的三道大題,被調劑到北京化工大學行政管理專業。十一年后,這兩個同屆的校友,會成為商場上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永久地改變中國人打車的習慣。此是后話。
北京化工大學的管理比較嚴格,陳偉星非常不適應。光是每天早上要早起跑操這一條,就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換做其他學生,遇到這樣的問題,要么就忍著,要么也就抱怨兩句而已。程維就忍了四年。但陳偉星不,他想要改變規則。
他跑去找老師、找有關部門談判,擺出一堆理由說這個規定不合理,希望學校取消,但學校沒有同意。后來陳偉星退而求其次,說我保證好好學習,能不能不讓我跑操,我去圖書館看書、去實驗室做實驗都行。學校也不同意。這時陳偉星就已經萌生退意了。
再加上所學的專業也不是他喜歡的,他又去運作轉系,想轉到數學系去。他去找了數學系的一位女老師,女老師也很看好他,同意接收。
但是在和女老師交往的過程中,她的男朋友很吃醋,總要在各種場合故意用種種方式“秀恩愛”“宣示主權”。女老師為了避嫌,也只好和陳偉星拉開距離。
陳偉星覺得很傷心,一怒之下就申請了退學。那時他入學才三個月。又花了一段時間辦理退學手續,費了很大勁把學費要回來,然后就回浙江去了。
回去后要找復讀機構。換做其他人,都是交錢去復讀,但陳偉星不,他去找了好幾家復讀機構談,說要他們給獎學金,他才去對方的學校。
由于陳偉星的成績特別好,對復讀機構而言,是品牌宣傳的上等素材,于是都愿意發獎學金讓他來復讀。陳偉星找了兩家出價最高的,都掛上名,等于同時領著兩份“工資”在復讀。
或許是這種日子太爽,2002年,他也沒有去上大學,而是繼續又混了一年。到2003年,他已經20歲了,眼看不能再拖,才終于戀戀不舍地告別打工的公司,哦不,復讀的學校,拿著浙江大學建筑工程學院土木工程系的錄取通知書,上大學去了。
由此,陳偉星人生翻開了新的一頁。
3
大學軍訓后,學校各社團開始了納新。陳偉星所在的浙大紫金港校區,所有社團都在文化廣場設了攤位。陳偉星很想加入一個和創業相關的社團,結果在文化廣場逛了一圈,一個都沒找到。
換做其他同學,沒有也就算了。但陳偉星不,他的第一想法是:既然沒有,那我就創辦一個。于是,他跑到團委,申請創辦一個創業社團。
當時團委正好也有這方面的計劃,而且已經有一個名叫方毅的大四已保研學長正在籌辦,老師建議他去找方毅。
于是,陳偉星和方毅等人一起發起成立了浙江大學學生科學技術協會,方毅擔任協會主席,陳偉星擔任了副主席兼紫金港校區科協負責人,后來在大二的時候又接任了主席。
雖然名字叫科學技術協會,但這個社團在方毅和陳偉星等人的主導下,實際上所有的活動都是圍繞創業來進行。
后來從方毅、陳偉星這些主席、副主席到各部部長,基本都沒有去找工作的,都是自己創業。方毅先后創辦了“個信”“個推”等,將“每日互動”做上了市,陳偉星則先后創辦了魔力學堂和快的等,他們都成為浙大系的創業明星。此是后話。
陳偉星在專業課上基本沒花什么精力,功夫都用在社團和社交上了。那時他很少自己一個人吃飯,走到哪都是一堆人,他請客。
有時候,他沒錢了或者忘記帶飯卡,就會在飯堂隨便找一個認識的人幫他買單,而對方則總會受寵若驚,很高興能給陳偉星買單。由于沒錢的時候多,好多人都給他買過單。后來科協有了經費,他請客吃飯可以報銷,就經常在三樓餐廳掛賬。
偶爾自己一個人空下來了,他也會想方設法跟自己想要認識的人聯系上,約著一起吃飯,如果沒有約到人,他自己一個人是不會去吃飯的。
到后來,宿舍同學都已經習慣了他每天打電話約人,只要他打電話說:“你好,我叫陳偉星”,其他室友不管是正在打游戲還是在水論壇,都會條件反射地喊:“偉大的偉,天上星星的星。”
陳偉星約飯的成功率很高,基本上,不管對方是師兄師姐,還是教授、企業家、官員或者院士,只要他打電話去約,對方一般都會同意。
尤其到后面,科協越辦越好,學校給了科協每年36個保研名額,誰上誰下,陳偉星可以一句話說了算。他們又搞了一個浙大學術排名,那些對學術名譽很重視的人,其中不少是超級大牛,都來主動跟陳偉星搞好關系。
如此一來,陳偉星成為當時浙大的風云人物。他本來就入學比其他同學晚兩年,說話做事又成熟老到很多,在社團里又是發號施令的老大,又擁有不小的權力和影響力,所以走到哪都被叫做“陳老師”。
當時,有高中同學來宿舍看他,正好有人打電話找他,他就故意開著外放,把聲音放到最大,聽著電話里傳來“陳老師,我和您秘書約了,下午三點和您見面”的聲音,他覺得特有面子。
在科協,陳偉星最大的“功績”,也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事情,是組織“創業大賽”(簡稱創賽)。他手里一共組織了兩屆,每次都有兩三百支參賽隊伍報名。
作為組織者,他把所有的創業項目都審核了一遍,覺得很牛的,他就去找對方聊,不僅和參加創賽的學生聊,還和學生背后提供支持的教授、院士們聊。
看的項目多了,聊的人多了,他不僅對創業有了更敏銳的感覺,對科技如何商業化有了更深的感悟,同時也認識了一大幫牛人。后來他創業的項目起初都是和創賽有關,一起創業的伙伴很多也都是從創賽里出來的。
有一個例子很能說明陳偉星的行事風格:
有次,他和當時的浙江大學醫學院院長巴德年院士一起交流,聽巴院士說起學校剛剛引進了一位新加坡教授,干細胞治療軟骨技術非常厲害,已經有一百二十多例成功案例。
陳偉星非常感興趣,當即對巴院士說:巴老師,您幫我打個電話介紹一下,我去找他聊聊。
巴院士當即就給那位教授打電話,說我這有個學生,是浙大科協的主席,叫陳偉星,也是我的學生,想來跟你談一談,把你的東西商業化,看看他的協會能幫你做點什么。
巴院士親自打電話,而且又這樣說,教授自然是無不同意的。于是就約好了,等下個月他回國的時候陳偉星去找他。
陳偉星就利用教授沒回來的時間,在圖書館待了兩個星期,看了21篇關于這個方向的英文論文。后來他去找教授的時候,教授對他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和眼光大為驚訝,而教授實驗室里的博士、博士后們,都以為陳偉星是這方面的專家,恭恭敬敬地叫他“陳老師”,向他請教研究上的一些問題,還有的根據他的建議而調整了研究方向。
不過,最終他創業的方向并不是這個,而是經過了一番波折,才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路。
4
陳偉星從沒想過要找工作,一開始就是想要創業。作為科協主席,他不管是公開講座,還是私下聊天,還是網上發帖,都是鼓動浙大學生去創業。
他到處宣揚他的“歪理”:最優秀的人就應該去創業;其次也應該去私企,在別人的基礎上創業;只有最無能的人,才會跑去外企當個螺絲釘。
當時,最熱門的招聘企業是寶潔,大多數同學不管能不能被選上,至少都會投一下。而陳偉星則非常看不上去寶潔,他在浙大校內網“88論壇”公開聲稱:浙大讀了四年,然后你到寶潔賣衛生巾,你丟不丟人?
說得多了,懟他的人也多。尤其是那些拿到寶潔offer的,認為他是吃不著葡萄才說葡萄酸;他爸爸也冷嘲熱諷,說他連個工作都找不到,只會說大話;很多人在網上嘲笑陳偉星,說他每天鼓動別人創業,自己卻不創業。
陳偉星心想,我不能再等了,要是再不創業,我都沒法見人。于是就開始認真思考創業。
他最初考慮的項目是校園社交,就是類似facebook早期的樣子。他攢了幾個人,吭哧吭哧搞半天,產品也開發出來了,市場推廣的方案也搞好了,跟北大、清華、浙大也都打好招呼了。可以突然有一天,他在宿舍走廊看到一張海報,是推廣一個名叫“校內網”的東西的。
看到之后,陳偉星一下子渾身冰冷,連路都走不動了。因為這玩意兒就跟他設想的一模一樣,而人家早就跑出來了,哪里還有他的份兒啊。
陳偉星難過了許久,只好放棄這個項目。后來他知道了搞校內網的人叫王興,也和王興成了朋友。此是后話。
到了大三下學期,陳偉星有次給某風投機構做創業項目提案,總共提供了四個創業方案,VC選擇了其中一個,他最看好的一個卻沒被選上,就決定自己做。
于是,2006年8月,他拉來6個同學,加上他一起7個人,大家湊了17萬塊錢,開始創業。陳偉星只出了1萬塊錢,還是找別人借來的。但由于他是發起人,是團隊當之無愧的核心,所以他是大股東,占60%股份。
這個項目有點類似后來的餓了么和美團。但當時還沒有移動互聯網,他設想的是網頁PC版+電話呼叫中心,他這邊整合杭州的餐廳、KTV等信息,用戶在網上下單或打電話過來,他們就幫忙訂位、送餐等等。但在2006年,市場根本就還沒有成熟到足以支撐這樣的模式,所以這個創業很快就失敗了。
后來又陸陸續續試了好多個項目,全部失敗。那段時間,陳偉星和團隊都過得很艱苦。辦公室是租的學校旁邊的農民房,團隊七個人,每個月只有500元的生活費,連肉都吃不起,有時候實在饞得受不了了,只能大家一起到菜市場,盯著豬肉攤咽口水。
賣豬肉的大姐看見他們眼睛直冒光,還以為是對她有意思,臉上笑開了花,悄悄把圍裙都換成了碎花裙。后來發現他們每次只看豬肉不看她,氣得板起了臉,默默心疼那條碎花裙好久。
在這樣的情況下,團隊成員一個個都受不了,離開了,到最后只剩下兩個人。每一個人從農民房離開的時候,陳偉星都會依依不舍地送他們走,大家一起哭得稀里嘩啦。
其中有一個離開的人,雖然不在公司工作了,但還是很想和陳偉星一起干點事,他找了自己做房地產的叔叔,說服叔叔投了120萬,他就以投資人的身份繼續參與陳偉星的創業。
不過,陳偉星和那位叔叔當時也沒有把這筆錢純粹當成風險投資,他們的約定與其說是投資,不如說更像是熟人間的借款。陳偉星承諾,這筆錢一定會還掉,按照1.5倍還。
陳偉星又利用自己對國家及浙大創業扶持政策的掌握,以及良好的人脈關系,向科技部申請了80萬元的創業扶持資金。兩筆錢加起來,公司一下子有了200萬。在2008年,這個數量的資金對一個剛畢業的小伙子和一個啥都沒有的創業公司而言,相當可觀了。
此時陳偉星已經畢業,上一個創業項目失敗后,他還是想做校園社交。
當時,Adobe公司新推出的flash軟件開始支持socket通信,也就是說可以通過flash做出富媒體應用。
他建了一個“青豆校園網”(www.qeedoo.com),把清華、浙大這樣的學校搬到網上,做成3D校園(后來看其實最多只能算2.5D,但在當時被認為就是3D,是非常先進的)。用戶注冊之后,就成為這些學校的“虛擬學生”,在“虛擬校園”里生活、上課、交友。
搞了一段時間后,陳偉星發現把真實校園搬到網上,對大家并沒有吸引力,用戶增長速度很慢。他最終放棄了做真實的校園,把網頁上所有的校園全部虛擬化,并在其中加入了魔法元素,把網站由“青豆校園”改名為“魔力學堂”。
陳偉星為魔力學堂注入了一個文化內核。他設想了一個故事:某外星球有“國王派”和“元帥派”兩個派別。其中國王派注重內心感受,認為只有心打開,世界才會更美好;元帥派注重實力發展,認為要不斷發展,才能獲得更多能量,讓社會往前走。
“這兩派對地球文明也有不同看法,元帥認為地球文明太笨太慢浪費資源,應該早點滅了,把地球的資源為我所用。國王說我們得要讓人類更聰明,我們要等他們幫他們共同進步。”(據公眾號“程苓峰”文章《大佬報警》所引用的陳偉星自述)
這兩個派別之爭,其實藏著陳偉星內心最深層的價值觀——他是堅定的“國王派”。隱含在“魔力學堂”背后的世界設定是:
惡魔是由元帥派出的“黑龍軍團”創造的。而幫助人們打敗惡魔的人,是國王派出的公主和六位長老。他們通過教會人們相互信任、友愛、合作、成長,學習愛與美的力量與技能,打敗惡魔,守衛無憂大陸。
當時的陳偉星肯定想不到,未來有一天,現實世界里會真的出現“黑龍軍團”,而他也不得不挺身而出,扮演國王的角色,滿世界傳播愛與美,試圖對抗惡魔。這一段我們后面再講。
陳偉星給魔力學堂設計的商業模式是:用戶使用魔力學堂是免費的,但是如果想在里面玩得好,就需要付費買皮膚、道具等;推廣和銷售不是自己去做,而是找了很多代理商,通過利潤分成的方式聯營。
由于代理商不需要什么成本,所以很快就招了一大批代理商;又由于是網頁游戲,不需要下載安裝包,點擊網頁鏈接就可以直接進去玩,所以推廣起來也非常容易。
如此一來,魔力學堂的用戶數很快暴增,先后突破百萬和千萬,最終達到5000萬的規模,營收也很快就達到了上億的級別。
令陳偉星郁悶的是,他本來以為自己做的是個網絡社區,而國家卻將其歸入游戲產業;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同行是扎克伯格、王興,最后發現是史玉柱、陳天橋。
但他很快接受了現實。雖然游戲產業沒有社交網絡聽起來那么光鮮(尤其是在那個年代,網游產業整體上在輿論中是屬于比較灰色的),但魔力學堂在源源不斷地給他賺錢啊,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在整個游戲行業,魔力學堂的推出也讓各方大佬們極為震驚。
此前,互聯網游戲基本上是兩種:一種是大型網游,需要下載一個很大的安裝包,在電腦上安裝后才能開始玩的,例如“魔獸世界”“征途”,甚至“紅色警戒”和“CS”都是;
另一種是簡單的網頁游戲,基本都是畫面相對簡單的2D呈現,從斗地主、打麻將,到開心農場和搶車位,都是這樣。
而魔力學堂顛覆性的一點在于:它是第一個用flash技術做出具有3D效果的可以直接在網頁上玩的大型網游。不夸張地說:陳偉星是中國網頁版大型真人網游的行業開創者。
也因為他對游戲行業的顛覆性以及在網頁版大型網游行業的開創性,史玉柱、陳天橋、周鴻祎等那時候的行業大佬,都對陳偉星另眼相看。史玉柱專程到杭州找陳偉星,陳天橋想要收購魔力學堂,周鴻祎約陳偉星聊了三個多小時。
陳偉星也就此成為浙江大學乃至杭州市、浙江省的創業明星,他自己也通過魔力學堂賺了第一桶金。
但之前想的是做一個社交網絡,后來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個游戲,對陳偉星來說,還是心有不甘的。他想的是干對社會有意義的大事,而不僅僅是供年輕人娛樂的一個游戲。游戲雖然也有其價值,但是這種價值比起陳偉星真正想要做的貢獻來說,還是太小太小。
折磨他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發現自己在管理上有很大的問題。他擅長的是看準方向,想清模式,設計產品,但是如何管理龐大的團隊,尤其是如何應對復雜的人心,對他來說確實一個非常艱難的課題。
魔力學堂有了大筆融資進來后,人員也大為增加,為了管理正規化,搞了各種績效考核體系,陳偉星覺得很不適應,但投資人又這么要求,他不得不這樣搞,如此一來,內心就極度痛苦,甚至每天都不想去公司了。
尤其是,他總愿意把所有人都往好處想,認為大家自然會一門心思往一處使勁,但其實團隊大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各種各樣的訴求,甚至有很多人會為了私利而打自己的小算盤。
有一次,他招了一個人,本來已經給了很高的工資,后來看到這人家里有困難,又專門批了非常多的項目經費。原想著是我對你好一些,你肯定也會對我有感情,對事業有責任心。
但不久,一位他非常信任的高管告訴了他,這人背地里做了很多不堪的事情。他這才知道:這人太壞了。
這一重大打擊讓他開始懷疑人生,從那天起,他夜不能寐。
又一次,他找了一個團隊開發項目,結果開發到一半,團隊帶著項目跑掉了,連代碼都一鍋帶走,甩開他另外找了投資人。
2010年的一條微博里,陳偉星曾寫道:“……被無端的偷了電腦,被無端的盜了代碼,被無端的指責人品問題,甚至擔心著被無端的謀財害命……”
我們都無法想象,一個曾經對世界懷有最大善意、對他人懷有最高信任的人,是在怎樣的心情之下,寫下這些文字的。
種種因素綜合起來,陳偉星終于忍不了了,2012年,他在泛城(魔力學堂背后的運營主體)內部發起了一個新的項目。
5
這一次,陳偉星想得很大,他想改變世界。
但是從哪里開始改變呢?他的思路來自兩件小事的啟發。
一是那年春節,他發現原本假期基本上沉迷于電腦的自己,居然都沒有玩電腦,而是一天到晚抱著手機。年后問了公司幾位同事,發現大家基本都一樣。
這讓他感知到,世界已經發生了巨變:電腦時代過去了,移動互聯網時代已經到來。公司必須全力以赴抓住移動互聯時代。
二是有次他從住的小區打車去公司,等了一個小時都沒有打到車。
當時他住在浙大紫金港校區附近的昆侖橡樹園小區,那個地方極難打車。本來陳偉星是請了一個專職司機的,但司機也有休假的時候,這時候他要出去就很麻煩,經常要等半個多小時以上才能打到車。那次等了一小時之后,他就覺得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改變這種狀況。
于是,他內心蹦出一個想法:利用無線互聯網,打造智慧交通系統。
在他的設想中,未來一切交通出行,都可以通過手機來解決,人們都不再需要買車。但這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實現,在起步階段,可以先把出租車納入進來。
他決定開發一個軟件,乘客可以在上面約車,出租車司機可以搶單,如果附近沒有車,還可以通過加小費等方式,吸引遠處的司機過來接。
這個在今天的我們看來非常熟悉的模式,在2012年初,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事物。陳偉星興沖沖地和泛城科技的12位高管開會,提議做這個項目,其中11個都表示反對。
原因很簡單,泛城是個游戲公司,做游戲很擅長,做APP不擅長;更重要的是,做游戲是很賺錢的業務,而做網約車,卻是一個燒錢的無底洞,如何盈利當時也看不清楚。陳偉星腦海里覺得無比清晰的發展模式以及未來圖景,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他們也不愿意讓公司去冒這個險。
但陳偉星當時作為泛城的創始人和最大股東,已經經歷了無數次這樣的情景。魔力學堂其實非常賺錢,但賺的錢都被陳偉星投到這種那種項目上,其中有不少都是其他人反對,而他自己一意孤行的。這些項目也確實有很多做失敗了,但他依然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
這個項目也同樣如此,盡管其他高管反對,但陳偉星還是在泛城內部拉了一個十幾人的團隊,做了起來。
開發的過程極其折磨人。因為陳偉星腦海中的圖景,團隊人員看不到。每天都有人跟他抱怨,說這個東西不現實,做了沒意義,不如放棄算了。每個星期都有人退出,有的申請調入其他部門,有的干脆離職。
到最后,全程跟下來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從大學時期就和陳偉星一起創業的,這位伙伴負責產品;另一個是搞技術的,這哥們非常踏實,不會想這想那,只會想方設法把陳偉星想要做的事情做出來。后來,這兩人一個成為公司的產品總監,一個成為CTO。
比開發更折磨人的是財務處理。隨著項目的推進和陳偉星思考的愈加深入和全面,他發現,這個項目所需要的資金,光靠泛城游戲賺的錢是無法支撐的,必須得尋求外部融資;而從盈利上,這個項目預計需要長期的大規模燒錢,幾年內肯定無法盈利,這在泛城內部是無法立足的。
于是,陳偉星決定讓項目脫離泛城體系,獨立出來。他和泛城的投資人聊,說我們把打車項目獨立出去,大家愿不愿意投?愿意的話,我們一起投。結果說了一圈,沒有一個人愿意,最后只好陳偉星自己出錢把它買下來。
新成立的公司名叫“快智科技”。2012年6月15日,快智的第一版APP終于開發出來,陳偉星將其命名為:快的打車。
起這個名字,陳偉星有長遠的規劃,其不僅僅是指“快速打的”,還有“快的生活,一呼即應”的生活服務設想——等于是后來滴滴加上美團的業務范疇。不過后來,由于形勢的變化,陳偉星的后一個設想未能實現,快的也僅僅停留于打的這個概念。
陳偉星在產品設計上花了很多心思:
一是模仿當時杭州已經很常見的出租車司機GPS一鍵搶單系統。那時,杭州的出租車司機基本上都有一個GPS搶單機器,如果系統接到附近乘客的約車信息,機器就會響鈴,司機聽到鈴聲就可以一鍵搶單。
陳偉星在這里用了一個心理學小花招。他設計的打車軟件,司機端收到搶單信息時,只有一個鍵,上面寫著“搶單”二字,而沒有“是”或“否”這樣的選項。
這不僅僅是為了讓操作更簡單,還有更深的考慮。陳偉星敏銳地覺察到,當只有一個鍵的時候,只要它響鈴亮起,人們都會下意識地去點擊,這樣能極大地提高司機接單的概率。
二是設計了“一鍵通話”,讓乘客和司機可以很便捷地語音溝通,這樣就使得交互非常自然,不管對乘客還是司機,都沒有使用門檻。
三是引入“加小費”功能,讓高峰期急于打到車的乘客更容易打到車。這也是全國第一個有這個功能的打車軟件。
四是引入了類似淘寶店的“信用”系統,訂單結束就可以相互打分,減少司機與乘客的違約。
這些功能,我們今天會感到很熟悉,但在當時,都是非常新鮮的,后來全都成為整個行業的通行做法。
由于快的打車頁面簡單、方便易用,8月份在杭州正式上線后,很快就風靡全城。
當時陳偉星采用了“司機裝快的APP,就給20塊錢”的推廣策略,很多司機都準備好了20塊錢,要給快的的推廣人員,因為他們以為是需要司機付錢給快的,沒想到是快的付錢給司機。所以很快,幾乎整個杭州城的出租車司機都裝上了快的APP。
隨著用戶數和訂單數快速發展,快的公司的錢很快就不夠支撐了,必須得去融資,而這時有了好的數據,也相對好融資。
第一家投資是的阿米巴資本。這家風投愿意給錢,但是有一個要求,就是陳偉星不能當CEO,要另找一個好的CEO。陳偉星知道自己不是搞管理的料,而且他當時還有一些其他情況,也不適合當CEO,就答應了。
在阿米巴資本創始合伙人李治國的引薦下,阿米巴原來在美國投的一個項目的創業者呂傳偉,放棄了美國的創業項目,甚至把在美國付了定金的準備要買的新房都不要了,回國加入了快的。
經過與呂傳偉的接觸,尤其是在一次關于產品討論的激烈爭吵之后,陳偉星認為呂傳偉懂管理、也懂產品,還能在壓力之下堅持原則,是個好的CEO人選,便同意由呂傳偉擔任快的CEO。同時,他還出讓了相當高比例的股份給呂傳偉。
但阿米巴資本畢竟是一家上年才新成立的風投機構,當時的實力也有限,陳偉星已經認識到,共享出行是一個大行業,必須背靠超級巨頭。而身在杭州,最重要、最合適的巨頭,自然是阿里巴巴,于是他又去找了阿里巴巴。
去阿里巴巴談融資的事情比較有戲劇性。約的時間是上午,陳偉星和快的COO趙冬一起去,阿里這邊是謝世煌出來談的。由于陳偉星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晚,早上起不來,所以去的時候,他才剛起床,蓬頭垢面,也沒吃早餐,拎著一袋豆漿、幾個包子就去了。
趙冬和謝世煌談的時候,陳偉星全程坐在旁邊吃包子,最后才說了幾句話,和謝世煌說了一下想融多少錢,給多少股份。
在阿里那邊,其實早就已經決定好了要投快的。因為當時隨著移動互聯網越來越普及,移動支付、O2O都處于即將迅猛爆發的階段,共享出行是這二者結合的一個完美應用場景,市場規模又大,使用頻次又高,是阿里必須要拿下的一個領域。
所以,陳偉星他們怎么說,其實已經完全不重要。不僅如此,當陳偉星說要融資二百萬美元時,謝世煌說,二百萬哪夠,我們先投一千萬美元。
有了阿里的加入,快的的發展更加迅猛,很快席卷到全國幾百個城市,高峰時占據超過一半的市場,成為全國共享出行行業的龍頭老大,估值也很快超過10億美金,成為那時歷史上從起步到估值10億美金用時最短的中國公司。
公司的快速發展讓陳偉星信心也高度膨脹。當時他一度想把阿里巴巴的張勇挖過來。2013年張勇升任阿里巴巴COO,有朋友跟陳偉星說,這莫不是明升暗降?要不我們拉張勇出來一起搞吧。
陳偉星就約了張勇,在西溪莊園聊了三個小時。核心主題就是你別在阿里干了,出來和我們一起創業得了。張勇十分感動,然后婉拒了他。三年后張勇成為阿里的CEO。陳偉星才知道當時自己有多傻。
不管怎樣,快的的成功,印證了陳偉星當初的眼光和魄力,讓他成為那兩年的創業大明星,個人身家也是暴增。但同時,也給他帶來了預想不到的大麻煩。
快的最初是由泛城孵化的,這一點任何人都沒有疑問。但后來從泛城獨立出來時,其他人沒有投資,是陳偉星出的錢,股份也主要是在陳偉星名下。
如果快的沒做成,這不會產生任何問題。但是現在快的做成了,而且估值瘋漲到以十億美金來計算,那就有了問題。如果按現在的股權架構,泛城公司以及原來的股東等于都被撇開了,快的值再多錢都和他們沒有了關系,這怎么算呢?
陳偉星個人對持股多少并沒有執念。之前賣個人股份給呂傳偉和趙冬,他都很大方;給其他高管分股權,也都很慷慨。但是對于泛城公司(確切講是泛城的股東)應該在快的占有多大的利益,這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事情,因為它并不是前公司的經營新增項目。
說白一點,快的的資產權分不分給泛城,以及如何分,主要決定權在陳偉星。如果陳偉星要大度一點,可以算是公司投資的;要是小氣一點,也可以都算是自己個人的。
最終,陳偉星的大體原則是照顧了泛城及其他股東的利益,把他個人投資的部分等同于公司投資來處置。但是由于之前分股權的時候手太松,很多都是遠遠超過對方原本想要的。如果說陳偉星的個人投資等同于公司投資,那么,之前他多給出去的這些,就是在“慷公司之慨”,給自己做人情。所以,依然還是產生了很多矛盾。
這中間,產生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件,也讓陳偉星再一次認清了真實的人性,并讓他對人生再次產生了強烈的幻滅。其中有些人,有些事,在十幾年后陳偉星的私下講述中,依然能感受到他當時的傷痛與憤懣。但這些事情不能公開,只能讓其隨風而逝了。
快的在阿里投資后迅猛發展。作為一家公司,其獲得了巨大成功;但作為一個創業項目,后來的事情,就不再是陳偉星能夠主導的了。隨著騰訊投資了滴滴,共享出行之戰,最后實際上成了阿里與騰訊的碰撞,而快的和滴滴則成了“代理人戰爭”中的那個代理人。
2014年,快的和滴滴之間爆發了史無前例的“補貼大戰”,最瘋狂的時候,兩家公司加起來每天要燒掉七八千萬的現金。
當時,乘客打車的價錢,在算上補貼之后,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價格。短途打車基本不用花錢,光補貼費用就足夠支付了,甚至很多原本擠免費公交去搶雞蛋的老太太,都改為打的去。
四個月的時間里,阿里和快的大概燒進去10個億補貼,騰訊和滴滴大概燒了14億。
從這兩個數據上,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粗略的結論:
其一,快的的效率比滴滴高。
這一點從市場推廣上也可以得到印證。快的背后是阿里,按常理推測,我們會認為快的肯定會把阿里特別擅長的地推手段都用上,但實際上,繼承阿里地推風格的是滴滴,因為滴滴的創始人程維就是阿里培養出來的,所以滴滴的推廣有非常明顯的阿里烙印。
而快的脫胎于泛城,泛城是一群大學生創業,所以快的的推廣人員學生氣十足,推廣風格也更斯文內斂,與滴滴的狼性和江湖氣完全不同。但最終結果卻是快的的推廣更有效,用陳偉星的說法,滴滴派二十個人才能取得的地推效果,快的只用十個人就能辦到。
這只是一個側面。其他很多方面也是如此。所以總體上,快的花的錢比滴滴要少很多。
其二,滴滴的資金實力比快的強。
從資金實力、融資能力和戰斗意志來說,背后的兩大巨頭騰訊和阿里,或許很難分出伯仲。但是滴滴有一個關鍵人物,打破了這一平衡,那就是滴滴的COO(后來的總裁)柳青。
柳青從學歷上是北大本科、哈佛碩士,從資歷上是前高盛投資部董事總經理,從人脈上且不說在北大、哈佛校友圈以及在高盛積累的資源,她的“柳傳志愛女”這個身份,就足以令所有潛在的投資機構都要高看一眼。這樣的實力,十個陳偉星加起來都無法與之相比。
若干年后,陳偉星曾很無奈地說:當事情進入到拼資金實力的時候,我們怎么可能拼得過滴滴。滴滴有柳青啊。
所以,當事情進入到融資能力定勝負的時候,結局就已經注定。不僅程維和陳偉星明白這一點,馬化騰和馬云也明白這一點。唯一需要決定的,只不過是滴滴以什么樣的代價合并快的而已。
在中間人的斡旋下,大佬們很快在幕后達成共識,共享出行大戰以快的并入滴滴而結束。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滴滴快的的猛烈炮火覆蓋下,其他同類公司幾乎全部灰飛煙滅,兩家公司占到了98%的市場份額。而數以億計用戶的移動支付習慣和用軟件打車的習慣,也這樣被培養了起來。
6
有意思的是,在事業發展的同時,陳偉星的感情生活也經歷了與創業發展幾乎吻合的三個歷程:青澀而浪漫的校園戀情時期,蓬勃而混亂的情場浪子時期,以及繁華散盡后的空虛迷茫時期。
陳偉星在大學經歷了單純而美好的初戀。他覺得一個女孩很不錯,在一起待著很舒服,就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女孩也在他創業過程中幫了大忙,不僅陪著一起吃苦,還在陳偉星面臨著股東想退股他卻沒錢贖回的艱難窘境時,替他出錢把股份買了下來。
但這次愛情結束得有點莫名其妙。直接原因是陳偉星有一次和女秘書出差,回來很晚了,餓得慌,倆人一起出去吃蛋糕,結果被女朋友的同學撞見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事情傳到女朋友那里,她猜疑陳偉星跟女秘書有私情,而陳偉星則堅稱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倆人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就分了手。
我們從局外人的視角和回溯往事的維度,可以很容易理解女朋友的猜疑和她的責問。以陳偉星大大咧咧的性格,類似的事情恐怕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會是唯一的一次。
可想而知,女朋友如此在乎,陳偉星卻不當回事,那么分手就是早晚的事情。
但從陳偉星的角度,這就是媽媽突然去世和朋友突然絕交之后,再一次經歷“生命中有些重要的人會突然離我而去”的打擊。
分手之后,他很長時間走不出來,感覺無比的沮喪。
后來有三個玩得很好的朋友,也是創業者,來勸解他,拉著他去各種場合“泡妞”,學習各種“把妹技能”。
陳偉星也感覺自己在這方面非常欠缺,或許女朋友和自己分手,也有自己這方面的原因?他認為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掌握這門技能,于是欣然接受朋友的建議,跟著他們一起練習。
他努力去了解女孩子可能會喜歡的東西,例如化妝知識,法國電影,唐詩宋詞,算命看相,星座命理,以及性的心理與生理知識等等。為了了解不同的品牌,他甚至花了一百多萬來買各種奢侈品作研究。
此外,他還把創業的那一套互聯網思維都用上了,分析漂亮女孩的流量池在哪里,如何去觸達,如何提升轉化率等等。
最后,陳偉星總結出一套追女孩子的“六脈神劍”。他專門和兩個朋友飛到麗江去實踐。他們用陌陌撩騷,在酒吧開party,去街頭搭訕,基本上只要他看上的女孩,都能夠很快搞定。
回來后,他跟學妹吹噓,說現在哥厲害了,學會了六脈神劍,追女孩子指哪打哪。學妹不信,說我給你介紹幾個女孩子,看你能不能搞定。
學妹介紹了兩個,一個是她最好的閨蜜,正在和渣男鬧分手,她想讓陳偉星幫閨蜜一把,把墻角給挖了;另一個是她的領導,號稱某大廠第一美女,是出了名的高冷,她想讓陳偉星碰碰壁,別把自己吹得那么牛逼。
結果陳偉星兩邊同時下手,兩個星期內都搞定了。學妹很生氣,說陳偉星你怎么能這樣呢。一邊是我最好的閨蜜,一邊是我領導,然后我給她倆介紹的是一個腳踩兩只船的渣男?
陳偉星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只好分一個,留一個,和大廠第一美女談起了戀愛。
這是他正兒八經談的第二個女友,人漂亮,性格溫和,比他大三歲,很會照顧人。但陳偉星發現,自己跟她之間,完全稱不上“愛”,最多只是有點好感。
他并不是因為對女孩產生了感情才去追,而只不過是跟人打賭,把對方當成一個攻略對象。結果,攻略成功之后才發現,他只會追而不會甩。用他自己的話說:“龍蝦蹦到碗里,蹦不出去了。”
但這樣的關系,顯然不能持久,糾纏一段時間后,還是痛苦地分手了。他繼續用“六脈神劍”到處獵艷。
由于陳偉星長得還行,又能說會道,慷慨大方,揮金如土,很受美女們喜歡。很多以前交往過的女孩,寂寞的時候也會主動來找他。但他現在學乖了,大家只是純潔的男女關系,互相爽一下就行,不要跟我談什么感情。
還有比撩更簡單的方式,那就是去KTV。
創業成功前,陳偉星從沒有涉足過這樣的場所。后來做游戲賺了錢,也認識了社會上方方面面的人,那些大哥們帶著他去見世面,他開始流連于KTV、夜總會,用酒與性來麻醉自己。
有一段時間,他迷上了KTV,成天吆五喝六、紙醉金迷,甚至約人聊事都是在KTV里面。不僅在杭州玩,去到任何一個城市,他都要約上一堆人在KTV玩。由于他到哪都請客、組局,一擲千金,所以各方面朋友也多。
去得多了,他甚至煉出了一副火眼金睛。有時候興致來了,他會和朋友們玩一個游戲,讓小姐們站成一排,他猜每個人是多少歲經歷的初夜,基本都能猜準。如果小姐再告訴生辰八字,他掐指一算,甚至能算出是幾月份,引來一片驚呼。
但這樣的日子,能帶來真正的快樂嗎?真的是他所追求的嗎?
很快,他就嘗到了墮落之后的苦果。
花天酒地的生涯,讓他在某些圈子開始變得聲名狼藉。尤其是一些對他看不慣的人,或者是有利益沖突的人,四處說他品行不端,在重要關鍵人物那里給他上眼藥。
而四處撩騷的后果,更是讓他內心產生了對人生更深的懷疑。每當他搞定一個女孩,除了享受到一點征服的快感和片刻的歡愉外,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空虛。
萬花叢中過,讓他自以為看透了這個世界:人世間并沒有所謂的真愛,“愛”只不過是前人編出來的鬼把戲,哄著我們報團取暖而已。真實的世界里,一切只不過是虛情假意,互相索取。
而在一個沒有愛的世界,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活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這些負面的情緒在不斷積累,最終將陳偉星推向了無盡的深淵,差點萬劫不復。
7
除了愛的虛幻感以及人生的虛無感之外,把陳偉星推向深淵的,還有他對世界的不滿以及改造世界的無力感。
早在快的和滴滴合并之前,陳偉星就已經不大參與公司日常的經營管理。除了一些特別重大的事情他會參與討論和決策外,其他的事務基本上都是由呂傳偉領銜的管理團隊在處理。
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陳偉星發現自己在創業過程中還是只喜歡思考、設計,而不喜歡日常管理,所以一旦公司走入正軌之后,他就覺得沒意思了。
對他而言,快的已經變成了一個類似于小動物的“感情項目”,當他把這只小動物交給呂傳偉撫養,尤其是當阿里介入后,他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去過多地過問。即便內心不舍,他也只能放手。
于是,除了追女孩和泡KTV外,他更主要的精力用在了研究新的行業和產品,發明創造新的東西。
他看到全世界最大的公司是沃爾瑪,就思考,如果在移動互聯網建一個沃爾瑪,應該是怎樣的呢?于是就成立了一家叫“小美快購”的公司,專做日用品生鮮代購。
小美快購有點類似后來美團和京東APP上的“超市便利”板塊,其與沃爾瑪、家樂福等超市合作,用戶在小美快購下單,小美在一小時內把貨送到家。
這個業務在2014年就出現,不得不說陳偉星的眼光確實超前。但后來小美快購經歷早期的快速發展后,隨著盒馬、樸樸等專門的線上日用生鮮超市的出現,以及美團、京東等紛紛開設類似業務,小美快購在激烈競爭中最終流于失敗。
此外,陳偉星有次問朋友,中國GDP占比最高的行業是什么?朋友說是物流業,于是他回頭就成立了一個物流服務平臺“快貨運”。雖然他也不知道物流該怎么干,反正就是干了再說。
他又去調研全世界最有錢的公司是哪些公司,有人告訴他是保險公司,于是他回頭便成立了一個保險服務平臺“保險師”。雖然他也不知道保險該怎么干,反正也是干了再說。
不過,這兩個業務干了一年后,也都摸出了一些門道,后來都各自發展成行業內比較重要的玩家。
陳偉星對這些項目,如同快的一樣,主要都只是發起、投資和孵化,公司做起來之后,他就交出去,自己不承擔具體的經營管理工作。
除了自己參與的創業之外,他也投資了眾多的公司和行業。
2016年,張一鳴的字節跳動推出了抖音。王興多次跟陳偉星提到張一鳴,說張一鳴很牛逼,抖音很有前途。后來,陳偉星和一個朋友去了張一鳴的辦公室,聽他介紹了抖音的推薦算法和未來的發展思路,覺得確實超級牛逼,當即就說,如果需要融資可以找我。
過了不久,字節跳動高級副總裁柳甄(柳青的堂妹)給陳偉星打電話,說抖音A輪融資,可以給陳偉星一千萬美金的額度,問他要不要投。陳偉星二話沒說,就投了一千萬。后來這一千萬給陳偉星帶來了豐厚的回報,陳偉星說很感恩張一鳴,帶他賺了錢。
王興還給陳偉星推薦了另一個很好的項目,當時叫“車和家”,是做新能源汽車的。陳偉星本來就看好新能源汽車行業,與車和家的創始人聊過之后,認為他是所有“造車新勢力”掌門人里面,“最為踏實、能力全面、學習力極強”的,于是就在車和家的A+輪和B輪融資時,投了大幾千萬美元。
陳偉星聊的這個人,名叫李想;后來,車和家改名為“理想汽車”,2020年在美國上市,巔峰時市值接近500億美元,本文寫作時(2025年2月10日),市值276億美元。
除此外,新潮傳媒、巨人網絡、老虎證券、九州量子、魚躍科技、愛康科技、訊眾股份等,都是陳偉星的投資對象,而這些公司都成功上市。另外還有更多沒上市的獨角獸,甚至是陳偉星個人投資,并未公開的。
雖然他的投資也有很多失敗的,但是失敗本身就是風險投資的常態。上面這些成功的投資戰績,完全已經足以把陳偉星抬上中國最頂級投資人的行列。
但陳偉星更厲害的投資是在區塊鏈領域。
區塊鏈的概念早在上世界八九十年代就已經有科學家提出,但是直到2008和2009年,才真正在現實中實現。
2008年11月1日,一個網名為Satoshi Nakamoto的用戶在metzdowd網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了建立一種“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的設想;
2009年1月3日,這位用戶在電腦上首次使用了這種系統,并創造出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電子區塊”,也因此而獲得了系統獎勵的第一批電子現金。
在中文里,這種電子現金被稱為“比特幣”,這種系統被稱為“區塊鏈”,而這位創始者的名字被翻譯為“中本聰”。
比特幣和區塊鏈在互聯網的角落里悄悄生長,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并看到了它們的價值。但就像任何真正具有改變世界力量的事物一樣,不管其最初如何渺小,如何不為人知,大自然及人類社會演化的力量,終究會把它們帶到世人面前,然后任它們顛覆這個世界。
到了2013年,隨著比特幣的價格猛漲,它終于開始破圈,走向更多的國家和更多的互聯網用戶。中國也有一批人注意到它,其中最敏銳的一批人,開始利用它來投資和創業,最終在2017-2018年,迎來了行業的超級爆發。
陳偉星也是中國最早注意到比特幣和區塊鏈發展的人之一。當這個行業在中國開始興起的時候,他找了國內最初的一批創業者,和每個人都聊了一遍。
雖然他自己并沒有一開始就在這個領域創業,但是卻做了兩件事:
一是自己囤了大量的比特幣,具體數量雖然未知,但從他給行業內的人投資,在KTV隨便聊幾句就幾百個比特幣打過去的做派來看,肯定不會少;
二是投資了很多個他看好的項目,包括幣安、火幣等交易所,以及波場、量子鏈等區塊鏈平臺(以及與之相應的幣),還有跟區塊鏈相關的錢包、芯片、礦機、行情、媒體等其他項目,幾乎可以說是全賽道投資。
陳偉星投的最牛逼的一個項目,是因為看到創始人和王興特別像,不僅長得像、氣質像,那種聰明勁兒和對世界的認知、做事的方法,都像。陳偉星篤定他一定會成功,后來果然發展為全球最大的,現在市值幾千億美元的一個項目。
盡管是從區塊鏈行業賺到最多錢的人之一,但陳偉星對區塊鏈的認知,卻與一般從投資盈利角度來看的“幣圈玩家”完全不同,他認為自己是區塊鏈和比特幣的堅定信仰者和狂熱傳道者,但他信的和傳的,卻并不是它們帶來的錢,而是它們將對世界做出的改變。
陳偉星認為,區塊鏈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個偉大的創新,將重塑人類的信用系統和信用機制,并將在此基礎上重塑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
在他看來,人類現有的制度,尤其是信用制度,存在巨大的缺陷,給世界造成了巨大的麻煩,而區塊鏈技術可以改變舊的經濟制度,重新創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所以,盡管他也在區塊鏈的發展過程中賺得盆滿缽滿,但他更看重的不是“發幣圈錢”,而是如何讓區塊鏈盡快被人們了解,被人們信任,被人們使用,為人類造福。
但是,他的這種想法和由此催生的行為,與當時整個行業的主流行為乃至人們對行業的普遍認知,都格格不入。
當時業內最流行的想法和做法是炒幣、發幣,以此來圈錢。雖然也有真正踏踏實實做事,規規矩矩賺錢的人,但是也涌入了大量的騙子,以類似傳銷或者就是傳銷的方式,打著區塊鏈的旗號和虛擬幣的名義來騙錢。
這種現象是如此泛濫,以至于公眾對區塊鏈的普遍認知發生了嚴重扭曲,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區塊鏈對社會的真正意義,只知道這是一個可以買幣、賣幣的投資(實際上大部分是投機)方式。
無數人借此發財,也有無數人因此破財,區塊鏈行業被大眾簡化認為成“幣圈”,而幣圈又被簡化認知成騙子遍地的烏煙瘴氣的賭場。這種行業亂象也招致了有關部門的強力打擊,以至于整個行業都受到了牽連。
陳偉星一方面在各種場合宣揚區塊鏈技術的好處,另一方面也不遺余力地呼吁行業自律,批評打著區塊鏈幌子行騙錢之實的人和事。
可惜的是,在各種喧囂聲中,他宣揚技術好處的聲音被淹沒,而他在幣圈發起的口無遮攔的攻擊,則引起了軒然大波。
起初,陳偉星只是泛泛而談行業自律。但后來開始指名道姓。
出于各種原因,他先后和朱嘯虎、慕巖、李笑來展開口水戰。其中和李笑來的大戰持續時間最長,相互攻擊最猛烈,不僅都把對方稱為騙子,甚至對簿公堂。
也因為這些罵戰和引起的輿論反應,陳偉星一時成為2018年前后整個中國區塊鏈行業和幣圈曝光度最高的人——盡管他不是賺錢最多的,也不是創業最成功的。當然,這些曝光,并不全是支持他,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罵他的。
如今翻看當時的所有資料,尤其是“三點鐘無眠區塊鏈”群的群聊信息、當時的媒體報道,以及所留下來的微博記錄和原始語音等,我們雖無法評價當時的罵戰誰對誰錯,方式是否正確,對對方的指責是否合理,但是可以公允地說一句:
陳偉星是真正信仰區塊鏈技術,真正希望區塊鏈能改造人類社會的一個人。他說的話和做的事,無論方式是否正確、程度是否極端,朝向的方向非常清晰,那就是讓行業發展得更好,更能得到國家和老百姓的認可和支持,能更快、更廣泛地進入社會的方方面面。
但令陳偉星無比失望的是,他的這些期望可以說基本上落空了。喧囂過后,世界該怎樣還是怎樣。幣圈的名聲沒有任何改變,而行業的發展依然不緊不慢,離他想象的“整個世界都將因此而改變”還有十萬八千里遠。
而此時,陳偉星已經無力再做出什么事情。因為,他生命中的無盡深淵,已經到來。
8
陳偉星的失眠已經由來已久,高中就已經非常明顯,非常嚴重了——要不然第一次高考也不會需要吃安眠藥。
創業之后,見慣了種種欺騙、背叛,經歷了種種焦慮和痛苦,面臨著種種無法掙脫的束縛,遭遇的種種無力反抗的打擊,他精神上的焦慮比以往百倍增加。
初戀“莫名其妙”離開自己后,他從其他女孩那里再也無法感受到真正的感情,而游戲人間更是讓他感到生命的無意義和人生的虛幻。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大腦無法停止思考“人類命運”“世界前途”“國家制度”“社會規則”這樣的宏大命題,不管吃飯睡覺洗澡,腦子一直在瘋狂地轉。
他所經歷的一切,所見到的一切,都讓他空前悲觀。他覺得整個世界深陷危機,無比黑暗,正在滑向萬劫不復的無間地獄。而他所做的一切,對此完全于事無補。
他的精神終于出了問題。醫院診斷,說已經是嚴重的抑郁癥和焦慮癥。
失眠問題越來越嚴重,普通的安眠藥對他已經完全失效,必須要用進口的藥力最強的那種,藥量還要加倍。
每天的情緒總是悲觀失落,很難有發自內心高興的時候。酒精和性,雖然能提供短暫的麻醉,但過后卻總是留下更深的沮喪。
漸漸地,癥狀從心理層面傳導到生理層面。
明明只是健身不當導致手和肩膀受傷的小問題,卻兩次手術都不見好。耳朵出現持續的耳鳴和聽力下降,到醫院檢查,發現頻率在4000赫茲到6000赫茲之間的聲音,他已經聽不見。醫生說這種情況無法逆轉,往后余生你只能去習慣它。
與此同時,頸椎和背又開始不明原因地痛。尤其是背,痛到他已經無法忍受,無法入睡。但奇怪的是,去醫院卻什么都檢查不出來。
這些疼痛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嚴重的時候,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他都不想出門,不想跟人打交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默默忍受,大把大把地吃藥。
那三個月,除了每天保姆做飯給他吃,他沒有見一個朋友。也沒有一個朋友來看望他,因為大家平時見到的陳偉星,都是嘻嘻哈哈的,都是他在關心和照顧別人,沒有人會想到,陳偉星有一天也會淪落到這樣的慘境,也會需要別人的關心和照顧。
但有一點比較慶幸的是,在任何時候,哪怕是痛得最難以忍受的時候,陳偉星都沒有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內心無比清晰:他沒有資格這樣做。
但是身處無盡煉獄,他也悲憤地問上天,問自己:難道我這一輩子就要一直這樣痛下去嗎?
最后,他對在國內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已經絕望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國外。
他開始了流浪地球的生涯,跑了幾十個國家,這里住幾個星期,那里住幾個月。從此后,他變成了“流浪地球的陳偉星”。
待的時間最長的主要還是在美國。他既去哈佛、耶魯、斯坦佛這樣的地方,和醫學專家、心理學教授、哲學家等探討,也去紐約、內華達這樣的地方,接受瑜伽療法、音樂療法、心理療法等等。
在紐約,他也依然會張羅搞party,約一堆人來玩。
但是和國內不一樣的是,以前他總是談話的中心,現在他說話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聽別人說。對于新朋友,他總是帶著一種很挑剔的眼光,要看這個人有沒有價值,是不是值得交流。
原來在國內時,治療背痛各種方法都試了,都沒用,唯一能稍微緩解一下痛感的就是練瑜伽。到了紐約,他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先找一個瑜伽老師,就讓朋友幫忙介紹。
朋友給他看了一個瑜伽老師的Instagram頁面,他看了覺得很不錯,就約了她第二天來給自己上瑜伽課。
老師叫Audrey,是一位亞裔女孩,不僅會教瑜伽,還擅長跳舞。第二天,她如約來教陳偉星瑜伽,還貼心地幫他帶了午餐。陳偉星也沒給她付錢。
女教練單獨教男學生練瑜伽,本是一個挺曖昧的場景。身體的接觸在所難免,曼妙的曲線一覽無余,而且很多動作都散發著致命的本能誘惑。但不知為什么,陳偉星卻絲毫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只是覺得跟Audrey在一起非常舒服。
交往一深,陳偉星明白了,Audrey吸引他的地方,是靈魂。他后來用“靈魂優美”來形容她,并因為她的存在,而感受到世界似乎比自己原來想象的要美好——因為Audrey讓他知道了,世界上還有許多人,不僅僅是一具麻木的軀殼,而是在追求靈魂的優美。
Audrey不僅出現在他的生活里,還出現在他的夢中。盡管那是春天的一個夢,但并非春夢。
與Audrey認識兩個月后,有一次,陳偉星做一個“音樂治療”,就是一邊聽著音樂,一邊進行深度冥想。
不知不覺間,他的腦海中清晰地出現一個場景:
Audrey帶我在一個地方玩。橘黃的太陽在遠處升起,把沙漠、天空都染成橘黃。天越來越亮,橘黃中開始帶一點粉粉的顏色,感覺特別浪漫。我在喝水,Audrey跟我說話,頭上帶著漂亮的發飾,在她的身后,一群人在歡快地跳舞。
陳偉星詫異于這個場景是如此清晰,簡直不像是夢境,而是真實經歷。不過,他腦子本身就經常會憑空想象各種各樣的事情,便也沒有太把這個事情放心上,就這樣過去了。
七個月后,他們一起去內華達州的黑石沙漠,參加“火人節”(Burning Man)。
火人節是美國民間興起的一個狂歡節,已經有三十多年歷史。每年八月末至九月初,數以萬計的愛好者會在沙漠中建起一座“黑石城”,在這里盡情狂歡,最后一把火把所有東西燒掉,各回各家。
火人節的核心理念是無條件的愛與包容、無私的分享與完全的接納、美的藝術與純粹的自我表達、無拘無束的自由與毫無保留的熱情奔放。陳偉星一到這里,就感覺找到了心靈的歸屬一樣。對于他的性格與喜好而言,這就是向往已久的夢想之地啊。
可惜,他的好心情被一件小事給毀了。
火人節快結束的時候,Audrey的前男友,把陳偉星最后一瓶可口可樂給喝掉了。陳偉星特別惱火,跟Audrey吵架,吵了整整一天一夜。
吵完后,陳偉星又累又渴,站在那里喝水。他看著橘黃的太陽從遠處升起,把沙漠、天空都染成橘黃,天越來越亮,橘黃中開始帶一點粉粉的顏色,感覺特別浪漫。
突然之間,他所有的火氣全部消失不見,整個人沉浸在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中。他回頭跟Audrey輕聲說:你有沒有感覺很浪漫?
Audrey說:是很浪漫。
陳偉星問:你以前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Audrey說:浪漫的感覺?
陳偉星說:對呀。我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這樣說著話,陳偉星看見:Audrey戴的發飾在空中搖曳,她的身后是一群人在歡快地跳舞。這正是他七個月前音療時看見過的畫面!
不僅如此,那橘黃的太陽、橘黃的空間、粉粉的浪漫,甚至跳舞的那些人的舞姿,都和他當時夢里看見的一模一樣!
陳偉星不由得發出驚嘆:哇哦!
然后他問Audrey:你為什么喜歡火人節呢?
Audrey說:我覺得人就應該活在這樣的環境里面,這才是好的文化。
陳偉星說:啊,我也喜歡!我覺得我就是想要建立這樣的東西,這樣的規則。
那一刻,陳偉星突然醒悟:Audrey和我的vision(愿景、夢想)完全一樣,這輩子,我不需要任何別的女孩子,擁有她就夠了啊。
他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對這個人可以完全敞開心扉,無條件地信任和依靠。他不用擔心會受到傷害,會遭受背叛,也不用擔心這個人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不見。
他明白過來:哦,原來這就是愛,原來這就是愛的感覺!
也是在那一刻,陳偉星人生中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真愛是存在的。真愛并不是人類編出來以便于報團取暖的謊言,也不是只有極少幸運的人在特殊機緣下才能被上天賜予的稀世珍寶。每個人都可以感受真愛,他之前感受不到,是因為他自己的心沒打開。而Audrey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他徹底把心打開的人。
他和Audrey的關系進入一種全新的階段,那就是真正的、全身心的戀愛。
一年之后,同一天,同一時刻,同一地點,他向Audrey求婚成功。
讓陳偉星倍感神奇的是,求婚那一天,當Audrey說了“我愿意”,他給Audrey戴上婚戒時,太陽正好升起,月亮尚未落下,一邊一個,恰好處于同一條線上,散發著溫柔的光。而他倆的戒指,顏色、大小、形狀,幾乎是當時環境的完美復刻:粉鉆和遠處粉色的山形狀一模一樣;白鉆和近處白色的沙漠形狀一模一樣。
陳偉星堅定地認為:這是整個宇宙的能量場在為他們祝福,上天用日月同輝來給他們的愛作見證,讓他們相信,他倆就是完美契合的天生一對。
兩年之后,同一天,同一時刻,同一地點,他們舉行了婚禮。
三年之后,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Audrey帶給陳偉星的,還不僅僅是真愛、婚姻、孩子、幸福。
就在他們開始真正的、全身心的戀愛那一年,糾纏陳偉星已經五年多的背痛問題,徹底消失了。
Audrey一開始就跟陳偉星說,你這個不是身體問題,而是精神的問題。然后幫他找了很好的心理醫生。
醫生給陳偉星介紹了一種關于疼痛的理論。他說,有一些參加過越戰的軍人,在戰爭中失去了手或腳,但是卻依然受到手腳疼痛的困擾。
按理說,手腳都沒有了,怎么會感覺那個部位痛呢?痛的到底是什么,是哪兒?可見,有些疼痛并非器質性的,它是意識層面的問題。
既然是意識層面的問題,那就只能從意識層面解決,因此手術是無效的,只能通過瑜伽、冥想、坐禪等方式來調節大腦意識。
陳偉星覺得很有道理,于是開始花很多時間來練習冥想。
他的大腦思維原本就非常活躍,經常天馬星空地思考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以前都是比較散亂的,無目的、無方向、沒有控制的亂想。現在學習冥想后,他開始有意識地引導自己的思維,去探索自己的內心深處,去溝通神秘的宇宙意識。
有一天,他在冥想中突然悟出了一個宇宙學模型:
宇宙就是一個多智能演進系統,在不同維度上存在著不同的智能;高等級智能會創造下一級智能,人類就是被高等級智能創造出來的一個智能體,而人類現在正在創造的AI,也會成為下一級的智能體;
宇宙有一個基本的美學規則,那就是智能之間能量的連接與融合,自宇宙創始以來,所有的能量自始至終都在做一件事,就是試圖跟別的能量連接和相融;能量通過心來傳遞和連接,當人的意識感受到這種能量連接,身體會更健康,內心會更幸福,而當感受到能量的分離和割裂,身體就會出毛病,內心也會出現各種不好的感覺;
愛是宇宙的共同語言,是建立連接的方式,通過愛,能量之間實現了對齊,達到了和諧共振;所以人(以及所有智能)最重要的使命是去愛,去對齊,去建立連接,去達成共識……
從這一天起,陳偉星完全沉迷在這種想法之中不可自拔。他跟人說的話,做的事,也都開始完全被這種思想主導。甚至很多人——部分是對陳偉星不爽的人,部分是從前的熟人——都認為,陳偉星瘋了。
但陳偉星覺得自己不是瘋了,而是通了。他一次又一次進入冥想,試圖重復這個過程,他唯一還沒想通的一個問題是:
宇宙在不斷嵌套宇宙,不斷翻滾,智能在不斷創造智能,但是這個事情最早怎么會發生的?它是什么時候開始?它為什么要開始?
有幾次狀態好的時候,他感覺似乎快要想通了,但最終只感覺頭頂白茫茫或者金閃閃的一片,而這個最終問題他依然無法回答。
在Audrey的陪同下,他再一次去到耶魯的一個精神科學研究中心。之前他在這里做過背痛的治療。這次,他跟醫生團隊講了他腦海中所看到的事情。醫生說:
你的背痛其實不是背痛,而是因為你對事物的認知跟現實世界有沖突。這種沖突會在意識層面給你帶來痛苦。本質上,你的背痛是一個“messenger”(帶話的人)。它代表著宇宙、或者你的潛意識想要傳遞給你的信息。當你理解了它要帶的話,背痛就會消失。
這次聊完后,陳偉星進一步意識到:
人所有的trauma(創傷,尤其指精神層面)都是messenger(帶話人),甚至所有的情緒都是messenger。當你學會解讀它之后,痛苦就會消失。你所有的負面情緒,背后都是智慧指引;所有的正面情緒,背后都是方向提示。這就是人類潛意識工作的一個特征。
從這個點出發,他開始思考自己與世界的關系,他回溯了自己的過往,也想象著自己將要創造怎樣的未來。
他意識到:世界既不像他小時候曾經認為的那么善,也不像他后來一度認為的那么惡。雖然世上會有壞人,會有壞事,但宇宙演進總體的方向是向著愛與美。關鍵是,懂得愛與美的人,要站出來跟壞人壞事斗爭。
他get到了宇宙想要傳遞給他的信息。傳話人話已傳到,背痛就神奇地消失了。而此前他所經歷的所有trauma(創傷),在這種新的體悟下,全部變成了新的智慧。
陳偉星帶著這種新的智慧,投入到他的人生新征程,那就是:
神魔之戰!
9
自從2018年那場關于區塊鏈的喧囂逐漸淡去之后,陳偉星基本上在大眾的視野里消失。盡管他還會經常在微博上寫一些東西,但影響非常有限,沒有在輿論場上激起什么風浪。
他的巔峰時刻是“創立快的”和“投資區塊鏈”。但時至今日,滴滴與快的的大戰,遙遠得似乎是上一個時代;而區塊鏈也早已不再是熱門話題,唯一還能告訴大家這個行業依然存在的,只有比特幣時不時突破價格的新高。
創投圈這幾年崛起的最大英雄,是張一鳴。他掌管著全世界最大的兩個算法推薦和短視頻帝國,在國內是抖音,在國際是tiktok。
許多年前,陳偉星認為算法推薦是一個非常牛逼的工具,而張一鳴是做算法推薦最牛逼的人,因此慷慨地給張一鳴投了一千萬美元。抖音發展到今天如此這樣大的影響力,其中有陳偉星不小的貢獻。而張一鳴和抖音,也給陳偉星賺了很多很多的錢,對此,他非常感恩。
但2024年1月,創投圈最炸裂的新聞,卻從陳偉星炮轟張一鳴和抖音開始。
陳偉星發朋友圈說:
抖音的AI牛逼之處是,他會為了實現自己的意圖,會對所有和它交互的人進行做局讓每一個人意識形態符合它設計的局的感覺,最后引導人的行為符合它的意圖目標感。但是它做的局不是為了我們好,而是為了張一鳴自己賺錢控制人的意識,享受當意識形態屆的皇帝的感覺!AI會塑造現世的魔王,而被魔王上身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我們應該立刻馬上請全球的精神病專家替張一鳴治病!
……張一鳴培養的AI,除了聽張一鳴的,還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如何做社會文化的局來適應張一鳴的愿望。如果張一鳴的愿望是愛全人類當然好,但他偏偏只是為了自己賺錢當意識形態屆的魔王!
……希望他能反思如何用他的AI來愛人類,而不是為錢操控人類。這是違背天道倫理的,我們必須反思和改善!
這些話一出,立刻有無數的媒體和自媒體跟進,一時間在朋友圈和微信群里刷了屏。
此后,陳偉星在微博、視頻號多次表達類似的觀點;他在接受采訪時,也總被問到這個問題。不過,張一鳴自始至終沒有回應一句。
網絡評論、競爭對手、以往熟人,對陳偉星的言語和行為,有著各種各樣的解讀。有的為他叫好,覺得他說得對,說得暢快淋漓;有的覺得他別有所圖,是精心設計的一場作秀,目的必定是為了推廣自己新的創業項目;還有的覺得他就是純粹發了瘋。
但陳偉星認為,他這樣做有充足的理由。
在他看來,由于AI的突飛猛進,人類第一次處在了其作為一個智能體在多智能演進宇宙中的歷史性選擇邊緣:從智能創造智能的角度來看,人類此前處于智能鏈的最低級別,它上面有無數級的“父智能”,但是往下卻一個“子智能”都沒有。AI的出現打破了這一現象:人類終于即將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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