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哥有話說:這次回家鄉長住了25天,是最長的一次。期間走訪了不少鄉村,也去了鄰縣(區)看看。
看了是一種焦慮,更是一種失落,這種失落。這不僅是對故鄉的失落,更是城鎮化狂飆中難以彌合的裂痕。鄉村振興若不能以教育為本,終將淪為空中樓閣。城鄉教育的真正融合,需要的不是讓鄉村“追趕”城市,而是承認其獨特價值,在現代化進程中保留一片滋養多元文明的土壤。
唯有如此,鄉村的“希望小學”才不會淪為時代的紀念碑,而是重新點亮下一代夢想的燈塔。
城鎮化對鄉村教育的掠奪
回鄉記之二,作者洪巧俊
巧哥多次路過村里的小學,每次路過,望著還依然風華正茂的校園建筑,就感覺這是鄉村敗落的象征,心頓然感到蒼涼。
因為校園不再有孩子們朗朗讀書的身影,學校早已合并,孩子們需要去鄉政府所在地的那所學校去讀書。
這是一所善人捐贈的希望小學,可惜希望變成了廢棄。
這不僅是個人記憶的失落,更是中國城鎮化進程中鄉村教育結構性困境的縮影。當村莊的“希望”被抽離,教育的天平徹底倒向城市,鄉村振興的根基也隨之動搖。
多年前,每個村委會都有一所小學。我們村委會有7個自然村,小學建在鄰村,每個村莊的孩子去上學,走路都不會超過一公里,如今去鄉政府所在地的小學,至少要走2公里。我們村莊靠鄉政府還算近的,有的村離鄉政府有五六公里。孩子去上學,大都要家長送,這不僅不方便,還增加了家長的負擔。
巧哥讀低年級時,是在自己的村莊讀的,讀四五年級是到一公里左右的村小去讀。所以,那時根本不用家長送。
如今上午要接送,下午要接送,往返四次。這些留守兒童,大多是爺爺奶奶接送。
巧哥住村里的第二天,一孩子來到我家,胖墩墩的,耳朵生了凍瘡,兩雙小手的背像發了酵的面包。
我問他讀幾年級?他說二年級。我問他耳朵與手為何凍成這個樣子,他說坐爺爺的電動機沒有戴帽子與手套,被寒冷的風吹的。
他的爺爺76歲了,每天還得騎著電動機送孫子去上學。
合并后的鄉鎮小學距離偏遠,低齡兒童需跋涉數公里,留守老人被迫承擔接送負擔,教育成本從公共領域轉嫁至家庭。
其實有錢的,早已到城里買房子了,買了房子就有城里的學位。這是因為好的優質教育資源,好的教師早跑進了城里。所以,農村學校要考取重點中學的已越來越少,考不取重點中學,也就考大起好大學。
這種趨勢當然有利于城鎮化,買房的多了,顯然增加當地的財政,這也是縣城學校不斷增多增大之因。
縣城有7所小學,兩個中學還有小學部,加上民辦學校,能承擔一年級新生入學的學校在10所以上。
常住人口只有32萬人的縣區,城鎮人口卻17萬多。學生最多的是一小,第二多的有2000多名,三小1700多名,四小1500多名,七小1800多名學生。而鄉鎮小學有的只有三四百名學生,縣城一所小學是四五個鄉鎮的學生。
這也是縣城房價仍然居高不下之因,一個常住人口32萬人的縣區,房價在六七千每平方。
“買房換學位”成為鄉村家庭逃離教育困境的無奈選擇。縣城房價因教育需求居高不下,實則是政策與市場合謀的結果。
國家允許隨遷子女進城讀書的政策,本為促進公平,卻因城鄉資源懸殊,演變為“教育進城”倒逼“家庭進城”的殘酷現實。鄉村家庭為爭奪城區優質教育資源,不得不透支積蓄購房,加劇了經濟脆弱性。
而那些無力進城的家庭,則被困在“合并后的鄉鎮小學”與“城區薄弱學校”的雙重夾縫中,升學路徑愈發狹窄。
據知情人士說,近年來這個縣區教育投資幾十個億,小學也增加了幾所。縣城的學校是越來越好,教學設施越來越先進,但鄉村學校變得越來越弱,以至全鄉(鎮)合并成一所小學,也與城區小學差距很大。
如今鄉村的路好了,村莊也漂亮了,但教育卻敗落了。教育的敗落,即使鄉村振興了,但這種振興不會太長,遲早是要敗落的。
這是因為鄉村的孩子,輸在教育的起跑線上。盡管鄉村小學合并了,但鄉鎮小學與城區的學校,優質資源依然懸殊大。
這種現象,實則是城鎮化對鄉村教育的掠奪。資源向城區集中,鄉鎮學校淪為“差生托管所”,優質生源與教師流失形成惡性循環。教育資源的“虹吸效應”,讓鄉村教育徹底淪為城鎮化的附庸。
幾年前,巧哥做過一次城鄉融合的調研,建議政府均衡教育,城區的優秀校長與優秀教師都要輪著去鄉村學校培養人才和教書育人,優質教育資源要傾鈄鄉村學校。
但沒到,這幾年優質教育資源不但沒有向鄉村學校傾鈄,而且更加擁向了城區學校。
這種現象造成的是普通村民在縣城買不起房,只能在鄉村學校讀書。
更深遠的影響在于社會流動的固化。鄉村學生因教育資源匱乏,難以考入重點高中與大學,最終重復父輩的打工命運。由此底層更趨于固化,公務員考試中農民子女比例下降,正是這一趨勢的寫照。
教育本應是階層流動的橋梁,如今卻成了城鄉分化的加速器。
鄉村振興需要延續,這就需要資金的維護,比如村里的綠化,清潔衛生,路橋的維修等,這些都要錢,只有村里人出了人才,他們有出息了,他們才會出錢出力。
鄉村振興其實更需要人氣,但村里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一旦村莊沒人住,這個村也就開始凋零了。
所以說,鄉村教育的凋零,是鄉村敗落的前奏。
可以說,村莊道路再寬、綠化再美,也抵不過家長對子女未來的焦慮。鄉村學校的消失,不僅是物理空間的凋零,更是文化認同的瓦解。當孩子從小被迫離鄉求學,他們對故土的歸屬感必然淡化,鄉村人氣的流失成為必然。
巧哥并不支持過度地加快城鎮化,早在2004年,就反對過度發展城市,盲目鼓勵農民進城。
那是2004年2月,《新京報》刊登了中國社科院社會學所研究員王春光的《減少農民數量才能富裕農民》的文章,王研究員說,“要使農民增收,前提是減少農民數量,只有減少農民,才能富裕農民。
巧哥寫文《減少農民數量就能富裕農民?》(載2004年02月13日人民網)反駁說,要使農民富裕,靠減少農民數量來解決,顯然是理想主義的一廂情愿。按照王研究員說的觀點,其實就好比一個人在挑擔,把后面籮筐里的東西拿到前面的籮筐里一樣,肩上的重量沒有變。也就是說國家的負擔不但沒有減輕,還有可能失去平衡,增加“肩上”的壓力。農村經濟發展緩慢,并不完全是農民多的因素,重要的還是農民沒有享受到國民待遇。
在2015年7月,巧哥在發表的《寧夏11名留守兒童性侵創傷何時能撫平?》說,中國人最善講“化悲痛為量”,但少了在悲痛中反省。我們該問問故鄉淪陷,留守兒童性侵,留守老人自殺,留守婦女成鄉村二奶……這些問題是不是因為盲目加快城市化進程的結果?如果是,我們是不是要緩慢城市化腳步,是不是要反哺農村?
在《中國4500萬人將將丟飯碗,是不是駭人聽聞?》,巧哥這樣說,不要動不動就要建設大城市,這不符合中國的國情與實際。中國土地遼闊,又是個農業大國,農民跑到大城市工作需要路費、租房等,如果在自己家鄉的城鎮就近打工,就減少了路費與租房的錢,還能在自己的責任田里種點糧食與蔬菜,生活成本顯然降低,同時還可照顧孩子老人,減小留守兒童。別再誘惑他們進城買房,甚至逼他們進城,這只能暫時緩解當地財政的捉襟見肘,決不是長久之計。
未來人口的素質,是一個國家和社會未來的成色。如果有6000萬兒童都無法生活一個健全的家庭中,我們又怎能期望國家在未來會變得強大?
把優質教育資源集中在城區,是不是誘導農民進城買房?
教育應成為鄉村振興的文化引擎,而非抽離鄉村靈魂的工具。
鄉村教育衰落的背后,其實是被割裂的城鄉與失衡的城鎮化。
當一個鄉鎮只有一所小學,鄉村哪有不敗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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