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 年 10 月,彭德懷的身體每況愈下,時常陷入昏迷,只能依靠輸液維持生命體征,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
彭梅魁在得知伯伯病重的消息后,內心充滿了焦慮與擔憂。一下班,她便腳步匆匆,急切地奔向醫院。
在見到彭梅魁后,彭德懷一句一頓,十分吃力地說道,“對于這條命,我曾經有幾十次都準備放棄了。能活到今天,已經算是長壽,我很滿足了......”
盡管舌頭發硬,說話極為困難,但彭德懷還是強撐著,對彭梅魁等人囑咐道:“我不能再工作了,待在這樣的屋子里,哪怕一天我都覺得漫長。一想到工作,我多希望能再活 70 年。你們還年輕,一定要努力工作,學一門扎實的本事,為人民貢獻自己的力量。千萬不要去追逐名利,更不能做那些吹牛拍馬、投機取巧的事。”
彭德懷的舌頭發硬,每一個字從他口中說出都異常艱難,但他仍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繼續說道:“梅魁,......我死以后,你們把我的骨灰送回老家去埋起來......”
這是彭德懷最后的遺囑,此后,他的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完全失去了講話的能力。1974 年 11 月 29 日 15 時 35 分,這位歷經風雨、戎馬一生的老將,心臟停止了跳動,享年 76 歲 。
彭老總去世后,彭梅魁一直悉心保存著彭德懷的手稿,那些手稿承載著伯伯的思想與經歷,是無比珍貴的存在。
1974 年,彭梅魁在《人民日報》上看到黃克誠復出任中共中央軍委顧問的消息,那一刻,她的內心涌起了強烈的激動與希望。她深知,黃克誠與伯伯彭德懷有著深厚的革命情誼,是伯伯最為信任的人之一。如今黃克誠恢復工作,伯伯的手稿或許終于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幾經打聽,彭梅魁得知黃克誠正在解放軍總醫院住院。
當彭梅魁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她激動地說道:“黃叔叔,我是彭老總的侄女梅魁。我總算找到您了!” 說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
黃克誠看到彭梅魁的到來,心中震驚不已。記憶中,他與彭梅魁僅有兩三面之緣,那還是 20 多年前的事,那時的彭梅魁還是個朝氣蓬勃的青年。
如今她突然出現在病房,黃克誠猜到她定是為彭德懷的事情而來,心中不禁一陣酸澀。
他關切地說道:“是梅魁啊!你怎么找到醫院來了?來,坐起來慢慢說。” 說著,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彭梅魁含淚訴說著:“伯伯在彌留之際,說話已經十分艱難,還斷斷續續地囑咐我,要我代他去看望黃叔叔您,并將他遺留的書籍送給您。他的原話連起來是:‘那些書籍送給我的好友黃克誠,他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
黃克誠雙手顫抖著接過手稿,輕輕撫摸著,嘴唇劇烈地歙動著。他深知,這份手稿不僅是彭德懷個人的心血結晶,更是一部珍貴的歷史記錄,承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 。
彭梅魁放下心來,又探詢似的問道:“黃叔叔,這些手稿是上交中央,還是您自己保存?”
黃克誠沉思片刻,鄭重其事地說:“自己保存難,容易損壞,我看還是上交黨中央好。不過,現在黨中央很忙,待以后找個適當的機會再交。”
彭梅魁點點頭,說道:“好,我聽黃叔叔的......”
1978 年 12 月 24 日,彭德懷追悼會在北京隆重舉行。鄧小平親自為彭德懷致悼詞。黃克誠知道時機已到。
次年 1 月 4 日,中央紀委第一次全體會議開幕,會議結束后,在叢樹品的扶持下,黃克誠的神色莊重且嚴肅,手中謹慎地托著一個紙包裹,緩步進入胡耀邦的辦公室。
胡耀邦見狀,趕忙迎上前去,將黃克誠扶到沙發上坐下,關切地說道:“黃老,您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一聲,我去您那里就行!”
黃克誠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將手中的紙包遞向胡耀邦,認真地說:“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胡耀邦接過紙包,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他將紙包反復翻看,發現外面的包裝竟然是 60 年代的報紙,不禁有些疑惑。
黃克誠神情嚴肅,說道:“是 60 年代的報紙。你先打開看看。”
胡耀邦輕輕地、一層一層地揭開舊報紙,隨著報紙的層層打開,一摞筆記本和一沓泛黃的稿紙出現在眼前。他一眼就認出了那蒼勁有力、熟悉的筆跡,不禁驚呼一聲:“彭老總的手跡?!”
隨后,他急切地瀏覽起來。看著彭德懷的手稿,胡耀邦不時拍案叫絕,稱贊道:“透徹、準確!”
黃克誠在一旁深深地嘆息道:“是啊!這些話,彭老總在 1960 年 4 月就寫了。”
胡耀邦靜靜地摩挲著手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眉頭不經意地輕蹙。滿心狐疑的他,終是開口詢問道:“彭老總逝世后,一切帶有他筆跡的書籍、紙張都難逃被銷毀的命運。黃老,這些手稿是怎么保存下來的?您又是從哪里找來的?”
黃克誠詳細地講述了彭梅魁在母親、弟弟和丈夫的幫助下,冒著生命危險,歷經 17 年秘密保存彭德懷手稿的艱難過程。
他感慨萬分地說:“彭梅魁同志只要求你給她寫一張收條就行了。包裹里面,還有她給中央的一封信。”
“好,我這就寫收條!” 胡耀邦態度堅決果斷。他坐到書桌前,沉思片刻,然后提筆認認真真地寫了起來。寫完后,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無誤,才將收條交給黃克誠。
收條上寫道:“克誠同志并梅魁同志,今天上午,克誠同志交給了你要他轉給我的彭德懷同志的一批手稿......胡耀邦,1979.1.4 下午 ”
黃克誠將收條湊到眼前,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內容準確無誤后,莊嚴地向胡耀邦伸出手,感激地說:“耀邦同志,謝謝你!如果可以,我也代表彭老總及他的全家謝謝你!謝謝黨中央!”
胡耀邦用雙手緊緊地握住黃克誠的手,沉思片刻后說:“黃老,彭老總的手稿不能就這樣簡單地交中央檔案館保存起來。我有個想法,我想把手稿交給有關方面組織出版,您認為如何?書名就叫《彭德懷自述》。”
黃克誠一聽,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興奮地說:“那太好了!這是一件彰顯黨中央魄力的事情......”
胡耀邦一巴掌拍在彭德懷的手稿上,堅定地說:“好!那我們就請示中央,出版《彭德懷自述》!”
在胡耀邦的大力支持、幫助和關注下,有關方面迅速組織力量,對彭德懷的這批手稿進行了認真細致的整理 。
彭老總一生無兒無女,他把侄子侄女們當作自己的親生子女,關懷備至。彭梅魁畢業后,被分配在北京汽車制造廠醫院工作。隨著孩子們逐漸長大,彭德懷開始操心他們的婚姻大事,尤其關注年齡稍大的梅魁和愛蘭。
一天,彭德懷把梅魁叫到身邊,神色關切,輕聲問道:“梅魁,有沒有對象啊?” 梅魁一聽,臉頰瞬間泛起紅暈,羞澀地小聲回答:“有了。”
“是嗎?” 彭德懷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緊接著刨根問底:“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呀?”
彭梅魁見狀,便認真地向伯伯介紹起來:“他叫張春一,是遼寧本溪人。1947 年,在解放戰爭中他參了軍,因為他有高中文化,組織上很重視他,把他送到軍校學習,后來又保送到哈醫大。1952 年,他從哈醫大畢業,現在和我在同一個醫院工作。”
彭德懷聽后,不住地點頭,對這個侄女婿十分滿意,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好,好啊。哈醫大畢業,文化水平高,是科班出身的醫生,梅魁,你可要向人家好好學習。”
1958 年春天,彭梅魁的婚期漸近,她前往伯伯住處,征求他的意見。當時,彭德懷剛從成都開會回來,稍作休息后,便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儲蓄本,遞給彭梅魁。他微笑著說:“你們要結婚了,我也沒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可送。”
接著,他說出了一個藏在心底許久的小秘密,“前幾年,除了秀蘭已成家,我為你們每一個人都存了 200 元錢,這是給你們七個人今后成家時的賀禮,這是你的那份,拿去買點你們需要的東西吧。”
彭梅魁雙手接過寫有自己名字的儲蓄本,心中滿是感動,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想起 8 年前,伯伯入朝作戰前,就為他們六個人各存了 100 元。這次,伯伯又瞞著大家,悄悄開了七個戶頭,早早為每個孩子的婚事做準備。
平日里,伯伯出國訪問歸來,也不忘給每個孩子,包括黃歲新、左太北等烈士子女,各買一件羊毛衫,可他自己卻總是省吃儉用,生活極為簡樸。
此刻,彭梅魁看著手中的儲蓄本,深深感受到伯伯對他們的疼愛,這份愛深沉而細膩,溫暖著她的心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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